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油条回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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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欲起神庙劝世人(一)

    原来这老者正是当日东郭村救治二子爹与车夫的那位野郎中。他们虽是早识,但并不深知,这时各自都已听过对方的名号、生平,都觉相见恨晚。

    二子当先躬身作揖一拜,口中敬称道:“原来名动天下的‘不知年’便是老先生了,小僧眼拙,不识庐山真面目,还望莫怪。这里有一位中了七虫草的患者,还请老先生不吝援手,感激不尽。”

    陈中敏也眼巴巴望了望不知年,他虽是一郡高官,但在不知年面前,绝不敢有任何颐指气使的模样,生怕稍有得罪,便把人给气走了。岂不闻这位老神医连内宫娘娘的脾气,也不曾受得,更堪他人?

    不知年摆摆手,不急不慌道:“七虫草虽是至毒,却也没甚可惧的。你家方丈师兄当年曾深受其苦,如今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吗?”他一边说,一边从身后侍者的药箱中取了一个瓷瓶,走到王宝予身前,见王宝予脸色已然苍白,全无血色,又哈哈笑了笑,“不晚不晚,来得及,来得及。”言罢,先和水喂服了一粒解毒药丸,又安排人将之抬到榻上,使了针,只大半个时辰,便见王宝予呕出一大块污血。

    见污血呕出,不知年又搭了脉,缓缓笑道:“几位不必忧心了,待老朽再开两服药,服用之后,当无大碍。”接着,又给适才中毒稍浅的几个少年公子诊了病,都是轻易解毒,手段之高,令得一旁几个老郎中佩服不已,各自心头暗喜,如今又得了一门绝技,他日碰见相似的病情,可就不怕了。

    待到一切整治完毕,已到中夜,白色的雪花飘满天,已将地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那少年的尸体已被陈大爷吩咐人送了出去,二子不忍见他死后再遭人欺辱,吩咐了净照跟随着,把他暂时送到了义庄。

    这一晚跌宕起伏,经历颇繁,尚幸终于解决了普修之事,多日辛劳落下帷幕,二子早已筋疲力尽,早早便歇下,但这一晚上却是噩梦连连,那少年与巧儿姑娘的身影总是在他眼前浮现,有时猛地向他扑来,有时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笑,有时又向他招手……

    第二日一大早,二子正在补觉,门外却砰砰砰敲个不停,他实在乏力得很,本不打算理会,但敲门者甚有毅力,非把他逼出来不可,磨蹭良久,才顶了个黑眼圈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正是不知年,不知年后边一个小伙子挎着药箱,随侍一侧。

    二子瞧了瞧那小伙子面色,也很是熟悉,稍稍回想一番,便记起正是当日自己救下的虎子。见这二人居然勾搭上了,当即笑呵呵请进门,先告了失礼之罪,随即问道,“老先生,这位小哥竟是你的弟子?那么咱们得缘分倒是不浅嘞。”

    不知年摆了摆手,“要说我与虎子结缘,倒与你颇有些关系。头些时候,老朽从峨眉山回来,便听镇上的百姓说起,灵泉寺的普元神僧会使起死回生之术,嘿嘿,老朽与普方这个老秃驴相交大半辈子,可没见过他有什么起死回生的本领嘞。”

    二子挠了挠脑袋,讪讪道:“老先生说笑了,起死回生不过世人妄传。自来所谓的仙家妙术也不过都是骗人的把戏,世人愚昧,但凡见了不寻常之事,便以为神迹,实则万事万物皆有理可循,有据可依,小僧不过恰好知晓些急救的窍门而已。”

    不知年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嗯,你这话说得倒是不错,没沾染上那老秃驴装神弄鬼的坏习惯。世人都说你渡了仙气儿给虎子,他才活了命来,殊不知东汉仲景医圣早在他的医经中提过‘兼令两人各以管吹其两耳’的法子,”说到这里,又细看了看二子,续道,“然而,据当时围观的百姓言道,你乃是直接以口呼气入其咽,而后有虹桥接引,引渡虎子魂魄归位,众口铄金,若非老朽知你灵泉寺底细,便当真以为你有沟通地府的秘术嘞。为此,近月来,老朽一直守在虎子身旁,实时观测他身体的变化,却与常人无异,嘿嘿,这可如何回事?今日特来找你解惑了。”

    二子听他说起这个缘由来,不由得哑然一笑,要说这急救嘛,那些浅显的现代医学理论,他也勉强能糊弄一番,但为何会有虹桥显现,这又是如何说得清的?难道非得给这位老先生上一堂现代物理课不成?当下只好先简单解释了一番人体生理构造等现代医学常识,并稍微试探着引诱这老先生往解剖学上发展。

