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油条回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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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蓬头稚子学垂纶

    晚饭时分,等得五空回时,尚未进门,二子便听见他的笑声,心知这一关当是过了,立马迎出去,见五空提着饭篮子笑哈哈过来,不由得打趣道:“怎么?过了吗?不会被扫地出门了吧?”

    “嗯,二子哥,可多亏了你。”

    “怎么多亏了我,是你自己去考的试,我怎么好占你的功劳?”

    “方丈不知怎么?竟问了午时咱们谈过的那两题,你说巧不巧,这两题原是问过的,老方丈又拿出来问我了,可见是佛祖保佑嘞。”

    二子闻言,心里一琢磨,暗道:这傻小子好不明事理,看样子应是那老方丈刻意放水才是,今天便是他答出个屎来,只怕老方丈也会捏着鼻子让他过的,哼,真是傻人有傻福。

    接着,又听五空道:“老方丈还给了我个上等嘞,我的月例银子也涨了二百个大子,也可早些攒好银子还你了。”

    “那敢情好,如今你每月有五百个大子,啧啧啧,悟空啊,如今你也算年入六两的高收入人群了嘞。搁以后也算是高级白领的级别了,不错不错,好好努力。”

    五空听着一阵脸红,接着道:“方丈还说了,叫我以后负责打扫客房即可,至于砍柴、洒扫诸事,都一概不理了,这可是个轻松的伙计,以后我也有更多时间来研习佛理了。”

    二子初听还是好的,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倏地乍起,“你不负责砍柴,那我该怎么办?以后别人负责砍柴,不就把我给揪出去了吗?”

    五空脸色一正,拍着胸脯保证道:“二子哥,你放心,小僧不是忘恩负义之徒,今日若是没有你的帮助,我怎能过的了那一关。知客院的角门处有一独处的小室,监寺师叔安排我在那里住下,等会儿师兄们都安歇之后,你便搬到那里,和我同住即可。”

    得,那敢情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柴房虽说也能遮风挡雨,却终究不是个容身之所,咱们人活着不是得有更高的追求吗?

    到了入夜时分,果然众和尚大都歇息,只有五空带着二子偷偷摸摸入了知客院,溜到角门处,二子听知客院最深处隐隐有叫骂声,当即询问道:“悟空啊,咋你们寺里关押着犯人不成?大晚上的,吵个不停怪吓人的。”

    “小僧不知道嘞,若是二子哥有闲,啥时候偷摸过去看看便是了。”五空得了老方丈的赞赏,胆子立马倍增,这样不合常理的话居然也脱口而出,叫他自己也大吃一惊。

    二子心头回了句‘我啥时候都有空,咱现在啥也没有,就是时间多得很嘞’,是以第二日,吃过早饭,待五空服役而去,二子便出了门四处瞎逛起来。

    期间倒也碰见了一两个小沙弥,但他神气十足,举止悠闲,小沙弥虽不识得,却也不敢上前打听,只怕是得罪了哪家的小厮那就不好了。只是二子并未料到,这灵泉寺说大并不大,说小也委实不小,大大小小殿宇宫室足有七八十间,作为资深路痴又没先进的导航路线图,不多时,便迷了路。

    二子虽身临险境,但毕竟见识不凡,当即逮了个看似面薄的小沙弥问道:“小师父,不知知客院在哪个方向?我自出来后,咋找不到回去的路嘞?”

    那小沙弥大概素来少与人交流,听着二子问话,面色立时泛红,结结巴巴回道:“知,知客院在大雄宝殿,左,左侧。施主只需从大殿外两界门而入,径直走到观音壁,再往左拐到头右拐便是了。”

    二子听得糊涂,只道要途径大雄宝殿,担心撞见寺里的大和尚,那就不妙了,随即漫不经心道:“小师父,你说得太多,我也记不下,敢问去知客院的路人寺中和尚多吗?若是我中途忘了,也好再问。”

    “那可麻烦了,虽说大雄宝殿里常驻有不少的,但他们大都是经科院的大德高僧,不管这些俗物的,施主入了两界门后,更是一条清幽小径,素来无人值守,若是施主不弃,小僧愿为施主带路,只不知施主是那家的贵人嘞?”小沙弥竟也知晓抬举人。

