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高不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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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同进退

    “七哥这馊主意。”李幼玮哭笑不得,顺手捏住萧铭瑄耳朵,低声道:“从实招来,那个安牧是怎么回事?我都看出来了,你可别骗我。”

    萧铭瑄心境大好,连折了四成水都不放在心上,何况区区安牧?二人久别,终于能安静厮守在一处,不由得起了心思。

    “什么怎么回事?”萧铭瑄坏笑着凑过去,噙了李幼玮的樱唇,细细亲吻。

    “阿怀,外面……有人的……”

    萧铭瑄弯腰捞起她转过案后的屏风,二人一起倒在床上。

    伴随而来的裂帛声,将萧铭瑄压抑已久的欲望暴露无遗。

    李幼玮也不再顾及旁的,心爱的人就在身边,除了耳鬓厮磨被翻红浪,又该拿什么来聊慰相思?

    那些不经意间传出的声响让侍卫们面红耳赤,最后还是侍画开口,让他们都去帮忙风干马肉,才免去众人尴尬。

    侍剑拿着食盒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不由得跺脚对侍画抱怨:“这算什么事儿啊!”

    侍画捂着嘴,耳边亦红,啐道:“什么事?小别胜新婚!”

    杀马令下,掀起朵不大的水花,也就彻底平静了。萧云带了个白人监军队自去诸国营,讲清厉害,又有安牧在旁帮衬,何况诸国营中有三成是萧氏暗地里埋下的钉子,哪有真闹事的?

    一夜功夫,宰掉的马儿将整个营地都染红一片。第二日拔营的时候,几乎人人面上都透着沮丧。割下的马肉被挂起来,连整个大军都带着股肉腥味儿。

    才出发没多久,就有各路军的书记官来到萧铭瑄的马车外,一个个禀报完军务,待萧铭瑄吩咐下新的指令,才回到各自岗位。

    处理完这些,就将近傍晚。

    这些时日昼伏夜出,萧铭瑄也有些不适应。平日里这时候侍剑便会给他送上碗稀粥,但今日起,这些全部取消,萧铭瑄也和普通士卒一样,每日早晚各一餐。

    从马车上跳下来,萧铭瑄伸伸胳膊活动腿脚,李幼玮在马背上瞧着他,笑嘻嘻道:“大将军忙完啦?”

    萧铭瑄一挑眉毛,忽而按住马鞍跳了上去,稳稳把李幼玮圈在怀里,也笑道:“冷落了夫人,要怎么罚我?”

    “嗯,自然是要罚的。”李幼玮转着脑袋,忽而道:“攻打于阗的时候,你得带我在身边!”

    萧铭瑄失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没开玩笑。”李幼玮盯着萧铭瑄的眼睛,“这些时日里,我已经将剑器练得很好啦。我怕到了今日,会成为你的累赘,才拼命练的。不信你问侍画姐姐,她给我作证。”

    一股酸涩爬上萧铭瑄眼角,他捏了下李幼玮的鼻端,“怕是平西一战,真需要你瑄哥哥上阵的,也就于阗。到时候你跟在我身边,可好?”

    李幼玮没料到萧铭瑄会应得如此痛快,一时间有些怔忡。边儿上的侍画侍剑却听得一清二楚。

    这次不等侍剑开口,侍画就劝道:“夫人不懂,老爷也忘了战场上刀剑无眼么?万一磕着碰着,可不还得老爷心疼?”

    萧铭瑄打定主意,只道:“无妨,不让她来,她肯定又出歪点子。不如就在我身边儿,我还能安点儿心。到时候你们就跟着她,旁的都不必理会。”

    侍剑这才明白自家主子打的主意,和侍画二人相视一笑,“是,老爷!”

    天色全黑下来,萧铭瑄取过水囊,“兕子,喝口水。”

    行军这么久,萧铭瑄早已习惯,还能耐住饥渴,但李幼玮到底没经过这些,纵然夜里温度骤降,也觉得喉咙间如火烧一般。

    她接过水囊,拧开栓子,咕咚咕咚喝着。

    “慢点,小口喝,不然不解渴。”萧铭瑄见侍剑欲言又止,微不可见地摇摇头。

    李幼玮身子骨经张陵调理后虽是大好,再没什么病灾,但在萧铭瑄心里,依旧是惧怕她再犯旧疾的。一人份的水的确不够她,但加上自己的,应当勉强。

    这些小心思,恐怕只有侍剑明白。这个姑娘急红了眼,心知肚明主子对夫人一片赤诚,只能含泪不说。

    半囊水进肚,李幼玮才停下来,打个饱嗝道:“从来也没觉得水比栗子糕好吃,今儿算是开眼界了。”

    萧铭瑄摇摇头,接过水囊,自己抿了小口,再小心拧紧,挂在马背上。

    “阿瑄,咱们半个月走得出去么?”李幼玮不再乱动,静静靠着萧铭瑄,低声问道。

    “应该能。安牧走过两次,纵然地表变化,也能寻到路途。”萧铭瑄低声解释两句,“这已经比我一开始想的,要容易多了。”

    “你这么信她?”李幼玮有些不解,萧铭瑄答道:“非是我信她,而是她必须这般。否则,她困在疏勒城的那些亲族,就没生机了。”

    “原来如此。”李幼玮转了转眼,笑道:“舅伯接走了,明栎明棠,哦,我请舅伯给大哥的俩孩子取了名儿。他们是不能再从李姓,我想着你字明己,便给他们用了明做姓。舅伯取了名字,你说字什么呢?”