    至于虹桥理论,他不愿再费口舌,便只好敷衍道:“那道虹桥来得不过偶然,世间因缘际会之事谁又说得清呢?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不知年听他前边医理倒还颇有兴趣,所谓医者,不正是要穷究生死病理之本源吗?但二子后边扯了一段经文,反倒浇灭了他的念头。他本是医玄双修,素来对于鬼神之说,既不偏信,又非执迷,但那虹桥来得蹊跷,难道真有天上仙看着?一时踌躇,居然不敢了。这也是二子始料未及的。

    二子见他犹豫的模样,觉得好笑,但却不点破,另辟蹊径劝道:“老先生,若是真有一日,你老真能点破人体构造之奥义,那么离得道便不远了。黎民苍生深受疾恶之苦,老先生造福万代,功在千秋。千百年后,当传有你的名声。”一说完,便向他合十以示敬畏。

    不知年侧了侧身子,讪讪道,“死者为大,岂敢岂敢?上有神明,下有阎罗,不敢不敬啊。”

    “嗨,这还不好办,待小僧请了方丈师兄,开三宝坛,作忏悔文,念经百遍,自有菩萨体谅,老先生不必介意。况且,你这位童子乃是有大机缘的,曾深受生死转换之苦,他日你老只需在旁提点,一切杂事俱付与他,岂不是很好吗?”

    这个建议倒是不错,不知年沉吟良久,心里辗转反侧,虎子这孩子乃是被菩萨救过的,有佛光护体,一切自是无虞。自己只需在旁指导,一切诸事皆有虎子来做,那自己也不算为恶了。况且不还有普方那老秃驴开三宝坛为自己做法吗?灵泉寺百来年传下的道场,纵然普方无甚本事,毕竟有满寺诸僧加持、佛菩萨坐镇,何惧之有?

    他这样一自我安慰,倒还真是惧意大减。当即拉着二子手道,“此事宜快不宜迟,咱们这便回寺里去,请你师兄做法。”

    二子被他乍然一惊,费力挣脱开来,“老先生,也不急于一时,小僧还要等普修师兄嘞,并且镇上尚有诸事烦身,抽脱不得。”

    不知年执拗劲犯了,恨恨道:“普修又不是小孩子,他自己不知道回寺的路吗?偏要你等他。镇上还有什么事,你年纪轻轻,做得了什么,且交给陈大人他们去吧,咱们早些回山,老朽也心安一些。心头有了妄念,菩萨神仙是会知晓的,若久久不去忏悔,定要怪罪。”

    二子听他胡搅蛮缠,又不好驳他的面子,只好劝道,“老先生,你此话不假,但做法之事,岂能疏忽?若没个七日七夜斋戒坐禅,收摄心神,焉能妄动法器?莫若你先带着你的童儿回山,我忙完手中琐事,小僧当来助你。”

    不知年听他说得在理,也不再劝,立马回身便要出门,眼见虎子迟滞,才想起虎子来,便道:“倒是忘了你此来的目的了。”

    虎子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随即对着二子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口中道:“小人来时,我娘曾告诫,若是见了神僧,当给神僧磕三个头,多谢神僧救命之恩,小人没齿难忘。”

    二子不及扶起,见这个比自己还高了一个脑袋的壮汉子跪在自己面前,尴尬不已。又听他说及缘由,不禁感慨古人心性醇厚,自己远不及也。他近来亲眼见了一连串的死人事件,既惋惜于巧儿与那少年的悲怆命运,又痛恨自己身入其中,却没本事救助二人,深深愧疚,又深深自责。

    由此他更想到,重生以来,所作所为难道便真的问心无愧吗?若是从前,他必定毫不犹豫答一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经历了一些事后,这话又如何能说出口?汗水村父老期许,灵泉寺僧众厚待,甚至龙凤镇满镇百姓敬仰,这些无不是他心头的一根刺,若是不去搅动,倒还罢了,一旦提及,便真是令人痛彻心扉。

    这个时候,二子应该再一次变了。为了别人,也是为了自己,他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的,当即吩咐净照去请陈、张、王、刘等镇上几家主事的人过了来。

    ……

    张老爷最近几日过得颇有些惬意,家宅弊病已清,内外无忧,怡然自得,时不时还有竞争对手的戏儿看,简直是快意人生,胜过神仙。待到净照来请,他自是不敢懈怠,如今这位普元神僧,且不说其他,单是与陈家太守的关系便已叫人捉摸不透,他哪敢怠慢。

    等到了陈府,刚下了马车,见随侍普元的小沙弥五空正候在府门口,忙快步上前暖声问安,“小师父好啊,小老儿听说普元神僧有大事安排,特意过了来,不知神僧现下落榻何处?还请带路。”

    五空低着头,红着脸道,“张老爷请随小僧来,王老爷和刘老爷等几位已经到了。”

    张老爷听说其他几位已经到了,忙催着急吼吼赶去,生怕怪罪。一进了二子居住的院子,只见众人正在院中喝茶,一叠声告罪道,“愚弟来迟了,恕罪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