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高不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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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预料之中

    四夷馆里今日却是热闹,王朝远、萧士轩俩人正交头接耳,徐化也在旁嘀咕着什么。

    唐飞彦撸 着袖子,边打扇边喝茶,已经是一脑门子汗了。魏灵运却没到,好像是病了。今年长安初夏就已经热煞人,无怪他们一个个没精打采。

    萧铭瑄跨进门,见了这幅场景,也有些好奇。转身坐在唐飞彦边上,好奇的问道:“如今是什么情况?”

    “别问我,”唐飞彦摇摇头,“他们说得太专业,我是着实一头雾水,索性不听。”

    萧铭瑄摇摇头,不多时,萧云提着个大食盒进门,却是萧铭瑄吩咐他去采买的酸梅汤。

    “不是盛夏,但喝上两碗去去火,好专心办案,也是对的。”萧铭瑄自己也有些热,取了碗慢慢喝着,唐飞彦却好不讲究,大口饮尽了一碗,叹口气道:“真是富家子弟啊!”

    萧士轩这时候才和那两人一起过来,端起碗一口气喝了半碗,“确实是有眉目,只要找到个人,就算完事了。”

    “如何?”萧铭瑄的意思,是说到底有没有确切的证据,抓到土蕃内讧。

    王朝远是不懂这些的,萧士轩却明白他的意思,微微摇摇头,答非所问:“再三天吧。”

    蒙参如今真正参与到大明宫的生活,才明白自己在土蕃称王称霸,真是坐井观天。

    明皇邀他前往梨园听曲看戏,一开始蒙参还有些欣喜,后来却只觉得荒谬。大唐的皇帝竟然会亲自扮上丑角,和那些戏子一道,粉墨登场,唱曲弄姿。这哪里像个盛世明君?分明是个纨绔之人!因而蒙参更是不甘,他土蕃为何就不能占据这中原花花江山,坐拥天下四海?

    这时候,蒙参才终于下定决心,接受李迅抛出的橄榄枝,赢得此人的好感,借着孙承运之死,在和谈中拿到最大的利益。待回了土蕃,更应励精图治,等待时机!蒙参眼里的锐利一扫而过,台上尽兴表演的明皇根本没有看到,还在和杨贵妃唱和着,一派祥和。

    一场戏罢,明皇也顾不得卸妆,从台上直接下来,问道:“国师听着可好?”

    “陛下雅乐,外臣不懂,只觉得热闹非凡的。”蒙参忙拱手行礼,说得却是实话。

    “哪里是什么雅乐?谁去钻研那些劳什子!国师如何不懂了,陛下这出戏,便是讲了个乐子。”卢有邻在一旁笑着圆场,给明皇递上清口润喉的梨汤,又搀扶着杨贵妃下来,“娘娘气色有些不畅,可是累着了?”

    杨贵妃抿着唇,摆手道,“无妨。”

    然而明皇却已经转过头,“爱妃哪里不爽利了?去叫太医来瞧瞧。”

    “陛下……”杨贵妃依偎着他坐下,道:“不过有些气息不顺。想是这几日练新曲,有些过了。”

    “那也得着人来瞧瞧。”明皇怎能依,到底打发了个小宦官去请了太医。

    蒙参打起精神陪着说话,不多时太医背着药箱急匆匆进来。明皇这时候已经卸了丑角的妆容,对太医道:“爱妃有些气短,你且瞧瞧。”

    那太医惯常给杨贵妃诊脉,见了礼后,便用丝巾覆着杨贵妃的腕子,仔细听起脉来。

    片刻功夫,他先是一愣,继而大喜,对着明皇行了大礼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娘娘是喜脉,喜脉!”

    明皇也没反应过来,顿了顿,才问:“爱妃怎么了?”

    “回陛下,娘娘有喜了。”太医伏地磕头,再三的说道。

    明皇一时间愣着,过了片刻,才大笑起来:“有邻,朕好快活!”

    卢有邻喜笑连连,多久没见明皇这般兴高采烈,附和道:“这可得讨陛下的喜酒了!”

    不日间,宣政殿再启大朝会。明皇冠履齐整,脸上遮不住的喜色,端坐在龙椅上。

    王朝远朱红的官服,正举着奏折,“陛下,土蕃使团副使孙承运一案,业已办明。”

    “既如此,好生说说。”明皇朗声吩咐。

    “是,微臣遵旨。”王朝远合手行礼,清了清嗓,说道,“孙副使本是举子,屡试不中,因而经商。曾在敦煌城中,结交一个名为安佳木的胡人。安佳木是个丝路上的商旅,早已定居长安,家资颇丰。敦煌城中,孙承运丢了货物,是这个安佳木慷慨解囊,帮了孙承运。”

    “只不曾想,天有不测风云。安佳木却不走运,因为一次遇到马匪,彻底赔了本。回长安后,家财又被妻妾席卷一空,只得流落街头。”

    “而孙副使不知何等机缘,入了土蕃赞普的眼,成了异国臣子,更出使我大唐,可谓官场得意。那日白天,孙副使和淮王殿下出游,恰好给安佳木看到且一眼认了出来。安佳木本已经准备自杀求死,起心求他帮忙。这个人之前行走江湖,倒是个练家子,尤其擅长轻功,称得上一等好手,便神不知鬼不觉混进了四夷馆。”

