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春光辜负白人首
晨曦已经在长安城遥远的地平线点亮，骄阳把三个人的影子长长地抹在雪面上。宇文卿押着李克用去大理寺，他特意没有绑住李克用的手脚，还帮他买了一顶遮阳的帽子让他半遮住脸。
刘驰驰和他道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克用。
脚步虽然因为疲劳而有点打漂，但总体上还算轻快。刘驰驰此时的心情不错，现在他的最大愿望除了大吃一顿外，就是美美睡上一觉。可是在这之前，他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胡记酒店的大门一早就开着，不好意思，其实它是一晚上都没有关。这是胡记酒店自开业以来第一次一晚没有打烊，这都是因为一个特殊的客人—孟小仙。她要在这里等她的爱人，那当然不能关门，何况她要等的人跟老板也很熟。
老板是个老实的人，也很知趣，更何况让一个女孩子在寒冬腊月的夜晚在他饭店门口站着等一晚上，他关门安睡，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刘驰驰到的时候，孟小仙发鬓蓬乱，一脸憔悴，坐在凳子上用手支着已经睡着了。刘驰驰蹲在她的面前端详了半天，这时特别安静的她像是有另一种风情。脸的轮廓，鼻子的轮廓，嘴巴的轮廓，在沉静中美得极致。他用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她的睫毛，那里好像挂着一滴已干的泪珠。她一下醒了，看了一眼又想睡，忽然反应过来，她险些从凳子上跳起来。
“你，你回来啦”她怔怔地盯着他说。刘驰驰点点头。
突然间，担心、害怕、委屈、辛苦一齐涌了上来，孟小仙抱住刘驰驰就抽泣了起来。等她哭了一会，刘驰驰站起来轻轻拉了拉她的手指。
“走，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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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克用被带回大理寺，一个人一间房子，门外有多人看守，因为宇文卿打过招呼，每天三顿的饭菜都挺不错。一连几天，既没有提审他，也没人找他谈话。他也乐得自在，该吃吃，该睡睡。只是一个人在闷的时候，经常念叨一句话，“我的兄弟们怎么了，他们应该在城外等我的啊。”
其实，他的兄弟们一直在等他，只是不巧的是，最后那一天，也就是他逃到拜火神庙的一天，他的兄弟们遇到了一个人......
“百花深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如果你到过长安，长安城上年纪的人会告诉你，百花深处尽是离人的泪。
“莫道两京非远别，春明门外即天涯“
而春明门外一百里铺，即是百花深处。
这是隆冬，百花深处非但没有一株开着花的树，而且在满是枯枝秃干的树林里望去尽是皑皑雪野。雪野里有一家旅店，唯一的一家。
李默余、颜令宾和蛮叔的马刚出现在路的转弯口就看见远远几大间房子的院子口已经站上了六七个人，为首的是个女子，五六十岁模样，手搭凉棚下巴抬高着正往这边眺望。默余嘴角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曲婶。”
走近了，曲婶便带着人迎上来，她脸上满是企盼的笑容。阿蛮先下了马，把缰绳递给迎的人，然后笑着对曲婶说：“你看看谁来啦。”
曲婶直朝着默余走过来，不说话，头一低双腿一弯就要跪下来。李默余赶前一步，一把扶住曲婶的手臂，用力不让她下跪。他哽咽着但让自己笑着说：“曲婶，你过得还好吧。”
手上扶着的女人将伏着的头抬起，一张脸上，一刹那间，老泪横流......