    二子立即摆摆手,谢着回道:“岂敢劳烦,我自慢慢寻回去便是了,索性也无甚大事。”

    “那施主慢走,”小沙弥双掌合十转身便去,临走了七八步,忽又回头,叹了叹气劝道,“施主若是无事,还是早些回知客院的好,否则若是贵主人有所差遣,找不到施主,那便不好了。”

    原来,这小沙弥乃是半路出家,他本是郡县里世家中家生的奴仆,因不够机灵,便被主家发配到了这里代主家人修行。他见二子衣着虽是整齐,但布料比之一般奴仆还有不如,便以为二子乃是哪家的小厮。他心思纯善,故而出言劝告。

    二子会心一笑,也不说破,只道了声谢便回身往大雄宝殿而去,自我感慨这古人确实是单纯了些。以他重生以来,遇见的汗水村村民,以及五空等人,都怀着一颗古道热肠,教人怜悯,也教人敬重。

    到了大雄宝殿,本来一切顺畅,只是有件小插曲儿差点让他漏了陷。这两日农忙刚过,上香的香客不少,往日里清减的游客开始回暖,汗水村六婶儿也偷了闲,纠集了村长李大春家的以及平日里交好的几个妇人上山烧香。

    灵泉寺隔汗水村不远,兼之一群妇人叽叽呱呱说个不停,没多时便到了山门,李大春家的最有派头,提了一篮子白面与六婶儿走在最前边,细细嘱咐道:“这回可得算好嘞,可千万再别像大林家的那般,找个野道士胡诌几句便罢。”

    六婶儿笑道:“那可不。我家水生性子好,可经不起牛家那小浪蹄子般的贱人祸害,我都打听好了,这寺里的普修大师算这个最是准的。你瞧张家那媳妇,品貌在咱村都算是第一份儿的,那便是普修大师给算的。”

    旁边一妇人当即抢白道:“是嘞,是嘞,当时张婶子还万般不愿说这门亲事,是叫普修大师看了,说是天作之合才给同意的,你瞧,可不是天作之合嘛?”

    “嗯,对嘞,他六婶儿,这次你让普修大师给水生好好瞧瞧,若是说准了,那以后我家小子也得来找普修大师的。”一众妇人当即附和着迈入寺门,有眼尖的忽然瞧见大雄宝殿门口处,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晃个不停,像是在听墙角,那身影颇为熟悉,可不是大林家的二子嘛?当即吼了出来,“瞧,那不是二子吗?咋在这里嘞?”

    “是嘞,不是跟着老神仙学学问吗?”

    村长家的也说道:“莫不是这小子有何见不得人的,哼,我便知道这小子不是个好的,凭他那本事,哪能入得了老神仙的法眼?定是惹恼了老神仙被赶了回来,又不敢回村里,才躲在这儿的。”她直接把二子的经历给脑补完成了。但也不怪她随意揣测,学学问这样的好事怎么轮到了这臭小子,自己家里四个带把的哪个不比他强?

    六婶儿因着二子和水生自小亲厚的缘故,倒没有这些成见,反而有些欣喜,二子若是成了秀才老爷,那自家水生不也算是有了靠山?二子没有亲兄弟,水生不就是他亲兄弟吗?她赶紧赶上前去,拍了拍二子的后肩,“二子,你咋在这嘞?”

    二子正听着里边一个老和尚给解卦,正说到“一家亲事百家喜,千年修得百年份,莫做痴人断姻缘,佳儿佳媳在后头,这位大嫂。你莫要担心嘞,是好姻缘嘞,今世的福分是几世修来的,他日你只有享福的。”那老和尚给说了七八个亲,居然全是劝和的,颇教人好笑。

    二子乐得不行,听着后边有人叫他,回过头来,脸上还挂着笑意,一见了后面几个妇人却顿时凝固,机械地反问道:“六婶儿,你们咋来了?”

