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高不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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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蒙参的心机

    萧铭瑄腹中是有些饿了,待宦官送上食盒,便敞开肚子,什么事等他先吃饱再说。

    明皇在御座上,卢有邻去了雍和宫,是以李佑站在一旁布菜。

    “对了,去把那个王什么也叫来。”明皇没什么胃口,随便动了两筷就示意李佑停了。

    “儿臣已经派人去宣,应该比幼玮快些。”李佑为明皇斟了茶水,试了试温度,才说道:“父皇,这是今年新上的茶,父皇若觉得爽利,还想多饮,可得多用些,不然腹中中空伤胃。”

    “你有心了。”明皇接过茶斗,品了品滋味,对蒙参说道:“国师,可喝得惯茶?来人,把朕的茶壶给国师送去,让国师试试。”

    “外臣谢过陛下。”蒙参也不露怯,尝了味道后,老实的回道:“陛下,就是味淡了些。”

    明皇一乐,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王老三今日恰好当值,正在校场上和拓拔俊较劲,被内监急匆匆宣召,直到站在宣政殿外,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待他进去,瞧见满庭文武,心里却知道,肯定是要紧的事。

    果然是大事,王老三心下通透,这是给萧铭瑄引火,便打起十二分小心,“昨日微臣休沐在家,是萧都尉的随从萧云到微臣家里,说都尉有请。微臣和都尉同为征西军出身,自来长安后,一直未得空闲好生叙叙话,便着急去了。”

    “去的时候约莫是酉时中吧,都尉还未回府,微臣便和萧云说着闲话。待都尉回府,是和姑娘一起回来的。因为当时已然快要入夜,微臣还有些讶异。但瞧着他们二人情谊深厚,又是一处长大的,微臣也就没多想。”王老三就按着实情去说,他虽不知是为了何事,但速来信任萧铭瑄为人,定不会有不妥之处。

    “而后萧都尉酒醉,伏到案上起不来,微臣瞧着已然天色都黑透了,便告辞离开。走得时候姑娘还在,微臣回到家中,听内子抱怨说是都亥时三刻了,也不怕遇到巡防。”王老三露出个扭捏的神色,想必是因为违抗了宵禁,笑得有些尴尬。

    他说的和萧铭瑄所言没什么出入,李迅便道:“如此,倒真是本王多虑,请都尉见谅。父皇,儿臣只是想借此机会消除萧都尉的嫌疑,以防土蕃使团离心,请父皇恕罪。”

    他话才落,李幼玮已经跟着卢有邻进了宣政殿。卢有邻怎么可能不告诉她到底为何?

    因而她故作惊讶,少女脆生生的话传进所有人耳中:“爹爹,您叫幼玮来这儿,是要见大臣么?爹爹肯让幼玮做个女官了?”

    明皇大悦,笑道:“幼玮上来,是有些事要问你。”

    她一身鹅黄对襟,怀里还抱着那只火狐。长发梳着双刀髻,莲步轻移,上了御阶,站在明皇身边,笑吟吟的说道:“爹爹要问幼玮什么?幼玮若是答不上来,爹爹不准怪罪!”

    蒙参是头一次见到这位整个大唐最宠爱的女孩儿,见她神色流转自如,丝毫不为自己的身份自持,利落大方中,又带着少女特有的憨态,心下甚为喜欢。

    可李幼玮看到他这一身打扮,却露出个骄傲的姿态,让蒙参先是惊艳,继而自惭形秽起来——这便是大唐的天之娇女?原来是这等可人儿。

    明皇简单问了,李幼玮却丝毫不扭捏,道:“昨儿个我在家里荡秋千,瑄哥哥遣人送了甜酒来,我和碧雪俩人喝光了,就继续在花园里荡秋千,看桃花。”

    李幼玮低头看着火狐,继续说道:“我的萧都尉在园子里乱跑找不到,我还正跟碧雪说,不知道它跑哪里去,却被瑄哥哥找到,给我送了回来。我们一起说了些闲话,瑄哥哥说他府里有客人,我好奇,便央他带我去见见。”

    李幼玮拿下巴点了点,对着台阶下的王老三说道:“喏,就是那位五大三粗的将军,王三哥。后来我听他们说话,一起喝酒,瑄哥哥却先醉了。他趴着都起不来,三哥便告辞回去。我嘛,因着喝酒也有点晕,歇了会才走的。”

    她这般敞敞亮亮说完,笑道:“萧都尉就是这只小家伙,脾气怪得很,和我一般的。”

    殿中的文武大臣俱都听到,带着打趣的眼光看向萧铭瑄,却把这位素来沉稳老练的上骑都尉看得羞红脸颊,低了头。

    蒙参见她一派天真浪漫,先就信了三分,待三方相合,更无怀疑,便道:“陛下,外臣相信都尉。待孙副使的案子告破,外臣愿意和都尉继续和谈。”

    “如此甚好。”明皇宠溺着看了眼李幼玮,也有个七八日没见她,倒是比先前病怏怏的模样滋润许多。待吩咐好蒙参住进长生殿的事,明皇便将此事交由李佑,邀了蒙参带着李幼玮去梨园听新制的曲。

    明皇走了,李佑叹口气,“本宫还是那话,查案的事情,还是交由大理寺、刑部协作。萧都尉这段时日,还是在家避嫌吧。至于四夷馆守卫,交由这位王副领。”

    “微臣遵命。”萧铭瑄几人领命,便都散了。殿中只得李佑李迅二人,气氛有些冷凝。

    “大哥如今春风得意,有了龙凤双子,小弟好生羡慕。”李迅满目欣喜,“改日还得去东宫,和大哥好生问问这生子秘方。我如今只有两个庶女,可是有些着急呢。”

    李佑笑着摇头:“这等事,自然是随缘,又何必强求?便是庶女庶子,亦该好生教养才是。便如四弟你,可不是有名的贤王?”

