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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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无题

    当王教谕说出将“我孙良”送给李敬之老先生作衣钵传人后,在堂的几人均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首先,李敬之老先生在见识到本被他寄予厚望的张文若与李观海二人的临场表现后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小神童”自然满是期待;眼神当然是喜不自禁,自不必多说;而张文若、李观海这两位门人弟子却有些审视,惊愕了;这二人怎么也没想到恩师为了脱身竟然会如此卓绝舍弃自己的亲传弟子。当然了,他们也是清楚,恩师之所以会这么做自然不会是单为自己脱身,更多的还是为了他们二人的前程着想,这也令他们既感动万千又感慨万千,但更多的却是替他们的小师弟“我孙良”默默悲哀,心中多不是滋味。

    许是被门下爱徒略有不善的眼神给刺激到了,王教谕心中同样有些不是滋味,他暗暗地瞥了一眼还在一旁老神在在的李敬之老先生,心中微叹,便又强自镇定起来,与在场的几人稍微寒暄一阵便以身子乏惫为由将张文若、李观海遣出送客。

    张、李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窥得一丝无奈,虽有不甘,但奈何堂上坐着的李敬之老先生是他二人的师长前辈;古者仁义礼智信,尊师重道,既然长辈自有决断,身为晚辈子弟者也只能潸然退下。

    而现在,他二人心中唯有期盼“我孙良”能辨别好坏,抵御诱惑,婉言回绝他们师公的无理要求。

    …………….

    回去的路上,二人相顾无言,唯有一路苦笑,待出了恩师府邸,重回书院门庭后,他们才有所交流。

    “贤弟,方才那事….赖我!”李观海叹了一息,无奈道:“愚兄虽然看出师公此次过来有所不善,但却不能及时明义,先前却还遵从吩咐寻桑贤弟过去,若不是贤弟因祸得缘,祛凶化吉,愚兄就险些因此误了贤弟的大好前程!”

    “此事却不怪你!”张文若摇了摇他那肿胀不堪的“猪头”,同样叹息道:“咱们兄弟谁也不曾想到,师公此次过来竟是存着如此打算;而兄长先前遭其蒙蔽,处境艰难,无奈寻我过去,乃是我等晚辈之孝道本分,不说兄长这般做是否酌情,若是放在小弟身上,亦会同样如此;更何况先前之孟书一章破题之事,若不是兄长警示于我,恐怕现在小弟也不好脱身呢!既如此,于兄长之情小弟自是满怀感激才是!”

    张文若笑了笑,又微显愁容,无奈叹息道:“只是你我兄弟虽是脱身,却是苦了咱们那个还被蒙在鼓里的小师弟孙良了呀!…真不知道待他年长得知真相后,却叫你我如何面对他才好那!”

    “这…”李观海也不好劝慰,他深知自家小师弟与面前这位关系甚密,一时半会竟也不知怎样劝解;只得学着张文若的模样踌躇起来。

    “若不然,咱们且去将此事利弊与他家长辈解释一二吧?!”考量许久,李观海只是想到这个无奈的权宜之计。

    “或许可以…唉~还是算了吧!”张文若先是眼睛一亮,后又神情落寞。瞬时之间落差极大,直惹得一旁揣摩的李观海大为不解。

    而张文若也看出了李观海的审视目光,于是便无奈解释道:“兄长想必也是知道的,咱们那个孙良师弟与小弟多有瓜葛,实属亲故;然兄长却不能得知他家门庭如何,若不假考量便将此事随意张扬出去,这所得之后果…于你于我乃至于尊上师长,或许都会有所妨碍!”

    “噢?”李观海闻言一怔,下意识问道:“贤弟此言,却是何解,直让为兄听得不甚明白!”

    “实不相瞒咱们这个孙良师弟族上乃是庖丁世家,却不是个正经出身的良家子。”张文若只好如实说道。

    “庖丁世家?”李观海呢喃不语,稍作沉吟一阵,才疑惑问道:“庖丁出身虽是粗鄙微末,却与如今的孙良师弟读书蒙学又有何干系?难道…贤弟就因孙良师弟出身不堪而轻贱于他?就能忍心咱们这个师弟步入师公今下所设之局而误入歧途吗?”

    许是李观海察觉到了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善,便又换作一副和善无奈的语气解释道:“贤弟莫要误会,愚兄并不是责怪你,只是这事儿若是依了贤弟的意思去办,不予告知孙良师弟父祖实情真相的话…却是贤弟做的不地道了!要知道孙良此子日后便是贤弟的未来妻弟,你这般做,虽独善其身….却恐难心安。而且贤弟方才曾言孙良贤弟并非正经的良家子,莫不是对那庖丁之家有所偏概了?”