在百花深处，曲婶替李家守了十多年祖坟。本来守祖坟这是李家男人的事，可是没办法，李家的男人在那次抄斩后几乎都死光了，除了李默余逃亡关外。
一年一年，春光辜负白人首，就这样曲婶由一个动人美绝的少女熬成了鬓发飞白的妇人。
一行人唏嘘着进了屋。这屋子和地是老爷在世的时候置办的，靠近祖坟，本来是做老了归隐田园用的。屋子是大开间的，楼上楼下十来间都是客房，中间一个诺大的厅，摆着四五张方桌，可以供客人喝酒吃饭。后面还有一个单独的大屋，一楼是伙计们住的，曲婶住在二楼。
把默余他们让到房间里，曲婶拉住默余这才好好地端详了一番，不禁感叹岁月催人老，这一次见面默余业已长成如此高大英俊的小伙子了。得知老妇人已经去世暂时葬于关外，曲婶又是不住地老泪纵横。她本就是老妇人当时嫁于李家时的陪嫁丫头，后来又成了夫人的贴身丫头，与夫人情同手足，夫人也一日没把她当下人待的。
李默余也正式把令宾介绍给蛮叔和曲婶，他们看着这么俊俏可人的女儿家不住“啧啧”夸赞，弄的令宾不好意思了半天。
顺着话题，默余把话引到了蛮叔和曲婶他们。
“曲婶，你看你和蛮叔大半辈子的时光都给了李家，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忙，又逢上家道生变，害得你们辛苦到现在，现在怎么也算聚齐了，您两位不要再奔波了，也该考虑考虑自己了。不知曲婶你觉得蛮叔怎样，是否愿意和他一起搭伙过日子？”
曲婶脸顿时通红，憋了半天说：“少爷，我明白你的用心。我都这把年纪了，一个人过得凑乎。你说老了老了嫁了一个南洋的外蛮子不被人笑话啊。”
李默余还没接话，蛮叔腾地站了起来，脸激动得黑里透红：“谁，谁是外蛮子啊，少爷说得对，我都大半辈子在这儿了，我早把自己当唐人看了，怎么就你还把我当个外邦人看呢。”
老头儿呼哧呼哧气坏了。
曲婶怼他一句“那怎么几十年连个三字经都背不下来啊？”
“这都是小孩儿背的，你硬要我背......”
默余和令宾在一旁笑得没喷出来
“好了好了，蛮叔曲婶，我算看出来了，以后该怎么办你们自己拿主意，我就不问了。只要到时别忘了叫我来喝酒就行了。”
转眼到了黄昏时分，蛮叔提议到前屋厅里弄几个好菜几个人喝点酒，也算聚在一起了。
曲婶说好啊，不过不去前屋厅里了，就在她这屋里做。前屋一到吃饭时间特别闹腾。默余问为什么。曲婶说前几天来了二三十个胡人，一住到现在一直没走，钱是没少给，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看着挺怪异的。白天几乎都是闷在房间里睡觉或是别的什么，绝不出门。一到吃饭的点，一起拥到厅里，像帮蝗虫似的，风卷残云，吃了就回屋里闷着。可到了晚上就是不睡，一晚上醒着，好像随时准备出发一样。伙计们注意他们好几晚了，一直这样。
李默余一听，皱了皱眉，哦，还有这样的事。
刘驰驰和他道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克用。
脚步虽然因为疲劳而有点打漂，但总体上还算轻快。刘驰驰此时的心情不错，现在他的最大愿望除了大吃一顿外，就是美美睡上一觉。可是在这之前，他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胡记酒店的大门一早就开着，不好意思，其实它是一晚上都没有关。这是胡记酒店自开业以来第一次一晚没有打烊，这都是因为一个特殊的客人—孟小仙。她要在这里等她的爱人，那当然不能关门，何况她要等的人跟老板也很熟。
老板是个老实的人，也很知趣，更何况让一个女孩子在寒冬腊月的夜晚在他饭店门口站着等一晚上，他关门安睡，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刘驰驰到的时候，孟小仙发鬓蓬乱，一脸憔悴，坐在凳子上用手支着已经睡着了。刘驰驰蹲在她的面前端详了半天，这时特别安静的她像是有另一种风情。脸的轮廓，鼻子的轮廓，嘴巴的轮廓，在沉静中美得极致。他用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她的睫毛，那里好像挂着一滴已干的泪珠。她一下醒了，看了一眼又想睡，忽然反应过来，她险些从凳子上跳起来。
“你，你回来啦”她怔怔地盯着他说。刘驰驰点点头。
突然间，担心、害怕、委屈、辛苦一齐涌了上来，孟小仙抱住刘驰驰就抽泣了起来。等她哭了一会，刘驰驰站起来轻轻拉了拉她的手指。
“走，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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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克用被带回大理寺，一个人一间房子，门外有多人看守，因为宇文卿打过招呼，每天三顿的饭菜都挺不错。一连几天，既没有提审他，也没人找他谈话。他也乐得自在，该吃吃，该睡睡。只是一个人在闷的时候，经常念叨一句话，“我的兄弟们怎么了，他们应该在城外等我的啊。”
其实，他的兄弟们一直在等他，只是不巧的是，最后那一天，也就是他逃到拜火神庙的一天，他的兄弟们遇到了一个人......
