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油条回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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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忽有贵客远方来(上)

    一行人回了汗水村,犊子早已回镇上复命,倒是如了二子之愿。村长李大春派人将李大林送回卧室,问候一二便都回了去,只留下老木叔与二子他娘围坐在床边唉声叹气,家里顶梁柱遭了难,本就艰难薄弱的家庭顿时更加陷入黑暗之中。

    到了晚间,二子娘自去准备晚饭,老木叔也出了门,看样子只怕是找哪个老兄弟解闷去了。唯有李大林拉着二子不肯他走,见屋里再无他人,李大林终于问了出来,“儿啊,你哪里来的银钱?我瞧着倒是不少,可别偷摸拐骗坏了咱家的清誉啊。”他心里暗自发慌,老子一辈子老老实实,莫养出个坏崽来。

    二子苦笑一声,这银钱说是骗来的倒也不差,但毁家清誉却也言有过尔,他今日本就烦闷,又被老爹追问银钱之事,颇不高兴,只好不温不火道:“儿子这钱虽说来得容易,但却也并非爹爹你想的那样。儿子既没伤天害理,又无龌蹉卑鄙,端端正正不敢言,但爹爹尽可放心用的。”

    “可你爹我总觉是做梦一般,儿啊,七八两银子可不是小钱,唉,爹娘没本事,你若正当得来,我自然欢喜,若是不正当,那你这是要全家人的命嘞,”李大林难得说出这一番话来,他深怕二子出去一趟,误入歧途,现在他更有些担心二子那只闻其名不见其面的老师乃是个不良之徒,带坏了自家儿子。

    二子却叹了叹气,无可奈何道:“爹,七八两银子在咱们看来确是不少,但对于那些名门世家而言,嘿,不过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罢了。与我师父结交的人非富即贵,他们巴结我师父,自然便要走走我的门道,我虽一再拒之,但那里挡得住人家源源不断的殷勤,所幸我师知道咱们家难处,倒也不曾怪罪我。”

    李大林听到这里,才半信半疑,又酝酿良久,才道:“那也罢了,以后万不可为了这些钱而得罪了你师父,那才是真真的不值得嘞。”

    “是嘞,儿子知晓了。本来儿子就是不要的,怎奈那些人非要给,儿子也是不得已的。”他这话若是叫普修听见,非给他一大个耳光,恨恨臊他一顿不可,怎奈这小子历练一番,脸皮已修得城墙般厚,说出谎话来,竟无丝毫别扭之处。

    饭桌支在了李大林的房里,一家人围在桌上,都灰着脸不说话,快吃完的时候,才由老木叔开头道:“二子,明天你还是得回你师父那里去,家里的事你不必担心,但有阿公在,出不了岔子。”

    “可是爹爹身手重伤,地里重活做不得,阿公你年纪也大了,我哪里走得开,放心得下?唉,不若我修书一封,请人带给我师父,请几天假便是了。”

    “那哪里能成,你放心,咱们村自来是一家有难十家帮,这次你爹受伤,地里的活便请人先干着些即可,哪里荒得了。你娘只需负责家里和你爹,冬天里哪有多少活,阿公一人足矣。”

    二子还待再说些什么,只见老木叔一摆手,言道:“好了,不必再说了。老子决定了,你只管听吩咐便是了。”他这‘老子’已有好久不再说出口了,显是因着心里苦闷,才情不自禁说了出来。

    二子娘在一旁边收拾桌子,也插话道:“二子,你不要担心你爹,有娘在嘞,怕甚?”

    听到这里,二子也不再矫情,只好从怀中掏出二两银子,递给老娘,道:“娘,这些钱本是我准备到了镇上买些礼物赠给老师的,如今家里既有事,你便收了吧,”眼见他老娘又待拒绝,立马续道,“若是老师知晓爹爹受伤,孩儿不管不顾,反而会怪罪孩儿不孝的。”

    老木叔与二子娘闻言,才都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收了银子。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巳时十分,村里闯入了一家马车,那马车装饰颇有些不凡,便是郡中也算少见的,驾车的小郎虽是仆从,但见穿着居然比之镇上富户还要精细一些,村里人哪里见过这般阵仗,都不自觉低着头,偷偷瞄着。

    那马车停在了村口大榕树下,从车里出来一位相貌堂堂的小公子,村中一些女孩儿见了,都不禁脸红,所谓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大概如是了。驾车的小郎得了公子的吩咐,道了声是,便上前询问村里老六叔道:“大爷,不知本村那位在灵泉寺修行的普元神僧可在家中?”

    老六叔脸上一红,低着头嗫嚅道:“普元神僧是谁?小老儿从未听说过。”说罢,又偏过头问了身边几个老家伙,“咱们村有往灵泉寺出家的吗?”几个老家伙扯着胡子想了半天,都摇了摇头低着头道:“没嘞,咱们村哪里有当和尚的。”

    那小郎闻言,挠了挠脑袋,“如此,则请问本村李二子李公子是否在家?”

