指掌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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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绯闻缠身

    到了王德庆家时,李恒看见他早已回了家。

    王德庆此刻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正坐在院子里磨刀霍霍。

    李恒知他妻子早丧,家中也没什么需要外人避讳的。所以便大步流星的径直走进去,高声说道:“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兴致在这里磨枪?”

    王德庆抬头望了他一眼,却并不急着理会,坐在石凳上,认认真真拿起枪头拨了拨刃子,继续俯身下去霍霍的磨起来。

    过了片刻,这才缓缓问道:“什么事会让你李恒如此焦躁啊?”

    “哼,还什么事?除了姚远那小子的事,还有什么能让我如此挂怀?”

    “噢?”

    听他如此说,王德庆停下了手里的投枪,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略停片刻,又俯下身去继续打磨起枪刃,不急不缓的说道:

    “你也听说啦?”

    “这事早已传遍了整个向阳庄。莫不说我,就是庄里的阿猫阿狗,恐怕这会儿也都知道了吧。正好,你既然早已知晓,那我也就不必再费口舌了,我只问你,你将如何应对?”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秦五哥的那点小九九,瞒得了别人,却如何能瞒得过我?他放出这样的风声,目的只有一个,无非是想借着排挤姚远的幌子,逼我出局。”

    老李头猛回转头,似是顿悟的长吸了口冷气,眯起眼睛看向王德庆:“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说完摆着身子大步走了过来,把身子往下一沉,凑到了老王叔面前,沉声问他:“如此的话,那姚远我们岂不是保不了了?”

    “呼——”

    王德庆不置可否的长吁了口气。

    坐在那里愣了半晌后,明显是做了一个决定,眼皮微微抖了抖,站起身来走了出去,款款言道:

    “我老了。铁岭卫斗猎,终究还是要靠这些年轻人才行。如果秦五哥真能保证姚远入选,我便是退出,又有何憾!”

    “这!不行!您是我们向阳庄里最为德高望重的把头,除了您,我不相信还有谁能将向阳庄的猎队带向铁岭卫!若说秦五哥,我原以为他只是心胸狭小了些,还不至于到了这种为人不齿的地步。

    可如今看来,倒是我以前看高了他,似他这种不凭本事、只会拿着把柄要挟别人的无德之人,他想带队,我李恒第一个就不答应!”

    李恒曾经做过最坏的打算,但要以老王叔的退出斗猎,去换取姚远的入选,他还是不曾有过哪怕一丁点的心理准备。

    王德庆是什么样的人,李恒是最清楚不过了。

    他这一生妻子早亡,又是无儿无女,斗猎就是他的命啊!

    如今居然让他放弃自己人生中最为挚爱的、也是最后一次的斗猎机会,别人可以不清楚这对他意味着什么,可他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看着怒不可遏的李恒,王德庆站在那里许久没有说话。

    他知道眼前这个平生挚友,今天能说出这番话,那意味着什么。

    李恒的为人,他是知道的。

    此人一向温和,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处事就没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他只是在通过这种近乎圆滑的方式,尽量的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阻碍和麻烦,以求将事情办得更为圆满、更为顺利。

    可如今事情走到了这个份上,显然已经触碰了他心中不可触摸的红线,所以才会有这么激烈的言语形之于外。

    可自己呢,难道就是个心中只有一己之利,而置大局利益于不顾的人吗?

    他相信自己不是。

    因为从开始到现在,他所作的一切,就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要让向阳庄夺魁铁岭卫,以免去三年的赋税徭役,为庄里这些穷苦的百姓谋些实实在在的福利!

    尽管岁月蹉跎,已将他从一个壮年,过渡到了两鬓苍苍的老年。但他确信,自己心中的那份信仰与执着,却至始至终从未改变。

    他缓缓走过来,一只长满茧子的大手,轻轻拍在了李恒的肩头。近乎有些哽咽的话语,从苦涩的喉中轻轻发出:

    “老李头,你的心意我明白,谢谢了。可我老了,所能发挥的能力也实在有限了,能最终上铁岭卫的猎场里斗猎的,终究还是要靠那群孩子们。姚远智谋出众,是个不错的苗子。

    不过可惜啊!

    我王德庆与他无缘,不能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他。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就只有助他这一程,让他顺利入选向阳庄的斗猎大赛了。”

    说到此处,两人都已是潸然泪下、情不能已。

    李恒欲言又止,脸上的泪水已不是那双大手可以轻易抹去。他知道王德庆的心思,只能无奈地摇着头,咬牙说道:

    “如果姚远胆敢不尽全力,辜负了您这一片苦心,我定不饶他!”