    六婶儿笑了笑,“是给水生说了亲事,让普修大师来看看合不合嘞,二子,你不是在山里学学问吗?咋在这儿嘞?”后面村长家的接话道:“莫不是给你师父赶出来了?那可是辜负了咱们全村人的心思了。”

    二子白了她一眼,答道:“寺中老方丈乃是我师父的晚辈,头两日,老方丈读经时遇到几个难题,特意请了我师父来解惑的。”得,也叫里边的老和尚瞧瞧,咱这谎话连篇的水准也不低。

    一群妇人听了,顿时如炸毛一般,当即问起来,“老方丈也有不懂的事情?”“你师父有这般本事?”“老方丈那是什么样的人,听说和郡中的大官儿都是交好的,也会去找你师父?”甚而有些村妇开始畅想,若是求了二子师父,给自家小子在郡中安排个安逸的差事,只怕也并非什么难事,各自对二子越发友好,那眼神便如见了祖宗似的。

    二子情知不妙,咳嗽一声,“各位婶婶,我师父遁世独立,人世间除了经世之学,其余俗物都是不管的。唉,本来我师父是不愿意来的,他说这寺里的老方丈六根不清,出家人偏偏掉进俗人堆里去了嘞,哪知道老方丈请了前代高僧的亲笔信,我师父无法,碍于情面才只得跑这一趟。”

    原来如此,你师父也忒托大了些,几个妇人闻言,颇有些失望,唯有一二个还在妄想既然有这层关系在,以后行事总是好的,故而对二子依旧实诚着。村长家的最是看不惯一群人巴结的样子,有些生气道:“还去不去找普修大师嘞,今儿个就这么会儿工夫,过了午时大师可就不接待香客了。”

    六婶儿才对二子笑道:“二子,今日就不打扰你了,我还得找普修大师给水生算算嘞。”

    “是里边的那个老和尚吗?”二子指了指里边那个‘好话和尚’。

    村长家的哼了一声,不屑道:“是嘞,普修大师算得可准了。”

    二子哈哈笑了笑,又指了指自己道:“六婶儿,你找里边的,莫若找我嘞,我可比里边的准。”

    “你,行吗?”村长家的轻蔑道。

    “哼,六婶儿,生哥儿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戊申、戊午、戊申、甲寅。”

    六婶儿话音一落,便见二子神神叨叨掐指一算,嘴里咿咿呀呀胡言乱语,良久才道:“嗯,是个有福的。”

    六婶儿当即接话道:“那是当然了,其他的嘞?”

    二子笑了笑,“命书上说,此命推来福不轻,贵人多助立门庭,到得三十人钦敬,使婢差奴过一生。生哥儿命好着嘞,六婶儿,以后请十几个小丫鬟服侍你。”

    “我家水生还能买得起丫鬟?有这般好命,那我便是立马死了也是好的。”六婶儿都快激动得热泪盈眶了,是啊,他们这样的人家,不被人差使已是得天之幸了,哪里还期望着差使别人呢?

    “是嘞,就是可惜了,命里缺水,否则便是大官也当得的。唉,当年要是水生能多呆个三天再出世那边好了。”

    二子说到这里,六婶儿立马叫了起来,“是嘞,是嘞,当年那道人也说了,我家水生缺水嘞,若是水生能再呆三天出世,又该怎样?”

    “晚个三天,那就是宰相命嘞。”二子佯装羡慕地说道,本意是想要说些好话夸赞水生一番,哪知六婶儿一听,顿时脸拉个老长,眼睛霍地湿润起来,自怨自艾道:“都怪我,都怪我,当年若不是我逞强,到时候了还呆地里薅草,水生就不会急忙慌得出来了,都怪我。”说到最后,都开始呜咽哭出声来。

    二子才发觉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讪讪一笑道:“六婶儿,你还没说女方的八字呢?”

    “嗯,嗯,丁未、戊申、癸丑、癸丑,快给算算。”

    二子一听,当即一惊一乍道,“好嘞,是天作之合。若是在年前把事情办了,六婶儿多给些聘礼,那六叔六婶儿以后享的福无穷嘞。”想着那日水生说起那姑娘掩饰不住的满足,二子差点都笑出声来,心里默默念道:好朋友,我只有帮你到这里了,其他的就靠你自己了。

    “是嘛,那可得赶快办,赶快办。二子,你若是有空也多回家看看你娘,她每天都想你嘞。”

    “嗯,是了,我得了空便回去。那六婶儿你们先忙,我就去找我师父了。”二子说完便灰溜溜往左边进了两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