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少师
字体: 16 + -

第一百三十五章,好对手(六)

    其实一幅对联就决定了一局文比的输赢,着实有些草率。这让在场的诸多才子公子们多有怨言;但是为了避免张文若与冯智二人再为楹联比对之试再生波折。以至于事后冯家人在为此事失了脸面而迁怒无辜,这些个公子哥们也只得暗藏满腹怨念勉强默认了此事。

    “敢问宋小姐,此局诗词比对,却叫我等以何为题?”

    就在众人带着满腹怨念不断地审视着张文若和冯智二人之际,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个体态修长,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与宋绯红开口点题。

    一听这人问话,原本噪杂至极的大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一众才子公子们纷纷转移视线,将全部注意力投向宋绯红,满是期待着从她口中得知诗词文比的曲目章程。

    “这….”兀然间遭人发问,宋绯红还未准备停当,不禁语气一怔,沉吟良久后,才有些犹豫地说道:“还望诸位见谅,此次文比来得突然,小女子事先又不得预知,是故这一时之间却未想好题目,如今诸位开口相询,小女子又不好不答,那咱们便以…”说道这里,她语气一顿,仍是犹豫不决,而正巧这时,本就略显拥挤的大厅之中突然走进一行环抱琵琶的彩衣女子过来献艺,她不禁望向此行人群中最为出挑的那个——正是先前在戏台上惊艳众人的梨园名伶怜月儿,却在这时,宋绯红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决定暗施伎俩祸引江东。

    只见宋绯红轻咳两声,又把众人的视线引到自己身上,才伸出细白如玉的纤纤玉指,指向正在一旁调琴弄曲的怜月儿等人说道:“诸位,此次事发突然,小女子一时计短,尚未想出合适的题表,又正巧遇到月儿姑娘进场献艺,却让小女子稍有明悟;诸位不妨一观,月儿姑娘才貌俱佳,体态婀娜,自出道以来遍得众人赏目,梨园美誉更是多有斩获,然其士林风评虽是颇佳,但却无一人为其赋诗、奉词赞誉其身;即便是偶有曲目称赞其美貌,但也多是乡野草莽之陈词滥调,却也枯乏无味的紧!而今正值家祖寿诞之际,我秦淮仕子难得汇聚一厅,又恰逢美人在侧献艺,既是如此,小女子便借花献佛,将本局诗词比对的曲目拟定为怜月儿姑娘;以此酬谢月儿姑娘为家祖献唱之情!”

    此题一出,大厅中轰的一声乱了起来,诸多人等都在窃窃私语,似乎是众人都不敢相信宋绯红竟然出了这么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题目。

    这也不怪众人大惊小怪,且不说在古代戏子的地位相当低下堪比身处贱籍的妓|女;但只说你竟然以贵为宋家大小姐的身份,在自己文比招亲的场合声称要借花献佛为一介优伶向众人邀诗扬名…啧啧,也难怪众人想不开了!

    宋绯红说出这番说辞的时候并未想得深处,但她刚一说完见到众人的惊错反应后,不禁顿时明悟自己闯出祸了;但事已至此,即便宋绯红再怎么后悔不已,也只得强撑着咽下自己酿就的苦果。

    而与她同处在风头浪尖,众人抵萎的还有怜月儿这个真正的无辜人;她本来在外间的戏台子上献完曲艺后正在后台卸妆,却突然遭到班主拾掇着过来宋老太翁所处的宴客大厅里与众人弹曲献歌;她本人淡泊名利不愿过来强出风头,但是碍于班主的极力相请又想着人家难得过一次寿辰,过去锦上添花,与众人唱上一曲确也应该;但她却未想到,自己刚一走进大厅之中,就被宋家小姐坑到了众矢之的一般的风头浪尖上!

    此时的怜月儿怔怔地望着宋绯红,一阵无语,只想着: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啊?不就是过来唱首小曲儿么…你至于做得这么绝吗?!

    “以美人为题….唔,此题合情应景,倒也大善!”又是那名面若冠玉的年轻公子率先开口,而且这人的言语多有巧妙,只是三言两语就把宋绯红先前所犯的失误忌讳强行解释成美人点题,此等机智却也为宋绯红解了一场危机。

    而众人听到那公子话后,不由得心中暗衬,既是美人为题,那宋家小姐亦是应该同属美人,如此一来,这首诗词是写于怜月儿还是献于宋绯红却也无关精要了。

    想到此处,众人便瞬时收了审视之心,开始恢复常态,埋首苦思破题之道。

    “那人是谁?”就在众人沉吟苦思之际,张文若却悄悄地来到宋未央的身边,指着那位替宋绯红出言解围的年轻公子问道。

    “好像姓唐,倒是见过一两回,却有些记不清楚了!”宋未央顺着张文若手指的方向看去,沉吟片刻,才悠悠地说道;而后他又晃了晃脑袋,回过神来,死死地盯着张文若质问道:“家姐已经给出题目,众人都在苦思良赋,你看…”他突然指向冯媛所在的地方,掷声道:“..就连冯家的才女也不例外,却为何唯独兄长信步闲庭,犹若置身与外,难道兄长胜了一局就开始生了侥幸之心?还是你早在腹中打好诗稿,欲要一鸣惊人?”