    六叔等老家伙闻言,都叽叽喳喳说了起来,“二子啊,在嘞,在嘞”,“这不,昨天他爹李大林摔伤了腿,可怜兮兮的,唉,”“二子这孩子是个孝顺的,有慧根的,要当大官的”,“二子可了不得了”……

    一群老家伙说个不停,那小郎倒也不见怪,只抱拳道了声,“便请哪位带我家公子前往李二子公子家,小子在此多谢了。”

    几个老家伙自是乐得带路,说了声请随小老儿来,一马当先带着少年公子往二子家引去。老家伙们都觉脸上有光,是嘞,这十村八乡的,有几家小兔崽子能被人称一声公子的?这二子不说独一份,那也算拔尖的了。

    这时,二子正和他老爹老娘、阿公告别,临行依依不舍,忽听得门外村里老辈子声音道:“二子,二子,有贵客临门嘞,快来相迎。”

    老家伙们好像皇帝仪仗般,昂首挺胸,口气里满满地谄媚,眼见老木叔当先出了来,复道:“老木嘞,来贵客了,赶快叫你家二子出来相迎啊。”

    老木叔一愣,不及询问,只见老家伙们自觉地纷纷让出一条道来,当中一个锦衣公子领着小厮徐徐走来,尚在一丈之外忽的拜倒,恭恭敬敬见了礼,“武陵王宝予见过阿公。”

    这少年公子正是王宝予,这两日恰逢他那在郡中做官儿的小舅回乡省亲。他那小舅见外甥这些年过得居然十分狼狈,心下对自家大兄颇有些不满。

    俗话说外甥多似舅,这王宝予小时倒不觉得,越长大却越与他小舅相似,外人见了,都说这甥舅两不似甥舅,倒像是父子一般。他那小舅膝下尚无子嗣,自然对他多有喜爱,为了给外甥长长脸面,素日里一应供物都捡了最好的给他。

    是以,这几日王宝予过得十分惬意。这日,忽然想起那位新结的好友普元来,正好灵泉寺一行尚在镇上逗留,他递了拜帖求见。

    一张大红的拜帖显是名贵之家,普元大师接过手中,直如烫手的山芋,是又兴奋又着急,思忖良久,只好谎称二子已先行回山。

    哪料到正逢王宝予舅家往灵泉寺进香礼佛,他随行前往,到了寺中报了寺里‘普元神僧’的名号,竟然一无所知。他心下生奇,自然在寺里四处打听,动静不小。

    引得他小舅问起,“横儿,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王宝予心道:普元师父乃是世外高人,二舅若是与他认识认识,也是好的。当即便将二子在镇上救人做法,又如何与他相识之事说了出来。

    他小舅哑然一笑,做法驱鬼不过诓骗愚民而已,不足为信,死而复生之术听来也太过离奇,其中必有龌蹉,倒是开仓济民很有些善心,不负神僧之名,既然这位神僧乃是前代方丈遗命收下的弟子,那想必很是隐秘,一般比丘多不识得。当下,拉着外甥小手道:“这位小神僧既然来历颇奇,自然小辈弟子无从知晓,也罢,正好我要求见普方大师,横儿便随我同去吧。”

    他甥舅二人报了姓名,便有小沙弥领着往普方的禅房而去。到了门外,小沙弥双掌合十,“陈大人稍等,待小僧禀报一二。”

    他小舅姓陈,字中敏。多年宦海沉浮,知晓这寺中老僧虽隐居方外,但与当朝太傅深有联系,故而多年来,每回家乡,必到山中拜访。所幸普方也不摆甚架子,每有来访,多会相见,有时巧遇时政痼弊,还会提点一二,很是受到陈中敏尊敬,听到小沙弥通传,他也不敢托大,双掌合十道了声有劳了,便站定稍等。

    不多时,房门便大开,小沙弥道了声“陈大人请”,侍立在一旁。

    陈中敏领着王宝予进了门,只见普方端坐蒲团,微微一笑道:“陈大人远道而来,老僧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不敢不敢,老方丈法驾神圣,在下如何受得。今次携家人进山礼佛,倒是叨扰老方丈的清修了。”

    “修行即修心。闹市中可修,山林里可修,朝堂上可修,江湖中亦可修,大千世界无处不可修行也。你来我无妨,你去我不留,陈大人勿须在意,”普方说了一阵禅理,复又看着王宝予道,“这位小公子可是贤郎?”

    陈中敏笑了笑,“这是我长姐的孩子,倒是与我有八分相像。”他话里颇有些自傲,好似是自己的孩子一般。

    普方见状,恭维道:“这孩子相貌精奇,日后不可限量,陈大人倒是有福的。”

    “我只盼他安安稳稳过一世便罢了。这孩子很肖父母,是个敦厚老实的性子,唉,日后成就愈高,反而我更会担心,”说到这里,想起适才王宝予说起的普元,当即又道,“这孩子性子孤僻,素来难与人相处,倒是有幸入了贵寺普元神僧的法眼,也是他父母在天之灵保佑着的缘故吧。”

    他这话说完,便见普方老方丈眼角一跳,敷衍回道:“我这师弟性子活络,为人耿直,自然能与小公子交好。”

    王宝予听到这里,插话道:“不知普元师父去了哪里?小子特来拜见,却不料无缘得见,好是遗恨。”

    普方略摇了摇头,心下骂道老僧哪知道那小子去了哪里?老僧连那小子面都未曾见得,都是普修这个蠢驴惹出的祸事。虽是心头火冒三丈,但他脸上却是一副温和慈祥的样子,“我这师弟乃是俗修,不剃度,无清规,原本少在寺里修行的。头段时日去了镇上为人做法,也不知是否还在那里,若是他性子来了,也许此时已然闲归山野,寻仙访隐去了。”

    “小子冒昧,不知普元师父一般多去哪些地方?”

    “哈哈哈,这可就不一而论了,今日他或许在太行,明日便去了东海;明日在东海,后日或许又去了昆仑,随行随心,到不似个修行中人。”普方内心一阵狂躁,老僧又不是座上的菩萨,哪里知道那死小子去了哪里?若是叫老僧知晓那小子的去处,哼,早也派人将他捉了来。

    王宝予听他这样说,不好再问,心道:普元师父看似洒脱,实则深情,若是远游,必定要先禀告父母,嗯,若是去他家,说不定能还能碰见他嘞。是以一下了山,便禀告二舅陈中敏,率着马车径直往汗水村寻普元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