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垓下悲歌
“原文”
十二月，项王至垓下，兵少，食尽，与汉战不胜，入壁。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项王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乃大惊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则夜起，饮帐中，悲歌忼慨，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于是项王乘其骏马名骓，麾下壮士骑从者八百余人，直夜溃围南出驰走。平明，汉军乃觉之，令骑将灌婴以五千骑追之。项王渡淮，骑能属者才百余人。至阴陵，迷失道，问一田父，田父绐曰“左”。左，乃陷大泽中，以故汉追及之。
“译文”
公元前202年十二月，项王到垓下，兵少，粮食吃完，与汉军交战未能取胜，退入营垒。汉军和诸侯兵把他包围了好几层。项王在夜里听到四边的汉军都在唱楚歌，大惊道：“难道汉军已经完全占领了楚地？何以汉军中楚人有这么多啊！”于是夜里起来，在帐中喝酒，慷慨悲歌，眼泪不断流下来。左右的人都哭了，没有人抬头看他。于是项王跨上他那匹名叫骓的骏马，带领着手下骑马跟随他的壮士八百多人，趁着夜色突破重围朝南方奔驰而去。到天亮后，汉军才发现，派骑将灌婴带领五千骑兵追击。项王渡过淮河，能跟上的骑士只剩下一百多人。到达阴陵，迷了路，问一个耕田的，耕田的骗他们说：“向左。”他们向左走，就陷进大泽里，因此被汉军追赶上。
“原文”
项王乃复引兵而东，至东城，乃有二十八骑；汉骑追者数千人。项王自度不得脱，谓其骑曰：“吾起兵至今，八岁矣。身七十余战，未尝败北，遂霸有天下。然今卒困于此，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今日固决死，愿为诸君快战，必溃围、斩将、刈旗，三胜之，令诸君知天亡我，非战之罪也。”乃分其骑以为四队，四向。汉军围之数重。项王谓其骑曰：“吾为公取彼一将。”令四面骑驰下，期山东为三处。于是项王大呼驰下，汉军皆披靡。遂斩汉一将。是时，郎中骑杨喜追项王，项王瞋目而叱之，喜人马俱惊，辟易数里。项王与其骑会为三处，汉军不知项王所在，乃分军为三，复围之。项王乃驰，复斩汉一都尉，杀数十百人；复聚其骑，亡其两骑耳。乃谓其骑曰：“何如？”骑皆伏曰：“如大王言！”
“译文”
项王又带了兵马向东走，走到东城，只剩下二十八骑，汉骑追赶的有几千人。项王自料不能脱身，对他们骑士说：“我起兵到现在，有八年了。身经七十余战，未曾败北，终于称霸天下。但现在竟然受困于此，这是天要亡我，不是仗打得不行啊！今天肯定要决一死战，愿为诸君痛快地打一仗，一定做到突破包围，斩杀敌将，砍倒敌旗，取得这三项胜利，好让诸君知道，是天要亡我，不是仗打得不行啊！”于是分骑士为四队，面对四方。当时汉军将他们包围了好几重。项王对骑士们说：“我给诸公斩取他们的一个将领！”叫骑士从四方冲下，予先约定在山的东面分三处集合。于是项王大声呼号着飞驰而下。汉军都望风披靡。终于斩取了一名汉将。这时候，郎中骑杨喜追赶项王，项王瞪起眼睛大喝一声，杨喜人马都受惊，后退了好几里。项王和他的骑士会合成三处，汉军不知道项王在哪处，就分军为三，再次包围上来。项王纵马奔驰，又斩取汉军一名都尉，杀了几十上百人；再次会合他们骑士，只损失了两人。项王对骑士们说：“怎么样？”骑士们都拜伏道：“确实象大王所说的那样！”
“原文”
于是项王欲东渡乌江，乌江亭长舣船待，谓项王曰：“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项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乃以所乘骓马赐亭长，令骑皆下马步行，持短兵接战。独籍所杀汉军数百人，身亦被十余创。顾见汉骑司马吕马童，曰：“若非吾故人乎？”马童面之，指示中郎骑王翳曰：“此项王也。”项王乃曰：“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德！”乃自刎而死。
“译文”
于是项王想要东渡乌江，乌江的亭长把船靠到岸边等待着，对项王说：“江东虽然小，地盘也有千里见方，丁口几十万，也足以称王了。望大王赶快渡江！现在只有臣有船，汉军到了，他们没法渡过。”项王笑道：“这是天要亡我，我渡过去干什么！况且我项籍和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现在没有一个人回来；即使江东父老爱怜我，尊我为王，我有什么面目见他们！即使他们不说，我项籍难道不自愧于心吗！”于是把所乘的骓马赐给了亭长，下令骑士们都下马步行，持短兵器接战。单是项王所杀的汉军就有数百人，他身上也受了十多处创伤。看到汉军的骑司马吕马童，说：“你不是我当年的朋友吗？”马童面对项王，指给中郎骑王翳看：“这就是项王啊！”项王说：“我听说汉家要用千金买我的头，还给一万户的封邑，我就来成全你吧！”于是自刎而死。