    这话让李迅面色一顿,还未曾答话,李佑已然先走两步:“本宫还有事,先走了。四弟,父皇前日将黄河水道交由你,可得把握好时机,莫等到酷暑夏汛,再愁眉不展,可是误国殃民了。”

    从大明宫出来,萧铭瑄和唐飞彦一同前行,低声说了两句,拱手道别。

    张严从后面缓步走上前,对萧铭瑄道:“都尉,如今可得好生在家里歇歇,本官自会破案。”

    “张尚书说笑,刑部不过协理,况且大理寺王少卿的名声,本将才是信任的。”萧铭瑄伸手冲魏灵运晃了晃,“本将只是要对此事避嫌,陛下可未下旨意,尚书口没遮拦。也罢,本将是不会计较的。”

    “萧都尉,何事?”魏灵运方才和塔坨荼说了两句,捋着胡子走过来,神色倒也舒展。

    “你我身为主副使,如今难道不该去探望探望土蕃使团?虽说那位国师被陛下邀请进宫,可旁的人还在。”萧铭瑄随意拱手,算作告别。

    尚书虽是正二品的官职,可在萧铭瑄眼里,大家同是紫袍,他可是忠国公世子,哪里看得起张严?

    “本官正有此意,萧都尉,请吧!”魏灵运没看出张严脸色不善,也只是示意了下,就和萧铭瑄钻进马车,吩咐车夫往四夷馆去。

    张严吹胡子瞪眼,塔坨荼又从他身边走过,好奇道:“张兄何故停步?”

    “你既为礼部尚书,为何不好生管教管教手下的侍郎?”张严没好气,转弯抹角骂着魏灵运。

    “张兄是说魏侍郎?”塔坨荼耸耸肩,道:“他是房蔚的学生,世袭的孝义伯,人是傲了些,张兄多担待吧。”塔坨荼哈哈笑着,袖了宽袖,缓步上车离开。

    张严越想越气,冷冷哼了声,倒让后面本来想和他商讨商讨的王朝远,摸了摸鼻头,不知该不该上前。

    待软语安抚了土蕃使团,萧铭瑄和魏灵运才算松口气,走到四夷馆的正堂,坐下要了茶水,好生歇着。

    不多时,唐飞彦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个食盒,笑道:“两位辛苦,唐某方才回来,专门买了些芙蓉莲子羹,来给二位大人去去火气。”

    “好个伶俐人。”魏灵运啐了口,叹道:“今年恐怕会热得狠,这才四月初,就已经这般热了。”

    “可不是?”唐飞彦取出两碗莲子羹,“你瞧瞧郎兄,这般看去,浓妆艳抹起来,也能扮作俏娇娘了!”

    “我若浓妆艳抹,却是个黑不溜秋的。不若唐少卿好皮相,粉妆玉琢,分外妖娆!”

    魏灵运大笑,只觉着萧铭瑄此言当真俏皮,又损了唐飞彦几句,才作罢。

    唐飞彦从袖中取出把折扇,坐在官帽椅上,扇着风道:“总算能歇口气,查案的事儿交给大理寺,咱们这儿能清静些日子。你们二人是什么打算,快说来我听听。”

    “什么打算?没有打算!”萧铭瑄和魏灵运互看一眼,笑道:“咱们一开始便知,土蕃明着指兕子,实际另有所图。此次孙承运一死,且不论将来案情如何,陛下定是心内有愧。土蕃所求之事,就成了一半。”

    “通商的条件定会于土蕃更有利,只怕,得允他们十成税一了。”魏灵运解释这等事,自然拿手,他叹口气:“我大唐于四镇中收取税银,不过是十成税一。土蕃如此效仿,却当真不配。”

    “无妨,不过是他们的地盘上,四镇还有安西,不过是给他开条路,自己走去。却是不准收税的。”萧铭瑄劝道:“这样一来,将来再和谈,咱们倒是轻松不少。只是我好奇的是,那个蒙参是如何下了这手好棋,这般恰到好处。左右死一个孙承运,给土蕃使团换来的,却是实打实的利益。”

    唐飞彦思虑转得飞快,问道:“会否是他做的?”

    “噤声!”魏灵运忙瞪了一眼唐飞彦,“是不是,都是没半点证据。只怕就算有牵连,也只能靠咱们在这儿瞎猜,是抓不到什么。”

    三人摇摇头,萧铭瑄对着唐飞彦问道:“你成日基本都陪着蒙参,当真没瞧出什么?”

    唐飞彦摊手道:“可不是?倒是个一心向佛的,咱们这儿荐福寺、慈恩寺不说,便是远点的香积寺,也去了。我看呐,他把三千烦恼丝一去,倒像个修行的和尚。只是淮王相邀,我确是没跟着的。瞧着他,却不像个心思极深的主儿。可行此事,当真是歹毒心肠。”

    一时间堂上静默下来,萧铭瑄瞧瞧天,倒是一片湛蓝。他放下有些不知滋味的莲子羹,“房相身子如何了?父亲不准我去府上探望,怕打扰了相爷。魏兄是房相的弟子,可否透露一二?”

    “先生倒豁达,言自有天命,看得开。”魏灵运说起来,也有些难过。“萧兄既然有意,明日一同去探望也好。”

    “我也去。”唐飞彦黯了神色,想起这位一代名相竟然是受了李迁牵连,当真是可叹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