“百花深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如果你到过长安，长安城上年纪的人会告诉你，百花深处尽是离人的泪。
“莫道两京非远别，春明门外即天涯“
而春明门外一百里铺，即是百花深处。
这是隆冬，百花深处非但没有一株开着花的树，而且在满是枯枝秃干的树林里望去尽是皑皑雪野。雪野里有一家旅店，唯一的一家。
李默余、颜令宾和蛮叔的马刚出现在路的转弯口就看见远远几大间房子的院子口已经站上了六七个人，为首的是个女子，五六十岁模样，手搭凉棚下巴抬高着正往这边眺望。默余嘴角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曲婶。”
走近了，曲婶便带着人迎上来，她脸上满是企盼的笑容。阿蛮先下了马，把缰绳递给迎的人，然后笑着对曲婶说：“你看看谁来啦。”
曲婶直朝着默余走过来，不说话，头一低双腿一弯就要跪下来。李默余赶前一步，一把扶住曲婶的手臂，用力不让她下跪。他哽咽着但让自己笑着说：“曲婶，你过得还好吧。”
手上扶着的女人将伏着的头抬起，一张脸上，一刹那间，老泪横流......
在百花深处，曲婶替李家守了十多年祖坟。本来守祖坟这是李家男人的事，可是没办法，李家的男人在那次抄斩后几乎都死光了，除了李默余逃亡关外。
一年一年，春光辜负白人首，就这样曲婶由一个动人美绝的少女熬成了鬓发飞白的妇人。
一行人唏嘘着进了屋。这屋子和地是老爷在世的时候置办的，靠近祖坟，本来是做老了归隐田园用的。屋子是大开间的，楼上楼下十来间都是客房，中间一个诺大的厅，摆着四五张方桌，可以供客人喝酒吃饭。后面还有一个单独的大屋，一楼是伙计们住的，曲婶住在二楼。
把默余他们让到房间里，曲婶拉住默余这才好好地端详了一番，不禁感叹岁月催人老，这一次见面默余业已长成如此高大英俊的小伙子了。得知老妇人已经去世暂时葬于关外，曲婶又是不住地老泪纵横。她本就是老妇人当时嫁于李家时的陪嫁丫头，后来又成了夫人的贴身丫头，与夫人情同手足，夫人也一日没把她当下人待的。
李默余也正式把令宾介绍给蛮叔和曲婶，他们看着这么俊俏可人的女儿家不住“啧啧”夸赞，弄的令宾不好意思了半天。
顺着话题，默余把话引到了蛮叔和曲婶他们。
“曲婶，你看你和蛮叔大半辈子的时光都给了李家，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忙，又逢上家道生变，害得你们辛苦到现在，现在怎么也算聚齐了，您两位不要再奔波了，也该考虑考虑自己了。不知曲婶你觉得蛮叔怎样，是否愿意和他一起搭伙过日子？”
曲婶脸顿时通红，憋了半天说：“少爷，我明白你的用心。我都这把年纪了，一个人过得凑乎。你说老了老了嫁了一个南洋的外蛮子不被人笑话啊。”
李默余还没接话，蛮叔腾地站了起来，脸激动得黑里透红：“谁，谁是外蛮子啊，少爷说得对，我都大半辈子在这儿了，我早把自己当唐人看了，怎么就你还把我当个外邦人看呢。”
老头儿呼哧呼哧气坏了。
曲婶怼他一句“那怎么几十年连个三字经都背不下来啊？”
“这都是小孩儿背的，你硬要我背......”
默余和令宾在一旁笑得没喷出来
“好了好了，蛮叔曲婶，我算看出来了，以后该怎么办你们自己拿主意，我就不问了。只要到时别忘了叫我来喝酒就行了。”
转眼到了黄昏时分，蛮叔提议到前屋厅里弄几个好菜几个人喝点酒，也算聚在一起了。
曲婶说好啊，不过不去前屋厅里了，就在她这屋里做。前屋一到吃饭时间特别闹腾。默余问为什么。曲婶说前几天来了二三十个胡人，一住到现在一直没走，钱是没少给，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看着挺怪异的。白天几乎都是闷在房间里睡觉或是别的什么，绝不出门。一到吃饭的点，一起拥到厅里，像帮蝗虫似的，风卷残云，吃了就回屋里闷着。可到了晚上就是不睡，一晚上醒着，好像随时准备出发一样。伙计们注意他们好几晚了，一直这样。
李默余一听，皱了皱眉，哦，还有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