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志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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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休妻

    绍者,继承、连续之意,述者,遵循,顺行的有意思,绍述的意思就是赵煦要继承神宗皇帝建立的新法,废除太皇太后高氏主政以来推行的旧法!

    自元祐初年新法被悉数推翻,新党贬离朝堂以来,还没有敢提出这两个字,但是现在有人说了,而且说话的是堂堂兵部尚书,朝廷大员,难怪赵煦要这么着急地把刘过找来了。

    赵煦和旧党大臣有裂痕不是一日两日了,尤其太皇太后亲政以来,双方多次因为对太皇太后一生是非功过的评价问题产生分歧,赵煦的意思是要给个平谥,但是对这位提携旧党,对旧党有再造之恩的女强人旧党大臣是心存感激的,而且一旦否定了太皇太后的功绩,无疑也就否定了旧党,那么他们这些旧党大佬该如何自处,所以群臣不顾皇帝的反对,最后硬是给太皇太后定了一个“宣仁圣烈皇太后”的美谥,肯定了她一生的功绩。

    在对太皇太后一生是非功过评价的问题上朝臣取得了胜利,但是同时也让赵煦看到了跟群臣比起来自己力量的弱以及对旧党大臣厌恶的进一步加剧,而邓温伯,便是看到了这种变化,所以才冒险进言,向赵煦提出绍述,一来向皇帝表明,自己是站在皇帝这边的,并不是和其他旧党大臣一派二来也是提醒赵煦,他并不是除了旧党外就没有选择,他还可以选择新党第三,也是买好新党,一旦真的绍述,新党重新得势,他便是新党的再造恩人,新党投桃报李,支持他位列宰执,甚至高升为相都是有可能的。

    邓温伯算计的精,他也确实搔到了赵煦的痒处,对赵煦来说,诏述是他继承神宗伟业,抱负太皇太后的旧党大臣的最好手段,而且对年轻的皇帝来说,解决朝廷的陈年痼疾,中兴大宋,成为汉武唐宗那样的一代雄主,也比成为仁宗那样垂拱而治、无所作为的守成之君有吸引力的多。也就难怪他那么兴奋了。

    看到这道奏章,刘过也是心脏扑扑直跳:这一天终于要来了!不过不同于赵煦的紧张兴奋,刘过想的更多的还是新党当政后给这个国家带来的灾难,那影响中华民族历史命运的靖康之耻!

    可是,要阻止么?

    同时刘过也知道,自己根本阻止不了,这不仅是原来的历史发展方向,而且是目前朝廷局势的必然,赵煦和旧党不可调和的矛盾,旧党八年来的持续作死,已经将他们推向了毁灭的边缘,在没有第三种力量崛起的情况下,这几乎就是必然。

    而且,这大宋朝,确实也该变一变了。

    那么,就让它按照原来的轨道继续发展一段时间吧,等新党也自我作践到快死的地步,等旧党中的开明之士终于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与不堪一击,等自己的力量足够强大,就是自己振臂一呼,将新党旧党都一起打倒,让大宋朝这艘巨舰,按照自己的意愿航行的时候了。

    刘过如是想着。

    赵煦问刘过道:“刘侍读你看这事该怎么办,朕是否马上召群臣朝议?”刘过略一思索,便道:“不急,此刻只有一个邓温伯,相信不久之后,还会有第二个邓温伯,第三个邓温伯,等朝中支持绍述的人足够多、群臣不再是铁板一块的时候,再议不迟。”

    赵煦点了点头,他不是不清楚这事的严重性,只是他太希望摆脱太皇太后的影响,自己大展拳脚了。

    刘过慎重地对赵煦长揖一礼,道:“官家,臣之前说过,祖宗家法未必十全十美,新法未必全无可取,今日在进谏一句,新法也未必十全十美,祖宗家法未必一无可取,官家宜两相比较,则其善者而行之。”

    赵煦点点头道:“朕晓的,以后也还有刘侍读时时提醒于我,凡是刘侍读说的话,朕必信之。”

    刘过有些感动,深施一礼道:“臣多谢官家。”

    赵煦伸手拍了拍刘过的肩膀,哈哈笑道:“终于等到你我大展拳脚的时候了,朕已经迫不及待要和刘侍读携手,为我大宋打造一个太平盛世了。”

    刘过迟疑道:“官家,臣求你一件事。”

    赵煦和刘过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从未从他口里听到过一个“求”字,闻言不由得一愣,问道:“何事?”