    “后面的事,孙副使饮酒归来,见到是他,倒认了出来。所以毫无防备,迎着他进了屋叙话。也不知安佳木提了什么数目,却被断然拒绝。因而起了杀心,将本打算自杀的毒草混进了孙副使的茶中,等孙副使喝下毒发后,又用锦被堵住他的口鼻,以防出声。”

    王朝远娓娓道来,如同亲历一般:“微臣同萧总吏追查三日,从孙承运的一个仆人处查到安佳木和孙副使的往事,又花了些功夫找到安佳木的息身之地。陛下,安佳木知道自己杀了土蕃的副使,断无活命之理,因而留了遗书,已然上吊自尽。微臣等人找到的时候,尸身已经发臭。经仵作验尸,和遗书的时间基本吻合的。微臣对了字迹,也无差错。”

    事情一目了然,明皇看了那封动笔拙劣的遗书,倒是个胡人初学汉字的风格,不由长叹口气,“国师,不知你以为如何?”

    “外臣没有疑虑。”蒙参躬身,回答干脆。这般结局,距离李迅和他的预计,基本不差分毫,因而蒙参唇角抹过一丝诡笑,更无人看到。

    “如此便好。”明皇心下松口气,“四夷馆已重新收拾妥当,国师可放心搬回。萧铭瑄,务必保障四夷馆的安全。明日起,好生和谈,不得怠慢分毫。”

    “微臣遵旨。”萧铭瑄行了礼,对于这样的收场,也还算满意。他平日很少上朝,今日却是有些好奇,便在自己的位置站着,老实去听。

    黄河春汛拨银,江南疏通河道,被各部的官员禀告。上官元只是个弄臣,这些事务明显不通。李佑秉持退让之心,几乎不吭声。这差事便给了李迅,让这位淮王高兴异常。

    明皇有些倦怠,等事情禀告的差不多,才挥挥手,说起自己惦念的正事,一脸喜色的说道:“前日太医把脉,朕的爱妃有喜,已经两月了!朕想着又是春日,为了那未出世的小家伙,大赦天下。爱卿们以为如何?”

    这消息是明皇亲自说出口,群臣拜贺,好不热闹。

    萧铭瑄跪在一众臣子中,拿眼偷看,果然李迅眸中闪现而过一抹狠辣——当真被猪油蒙蔽了心。

    四夷馆中和谈再开,萧铭瑄也就不打算再打马虎眼。双方坐定,萧铭瑄先笑道:“国师真是好算计,枉费我在此间和那位孙副使周旋那么久,其实您才是正主。”

    他拿话意思明显,是说蒙参早知道孙承运必死,以此为筹码,他再来谈,自然占着便宜。

    蒙参顾左右而言他,“正是为难于我了,我是不善言辞的。”

    唐飞彦冷笑道:“国师若不善言辞,在宫中却把陛下哄得……”话未说完,唐飞彦猛然反应过来,咳嗽两声掩饰道:“国师真是太谦虚了。”

    你来我往,说了些许无用的废话,萧铭瑄轻咳一声,“到了现下,咱们就做无用功了。国师请看,”他从袖里取出卷起的纸卷,让萧云递过去,淡笑道:“这是关于通商、税权,我大唐的底线。至于土蕃称臣纳贡,我大唐最低要求,也给列的清楚。”

    “大唐给了十二分诚意,”萧铭瑄眯着眼睛,一字一句:“本将军也知道,孙副使一事,终究是在我四夷馆中发生,是我大唐护卫不周。相信国师看罢,会对我大唐诚意,看的明白。”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本将自认绝不亏心,如今就看国师的诚意了。”萧铭瑄精通土蕃语,那卷纸打开先是汉字,再是土蕃文字,俱都出自萧铭瑄手笔。他草草看罢,心里不免得意,大唐终究还是让出不少。

    不过蒙参也明白见好就收,大唐是不允许土蕃在丝路上收税,这一项本就是蒙参信口开河。至于打开关隘,却也出乎蒙参预料。他本意觉得能在边境打开三四处就已经不错,萧铭瑄却给他点了六处,遍布边境线,倒是出乎意料。

    至于纳贡多少,蒙参却不是多在意了。只是其中丝毫未提及和亲一事,“都尉真是爽快人,这些我谨代表土蕃赞普,答应了。只是赞普一心求娶大唐公主,不知都尉为何只字不提?”

    萧铭瑄早知道蒙参有此一问,“陛下如今未定的女儿只得固城公主一人,做臣子的上体天心,自然知道是断断舍不得的。国师若真有此意,不妨亲自求娶。却别为难我这个办事的人了。”

    蒙参一愣,着实没想到萧铭瑄会打人情牌,但也拿他的话没办法,“既如此,待大唐拟定好正式国书,我土蕃愿意签订。”

    萧铭瑄站起来,“近日初夏时节,曲江池芙蓉园花开无数。本将军有意请国师前去观花赏水,不知国师可愿赏个面子?”

    自打蒙参来到长安,这位少年骑都尉何时给过多好的脸色?他忙站起身,应道:“都尉客气,只管定个时间便好。”

    “那便后日,本将在四夷馆外等候国师大驾。”萧铭瑄一笑,“到时候只谈风月,不论春秋。请国师不要嫌弃萧铭瑄武人一个,不通文墨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