十二月，项王至垓下，兵少，食尽，与汉战不胜，入壁。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项王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乃大惊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则夜起，饮帐中，悲歌忼慨，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于是项王乘其骏马名骓，麾下壮士骑从者八百余人，直夜溃围南出驰走。平明，汉军乃觉之，令骑将灌婴以五千骑追之。项王渡淮，骑能属者才百余人。至阴陵，迷失道，问一田父，田父绐曰“左”。左，乃陷大泽中，以故汉追及之。
“译文”
公元前202年十二月，项王到垓下，兵少，粮食吃完，与汉军交战未能取胜，退入营垒。汉军和诸侯兵把他包围了好几层。项王在夜里听到四边的汉军都在唱楚歌，大惊道：“难道汉军已经完全占领了楚地？何以汉军中楚人有这么多啊！”于是夜里起来，在帐中喝酒，慷慨悲歌，眼泪不断流下来。左右的人都哭了，没有人抬头看他。于是项王跨上他那匹名叫骓的骏马，带领着手下骑马跟随他的壮士八百多人，趁着夜色突破重围朝南方奔驰而去。到天亮后，汉军才发现，派骑将灌婴带领五千骑兵追击。项王渡过淮河，能跟上的骑士只剩下一百多人。到达阴陵，迷了路，问一个耕田的，耕田的骗他们说：“向左。”他们向左走，就陷进大泽里，因此被汉军追赶上。
“原文”
项王乃复引兵而东，至东城，乃有二十八骑；汉骑追者数千人。项王自度不得脱，谓其骑曰：“吾起兵至今，八岁矣。身七十余战，未尝败北，遂霸有天下。然今卒困于此，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今日固决死，愿为诸君快战，必溃围、斩将、刈旗，三胜之，令诸君知天亡我，非战之罪也。”乃分其骑以为四队，四向。汉军围之数重。项王谓其骑曰：“吾为公取彼一将。”令四面骑驰下，期山东为三处。于是项王大呼驰下，汉军皆披靡。遂斩汉一将。是时，郎中骑杨喜追项王，项王瞋目而叱之，喜人马俱惊，辟易数里。项王与其骑会为三处，汉军不知项王所在，乃分军为三，复围之。项王乃驰，复斩汉一都尉，杀数十百人；复聚其骑，亡其两骑耳。乃谓其骑曰：“何如？”骑皆伏曰：“如大王言！”
“译文”
项王又带了兵马向东走，走到东城，只剩下二十八骑，汉骑追赶的有几千人。项王自料不能脱身，对他们骑士说：“我起兵到现在，有八年了。身经七十余战，未曾败北，终于称霸天下。但现在竟然受困于此，这是天要亡我，不是仗打得不行啊！今天肯定要决一死战，愿为诸君痛快地打一仗，一定做到突破包围，斩杀敌将，砍倒敌旗，取得这三项胜利，好让诸君知道，是天要亡我，不是仗打得不行啊！”于是分骑士为四队，面对四方。当时汉军将他们包围了好几重。项王对骑士们说：“我给诸公斩取他们的一个将领！”叫骑士从四方冲下，予先约定在山的东面分三处集合。于是项王大声呼号着飞驰而下。汉军都望风披靡。终于斩取了一名汉将。这时候，郎中骑杨喜追赶项王，项王瞪起眼睛大喝一声，杨喜人马都受惊，后退了好几里。项王和他的骑士会合成三处，汉军不知道项王在哪处，就分军为三，再次包围上来。项王纵马奔驰，又斩取汉军一名都尉，杀了几十上百人；再次会合他们骑士，只损失了两人。项王对骑士们说：“怎么样？”骑士们都拜伏道：“确实象大王所说的那样！”
“原文”
于是项王欲东渡乌江，乌江亭长舣船待，谓项王曰：“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项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乃以所乘骓马赐亭长，令骑皆下马步行，持短兵接战。独籍所杀汉军数百人，身亦被十余创。顾见汉骑司马吕马童，曰：“若非吾故人乎？”马童面之，指示中郎骑王翳曰：“此项王也。”项王乃曰：“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德！”乃自刎而死。
“译文”
于是项王想要东渡乌江，乌江的亭长把船靠到岸边等待着，对项王说：“江东虽然小，地盘也有千里见方，丁口几十万，也足以称王了。望大王赶快渡江！现在只有臣有船，汉军到了，他们没法渡过。”项王笑道：“这是天要亡我，我渡过去干什么！况且我项籍和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现在没有一个人回来；即使江东父老爱怜我，尊我为王，我有什么面目见他们！即使他们不说，我项籍难道不自愧于心吗！”于是把所乘的骓马赐给了亭长，下令骑士们都下马步行，持短兵器接战。单是项王所杀的汉军就有数百人，他身上也受了十多处创伤。看到汉军的骑司马吕马童，说：“你不是我当年的朋友吗？”马童面对项王，指给中郎骑王翳看：“这就是项王啊！”项王说：“我听说汉家要用千金买我的头，还给一万户的封邑，我就来成全你吧！”于是自刎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