    刘过道:“一来臣年轻识浅,才力不足,还需要多多锤炼,才能胜任中书舍人一职,二来不管怎么说,臣今日能站在朝堂之上,官家的面前,旧党对臣的提携功不可没,臣不忍心对旧日的恩主攻伐,但臣身为官家的臣子,更不能不为官家分忧,是左也为难,右也为难,所以依旧恳请官家让臣去做太常少卿,暂避斗争中心,等朝局安定下来,再担任实职不迟。”

    “这个”赵煦迟疑道,刘过的难处他不是不知道,但是值此紧要时刻,他还盼望刘过这个他信得过的臣子为他出谋划策、冲锋陷阵呢,怎能在此紧要关头让他退缩?

    刘过接着道:“臣虽然不担任中书舍人,但是臣还是官家的臣子,是侍读学士,是随侍顾问的天章阁待制,官家若是又何疑难,臣依旧可以为官家出谋划策,以备顾问。”

    如此一来,刘过只是从台前退居幕后,这个赵煦倒能接受,只是不站在台面上,功劳便没法给他算,赵煦想要快速提高刘过的官职地位便不方便,犹豫再三后,同意了刘过所请。

    刘过感激道:“多谢官家。”

    从皇宫出来,刘过心想是时候和文婉结束有名无实的婚姻了,不然等绍述的事情闹开,自己再休妻的话,被人看来就不是他和文婉“感情”破裂,而是自己眼见旧党要失势,新党得势,迫不及待要和就旧党划清界限、投降新党的怀抱了。刘过还有大抱负未实现,可不能给天下人留下一个趋炎附势、见利忘义的形象。

    但是一想到文婉,刘过心中又隐隐有些不忍心。“罢了,长痛不如短痛!”刘过咬了咬牙,硬让自己狠下心肠,一踢马肚子,趋马往回赶去。乔七在后面叫道:“二郎,二郎,等等我,等等我!”

    刘过回到家中,将马交给下人,自己直奔后宅,到了房中,文婉却不在,问正在绣花的绿兰道:“你家小娘子呢?”

    绿兰指了指厨房的位置道:“小娘子在厨房里。”站起来要去叫,刘过摆了摆手道:“你忙你的,不用麻烦了。”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刘过走到厨房门口,见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他稍一迟疑便举步走了进去,只见灶中正烧着火,小丫头朵儿坐在木杌上给灶中添柴,文婉穿着宝蓝色的蜀锦褙子,腰系围裙,正背对着门口站在案前忙碌着,满头乌发用一条淡蓝色的丝绦简单地住挽主,瀑布一样垂在身后,越发显得她身材高挑,腰身纤细。

    朵儿看到刘过就要站起来行礼,刘过向她摇了摇头,但文婉已经觉察到有人进屋,扭头看了过来,那张宜嗔宜喜、秀丽妩媚的俏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讶道:“啊,官人!”

    刘过见她一手拿着调羹,一手拿饺子皮,正在包饺子,小巧精致的鼻尖上沾着一点儿面粉,看着有几分稚气,还有一点儿搞笑,心中莫名的一动。

    文婉却误会了刘过的意思,见他傻愣愣地看着自己,还以为他惊讶自己的行为,连忙解释道:“我听芄兰说官人喜欢吃猪肉韭菜馅儿的饺子,所以包给官人吃”

    文婉说到后面声音小了下去,因为她发现刘过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不用忙乎了。”刘过硬着心肠说,心中既感动又愧疚,有些不敢面对她那天真无邪的眼眸,忙逃也似的走了出去。

    文婉手中还拿着饺子皮,闻言怔在当地,半晌没回过神来。

    刘过径直去了书房,翻出那身芄兰准备好的下人服装换上,打算从后门溜出去见王雨霏,一开门,却见文婉站在门口,两人都是一愣,文婉打量了刘过一眼,难掩惊讶之色,问道:“官人要出去么?”

    刘过一点头,从她身旁走过,向外走去。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做的还不够好么?”文婉看着刘过离去的背影,两行清泪再也抑制不住,无声地滑落下来。

    “不是小娘子不够好,而是姑爷已经有了别人了。”身后的绿兰突然道,“就算小娘子做的再好,也无济于事。”

    文婉问道:“你是说梦儿妹妹?”随即苦笑道,“我确实不像梦儿妹妹那样讨官人欢心。”

    “哎,”绿兰叹了口气,“如果是戴梦儿就好了。”

    文婉听她话里有话,眉头不由得一皱,问道:“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如果是梦儿妹妹就好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婢子不敢说。”绿兰低着头道。

    文婉呆了一呆,淡淡地道:“罢了,你不想说就算了。”

    文婉说完就要走,绿兰急道:“婢子婢子有一次不小心听到姑爷跟芄兰说,姑爷要休了小娘子,另娶王相公孙女儿王雨霏为妻!”

    “你说什么!”文婉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