    萧铭瑄想起那个自己亲手从坑里抱起来的小家伙,失笑道:“舅伯学贯古今,是当世大儒,自然要他取字。你瑄哥哥我不过熟读兵法,其余的是半点不通嘛。”

    “你!”李幼玮对萧铭瑄实在无奈,瞥了眼周围,继续道:“你取!”

    萧铭瑄一拍脑门儿,顿悟道:“是是是,我取。只不过若是难听,可苦了他们俩了。”

    “不是俩,是仨。”李幼玮想起李怀的话,“七哥的林儿也等你取呢。”

    萧铭瑄顿时苦了脸,“这都算什么事儿!七哥凑什么热闹。”

    西域多沙漠,因着诸多河流蜿蜒而过,不时有点点绿洲,点缀在这片无垠的金盘上。但凡是有例外,死海便是东南处一片连起的沙地,是毫无生机的地方。

    几百年来,最为勇敢的猛士也不敢迈进这片死地。而进去的人,几乎都没有再出来。

    也因为如此,想要从龟兹兵临于阗城下,都得绕过死海。而那条路上,丛苍派兵驻守要塞,根本不怕唐军会突破龟兹的战线。何况于阗城中甲兵三千,由他亲信掌管,最是万无一失的。

    唐军战力日益降低,他收了狂妄之心,对守城的李迁顾央愈发重视。因而李迁二人心知肚明,若再这般僵持下去,不拿出真实实力,说不定真会被攻破龟兹。

    将土番的一轮冲锋败退,李迁脱去明光铠,回到城主府。他脸色极差,对顾央道:“这仗没法打了!有粮不得用,把马饿得皮包骨头!大将军的点子是好,但也忒苦了咱们!”

    “这都过去月余,若大将军所料不差,该是即将抵达于阗。”顾央算算时日道:“三五日打不下于阗,七八日还能打不下?殿下,再撑上半月,一切就都迎刃而解!”

    李迁拎着茶壶大灌一气,“这我都不担心,担心的是幼玮。也不知道找到大将军了没有,唉。”

    顾央一时无话,半晌之后,也只能道:“夫人吉人天相,定当无碍。何况这么久来,丛苍也没这方面的动静,我看夫人就算没找到大将军,也没被丛苍抓到。”

    李迁默然,长叹道:“希望如此了。”

    七八日功夫,缺水让整个大军都沉默下来。白日里躲避日头,在帐中避着;夜里行军,俱是苦不堪言。

    就着烛火处理完军务,萧铭瑄靠着车壁,有些无精打采。他的脸上都有些晒脱皮,发间夹杂着根本梳不干净的细沙,人就显得狼狈。

    侍剑钻进来,“老爷,这样下去不行,你喝我的水。”她等了许久,才拿着自己水囊进来,“老爷放心,我和小陶侍画一起节省,不会渴死自己的。”

    萧铭瑄不忍拒绝,接过来后,抿了两口,“谢了。”

    “老爷!”侍剑不肯接,“老爷如此自苦,待出了死海,怎么打于阗?没了你,谁能管得住这些士兵?”

    她说的不无道理,萧铭瑄只能道:“我都懂,但还不到那份上。放心吧,爷不会有事。”

    “阿瑄?你好了么?”车外传来李幼玮的声音,萧铭瑄高声应了下,拍拍侍剑道:“放心吧。”

    侍剑文书拿走分发。李幼玮钻进来盘膝坐下,从怀里掏出个小银盒,“过来。”

    “怎么了?”萧铭瑄还未及有旁的动作,就被李幼玮拉了脖颈,枕在她腿上。

    “你什么都能顾及到,偏偏总是忘了自己。”李幼玮眼圈有点红,手掌抚过萧铭瑄脸上的干皮,和枯涸的双唇,“欺辱我不懂这些,就把自己的水一个劲儿给我喝?你要有什么,我怎么办。”

    “兕子……”萧铭瑄见被她识破,着了急就要起身,又被李幼玮按下。

    “莫动。”李幼玮噘着嘴,打开银盒,用自己小指勾了些,涂抹在萧铭瑄的脸上,“这是尚姐姐自己做的口脂,说是万一晒伤冻伤了,比伤药管用。”

    这口脂尚锦莜亲自选原料,并没有颜色。被李幼玮一点点化开,保护住萧铭瑄那些看上去有些可怕的晒伤。唇上干掉的皮肤被李幼玮小心用银剪剪掉,又再抹上厚厚一层口脂,才算作罢。

    “我哪有这么娇贵?左右不过忍上半月,出去了就有水。”萧铭瑄抿了下唇,颇有些难受,“怪香的。”

    “阿瑄,我来,不是为了享福。”李幼玮揪着萧铭瑄的耳朵,正色道:“你我夫妻理应同甘共苦,哪有独让你委屈的道理。”

    “我没觉得委屈。”萧铭瑄还欲再辩,李幼玮已然打断她,道:“难道在你心里我就如此不堪一击?”

    “不是。”

    “那就不要再宠着我了。”李幼玮低着头,眸子里映出萧铭瑄的模样来,“我们理应并肩,同进同退。否则我追到这里作何?”

    烛火暗淡下来,萧铭瑄鼻端一酸,强忍住要滑落的泪珠,扯了扯嘴角,“好。同进同退,同生共死,此生定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