    ********

    一个没有绯闻的名人,那绝对不是一个真正的名人。

    姚远很享受此刻绯闻缠身的感觉,这让他找到了一点在后世做名人的范儿。

    虽然这些绯闻,只限于在向阳庄这个不大的村落里流行。虽然绯闻的内容,也仅仅是在争论他到底能不能成为秦五哥的斗猎人选。但这至少证明,他在向阳庄,已经成为了一个万众瞩目的人物。

    看着一路上人们对着他指指点点、作出评判的样子,他甚至有些过分热情的给予回应。

    或者冲他们“嗨”的打个招呼,或者冲他们“啵”的来个飞吻,直到被一群小媳妇放出了家里的狗,这才狼狈而逃。

    而也差不多是在同样的时候,关于姚远的另一则消息,也正在向阳庄里悄然迅速的蔓延开去。

    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则消息既将姚远推向了少年们心中的偶像位置,另一方面却也将他推向了一个无比危险的深渊。

    ********

    巳牌时分,也就是上午十点钟的时候,日头正好。

    向阳庄外鸡冠山下,一座掩映在山松日照间的小院里,此刻正清静寥落。

    院落虽然破旧,却是一如既往的干净。

    矮矮的篱笆院墙外,一根粗长的松树枝,一直从院外的树干上伸进了小院之中。

    枝上松针墨绿,各色小鸟停落其上,叽叽喳喳,远远向着院中一个竹筐探望。

    竹筐下撒落几粒糙米,一根小棍支着一端把竹筐高高顶起。小棍上绑着根长长的绳线,一直延伸到了土屋的门后。

    啾啾!

    有几只胆大或许是贪吃的小鸟,扑闪着翅膀轻轻飞落下来,左右警示着院中的动静。

    蹦蹦,停停,小心翼翼向着竹筐里的食物靠近。

    半掩着的门缝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密切注视着院中的动静。

    樱红色的小嘴紧紧抿着,白皙的小手也是颇为紧张的握紧,手里那根长长的绳线已经被扯得很直了。

    哐!

    等到一只小鸟想探头去吃里面的糙米时,支着竹筐的木棍突然腾的一声飞了出去,跌跌滚滚的落在了竹筐不远处。

    竹筐歪歪晃晃的打着圆圈倒在了地上,小女孩飞一般的从门后跑了出来,扑在竹筐上,从缝隙里向内望去。

    还是太着急了,此番又是白忙一场。

    小女孩有些失落的低着头,撅着小嘴掰她的手指头。

    母亲姚黄氏站在门首处看见,笑着安慰她:“可儿,你总是太着急,不等小鸟进入竹筐,你就已经扯了绳线。”

    “可小鸟明明就是不进去嘛,它们明明就是想要在外面吃了就跑,讨厌!”

    可儿有些委屈的解释。

    姚黄氏冲她笑笑,指了指竹筐的方向勾勾手指:“那你把食物再往里面放放呀,那样它不是就在外面吃不到了吗?”

    姚黄氏正在遥控着可儿将糙米往竹筐里面放,院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许多的野兔、野鸡飞到眼前。

    “娘,可儿,我回来了!呵呵,你们看我都给你们带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野兔和野鸡后露出一个笑脸,向着愣在那里的姚黄氏和可儿看来。

    “远儿?是远儿!呵,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告诉娘一声,让娘好去接你。哎呀,你这脸上是怎么了?”

    忽然看到姚远脸上的伤,姚黄氏还是不由惊呼出来。

    “没事,打猎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小伤而已,不碍事。”

    姚远摸着脸蛋向娘亲笑笑,姚黄氏有些气恼的望着他,脸上明显流露出几分责怪的意思。

    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有些含泪道:“我儿瘦了。”

    其实姚远不过出去了五天,在身形上哪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即便真是瘦了些,那也绝不会这么轻易就能被她看出。

    只是人实在是一种很奇特的生物,能将主观上的色彩轻易的照射到客观物象上,让对方变成自己以为的样子。

    儿行千里母担忧。

    既然儿子没有母亲在身边照顾,那么他必定就会过得辛苦。而辛苦了必定就会在身体、或其他什么地方,或多或少的呈现出某种不同来。

    姚远有些幸福的被姚黄氏搂在怀里,不管生活怎样的艰辛不如意,只要身边还有一个人这样疼你爱你关心你,总归是一件让人心暖的事。

    可儿倒没有想去搂抱哥哥的心思。

    她眨着长长的睫毛,小手指着哥哥手里的野鸡和野兔欢跳,大声嚷着:“哇!这是野兔,这是野鸡,哥哥哥哥,这个都是给我们吃的吗?”

    姚远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点点头:“嗯,是啊是啊,这些都是给可儿小朋友做肉吃的。”

    “呵呵,呵呵,噢,我们有肉吃喽!”

    姚黄氏帮忙接过姚远手里的野鸡野兔,张开怀抱兜着他赶紧进屋。可儿站在后边,拍手跟了进来。

    进了屋放下手里的野鸡野兔,姚远从怀里掏出今早卖熊掌得的几锭银子,交到了姚黄氏手上。

    姚黄氏见姚远提了野兔野鸡回来,心中还好解释,以为不过是出去跟着秦五哥打猎,剩下了带回来的。

    但当姚远将几锭白花花的银子放到自己手里的时候,她才恍然失色起来,赶紧问他:“远儿,这、这么多的银子,你是从哪里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