    “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啊!”张文若有些无语地嘟囔了一句,“我这就去苦思冥想还不行吗?”

    而在这时,李观海也从远处走了过来,见二人神色不愉,便问道:“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兄弟之间犯口舌,吵架了?”

    “也不是吵架!”宋未央也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一脸歉意地解释道:“观海兄,家姐不是给出此局的诗目了么…我见大家都在埋首苦思着如何破题,而文若兄长却在眼下这个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口,还有闲工夫关心他人是非….我,不禁有些…恨其不争罢了!”

    “嗨,我还道文若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犯了贤弟的忌讳!原来是这么点事儿啊!”李观海随口打了个哈哈缓解气氛,指着一旁撇嘴无语的张文若调笑道:“他,你还不知道,没心没肺的…噢~抱歉,应该是豁达才是!”见张文若一脸冰冷地望向自己,李观海忙是改口道:“文若贤弟最是豁达有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多有擅长,此局美人为题,想来文若贤弟应该早有决断,咱们也毋须为他担心;只管一旁看着,为他掠阵作势就好,等一会儿…他定然不会让咱们失望的!”说道这里,李观海语气一顿,又向宋未央问道:“刚才贤弟说文若去关心他人是非,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喏,就是那个身着云锦儒袍的锦绣公子…”张文若又指向刚才那人,随口嘟囔道:“我不就是随口打听了下那人的来历,也不知道未央为何这么大的火气!”

    “噢~!”李观海看向那人,恍然地点了点头,道:“是李公子啊!也难怪文若贤弟会如此关注他,同是皓月一般的青年俊彦,意气相投,却也应该!”

    “你说什么?”张文若和宋未央大吃一惊,相识一顾,不禁问道,“他姓李?”

    “啊~!应该姓李吧!”李观海眉梢微颤,有些闹不明白二人为何如此吃惊,“那人说起来还是愚兄的本家兄弟,姓李名金铭,听我家叔父说过他还是有名的金陵才子呢!怎么…有哪里不对么?”

    “可我记得家姐曾与我提过他…应该姓唐啊?”见张文若一脸鄙夷地审视自己,宋未央的语气不禁有些奄奄。

    “姓唐?”李观海有些莫名其妙,望向宋未央问道:“你说绯鸿妹子与贤弟提过他姓唐?…你之前遇到过那位李公子么?”

    “那位唐…噢不,是那位李金铭公子才对!”宋未央连忙改口称呼,解释道:“小弟之前听到伺候家姐的侍女碧桃说过,家姐曾在乞巧节的灯会上碰到过那位李公子;而且前段时间,那位李公子也多次出入府中,我倒是有幸见过几回,只不过每次碰到他时,我俩都是匆匆而别,却未有过攀谈!”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有些懊恼地嘟囔起来:“我之前还道他真的姓唐,却不知姐姐为何诳我?”

    “我仿佛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张文若兀地一阵冷笑,直把身旁的宋、李二人吓得一阵心惊肉跳。

    “乞巧节、多次出入贵府,绯鸿还替他假报姓名…未央贤弟难道不曾觉得,这一切…有些耳熟吗?”

    “文若兄,此言何解?”宋未央一脸茫然地问道,李观海也很是好奇地望着张文若。

    “就差一盏花灯了!”张文若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你是说…”宋未央听到花灯二字,浑然顿悟,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那位李金铭,颤声说道:“你是说家姐思慕之人…正是这位金陵才子李金铭吗?”

    “未央贤弟倒也不算太傻!”张文若也望向李敬铭,又一脸高深莫测地悠然说道:“若绯鸿妹子不是与此人有情,这李金铭自诩金陵才子,又不是傻得,怎能会冒着成为众矢之的的风险出言替绯鸿解围呢?更何况,若这二人不是有情,那贤弟之前提到的,绯红妹子从乞巧节的灯会上回来后就不时地对着一盏花灯出神痴笑,却也说不通了!”

    “听兄长如此解释,小弟顿时有一种拨云见日,茅塞顿开之感!”宋未央摩挲着下巴悠悠地说道。

    “你等着吧,这一场诗词比较,毋须愚兄出手,自会有一场龙争虎斗的好戏!”张文若拍了拍宋未央的肩膀,呵呵一笑。

    “嗯!”宋未央附和地点了点头,“兄长说的是,我也有同感!”

    “你说再说什么…云里雾里的,都快要把我绕晕了!”见这二人神神秘秘的一问一答,李观海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一样糊里糊涂的。

    “兄长毋须多问,等着看戏就好!”张文若与宋未央对视一笑,悠悠地说道。

    “你们真把我当成傻子耍了…”李观海一阵无语。

    而就在这时,仿佛印证了张文若的预言一般,原本还算寂静的大厅兀然响起那个金陵才子李金铭笑声,“诸位见谅,此局美人诗赋,却叫小弟先拔头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