    张文若闻言一怔,又见李观海满脸愤慨,不禁苦笑摇头,心中只道孙良那个混不吝的老爹孙屠子可是横行一方的江湖豪杰曾与白莲教结下仇怨而现在又与朝廷破有瓜葛,此般种种诡橘莫测,直让孙氏一家蒙上迷云重重,他又实在不好明言解释,只得再三告罪言称方才所言乃是自己言中有失,又一再承诺会将此事原委与孙良之父全盘托出才勉强使得李观海熄了怒火。

    而他二人又寒暄数语便各自告罪分离,只是临了相约待明日一早书院学堂内再行碰头。

    辞别了李观海,张文若便带着满腹愁肠独自返回书院内厢房处寻桑留在此地监督清扫的柳青黛。

    今日奔波许久,又连番惊遇,而至此时已是傍晚,正值日暮西山,霞光殷红之际。张文若独自走在一条僻静幽深的小径上,落寞无语,时而叹息,有时也会不经意间抚摸额头,所得来的却是万般刺痛,懊悔无奈。

    就在夕阳的余晖之下,他的背影愈拉愈长渐渐模糊,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抵达了传鲈草堂这个曾经让他受过伤害的伤心之地。

    这时,两扇破破烂烂的木门已被卸了下来,屋檐下的匾额已被扶正重新钉好,而原本长满苔藓的几级台阶也被清扫的干干净净焕然一新;再放眼望向院内,也是一片清净之色。

    见及此般景象,张文若不禁暗暗点头,又稍稍收拾一番心情,便提起衣摆抬步进入庭院。

    “不错,不错!园子里的杂草也都拔掉了,墙头上的藤蔓也被收拾的七七八八了,就连内室房顶上的几株不知名的野花也被摘得干干净净…嚯嚯,还真的不错,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这个几个帮佣的办事效率却是不差!”张文若信步庭院,喃喃自语,怡然自得,待他走近通往内庭的月形拱门时不禁一顿,颇有些心悸道:“这里可不是善地,也不知道那个祸害又没有被一窝端了…还是算了吧,为了安全计,我还是先把柳青黛喊过来问问吧!”

    想到此点,张文若不得不万分小心,内庭的情况尚未察明,为了防止那窝马蜂再次袭击自己,他不得不停在拱门前往内庭里喊了几嗓子。

    “是公子唤我?”不多时,柳青黛便循着张文若的声音找了过来,只不过她不是从内院出来,而是从院外的一个角落里走了过来。

    “你没在院子里?”背后突然起了动静,张文若心中一突,也被吓了一跳,待他转身回头,正好看到柳青黛走进自己身旁。“院子里的杂物也被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就剩下一些门窗还未烫漆,一些家私还未修好…对了,还有外间的那两扇大门,实在腐朽的不堪,怕是不能用了,奴家便擅自做主让几个帮佣把它摘了。”柳青黛指了指放置在身后的两扇木门说道。

    “嗯,摘了也好。”张文若瞥了一眼那两扇腐朽不堪的木门,也附和地点了点头,“过两天再找个木匠过来,让他测量下尺寸,再随便做个新的吧!…对了,这里就剩你一个人了么?咱们之前雇来的几个帮佣呢?”

    “回去了。”柳青黛一脸无奈的说道:“书院库房那边来了人,说是有急事找他们过去帮忙,就把那几个帮佣领走了。不过好在咱们这个院子也收拾得七七八八了,只差装个新门,还有些许收尾工作也就了了!”

    “那…后院樱桃树上的那个马蜂窝,可曾收拾妥了?”张文若不禁又问道。

    “嗯。”柳青黛点了点头,答道:“那几个帮佣用了抓知了的法子,寻了根长杆又箍了个布口袋,躲在远处,就把那窝马蜂给端掉了;却也跑了几只漏网之鱼,不过公子放心,在你回来之前,我们又点了一堆茅草,把那樱桃树的周遭用烟熏过了。如此一来,倒也不用担心它们还再回来安家。”

    “只是那几个帮佣一走,咱们今天怕是不能把这个院子收拾完了。”柳青黛无奈地打量着院子,说道:“公子,咱们今夜可怎么办?…是回林姐姐那,还是就在书院周遭寻个客栈住下?”

    柳青黛问的倒是个难题,张文若抬头望了望天,只好说道:“如今天色已晚,林姐姐那边有些远呀…咱们还是就近找个客栈落脚吧!我记得凤仙茶楼的旁边倒有个不大不小的客栈,咱们今夜就且过去讲究已晚吧!”

    “那这个院子?”柳青黛指了指空荡荡的大门,若有所指。

    “就这样吧,一个破败宅子,就算书院真有贼也不会光顾这儿的!”张文若摆了摆手,说的随意,也就领着柳青黛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