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剑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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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初遇青城【上】

    青城山下,有间茶坊。

    茶坊不大,几个木板随意搭建,里头有三张桌子,一大两小,大的那桌坐了十多名年轻道士,清一色为男性,手持茶碗,畅饮怡然、笑谈风声。

    左侧的小桌坐了一对僧人,一老一少,老和尚白眉长垂至眼,光秃的头颅不断点动,身子微躬向前,像是在假寐;小和尚年约十五、六岁,浓眉大眼,模样俊俏,一对眼珠正咕噜咕噜盯着茶碗中竖立的茶叶,喃喃念着清心咒。

    右侧的小桌坐了一对年轻女子,一者清纯、一者冷艳,两人皆是花容月貌。

    只见那冷艳女子倚靠桌沿,低声向清纯女子说了几句话。

    清纯女子听完默默点头,以示理解,并用右手比了几个手势。

    冷艳女子一瞧,不觉苦笑了一下,频频摇头,但清纯女子不愿放弃,目光坚毅的看着冷艳女子。

    「唉……」冷艳女子最终轻叹了口气,缓缓点头道:「好吧!就依妳吧……」

    清纯女子见冷艳女子答应,不由喜笑颜开,其嫣然笑容,令人一见着迷。

    「欸欸,兄弟们看见没,天仙下凡呀!」

    坐在大桌的一名年轻道士,兴奋的对其他人说道,双眼还不时朝着两名女子望去。

    「可不是嘛!她俩一踏进门,老子的眼就像被夺了魂似的,死死盯着她俩不放,挪也挪不开。瞧瞧老子这颈!硬的跟盘石一样,推也推不动。」另一名年轻道士急忙附和,并伸手扶在自己的脖子上,装模作样地来回推动,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这时,一名头发梳的极其油亮的道士,鼻子哼了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们这几个小子,真是见识浅薄,像这种便宜货色,老子随便过去聊个几句,她俩马上就迫不急待、屁颠屁颠的跟在老子身后了。啧啧!」说完,他仰着头,随意伸手拨弄自己刘海,一脸傲然的模样。

    另一名坐在他正对面的年轻道士一听,便噗哧的笑出声来,撇了撇嘴,笑道:「得了吧!就凭曲师兄的这张猴脸,去后山拉只母猴还比较实际!」

    其余年轻道士们一听,不少人朝曲姓道士的脸庞望去,只见他那尖嘴猴腮的模样,顿时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哈哈,杜师弟有你的!这你都想得出来!」

    「啧啧,这形容真够贴切!服了!」

    「怪不得我在后山练功,看到那群猴子时,总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原来……是想到曲师弟啦!」

    「哈哈!深有同感!」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笑的十分开怀。

    曲姓道士挂不住脸,脸色涨红,随即站起身,拍桌喝斥道:「杜文信!你小子说啥!有种你再说一遍!」

    杜文信双手抱在胸前,笑道:「怎了?生气啦?你自己回去照照镜子,我实话实说罢了。」

    曲姓道士指着杜文信,激动叫道:「你!」

    杜文信面带微笑,嘴不饶人的继续说道:「我什么?曲师兄你词穷了吗?还是……我得用猴语和你说话?免得说我仗着学识欺负你!」

    「你!」

    「哈哈!说的好啊!」其余道士们知道两人早有间隙,见两人争锋相对,也不阻止,反而鼓掌叫好,一副等着看戏,唯有一名长相白净斯文的道士,面色平静,自顾自地喝着凉茶,不去参与。

    看着杜文信那张嘲笑戏弄的嘴脸,好面子的曲姓道士忍无可忍,衣袖中的拳头越握越紧。他咬牙切齿道:「杜文信!你再不闭嘴,老子会让你这辈子都笑不出来!」

    杜文信不以为意,反而拱手笑道:「师弟不才,恳请曲师兄让我开开眼界。」

    「行!这是你自找的!今日,老子就来瞧瞧,究竟是你的嘴俐、还是老子的剑利!」

    曲姓道士狰狞大喝,右手向下一探,瞬间抽出靠在脚边的长剑,朝杜文信狠狠刺了过去。

    「哇!小心啊!」

    「住手啊!」

    突生的转变,令其余道士来不及反应。原以为只是小打笑闹的口舌之争,竟然演变成刀刃相交的局面。

    两人间隔只有一张桌子,桌子虽大,但一加上剑长,距离顿时缩短,待众人想去阻止,已经太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剑,朝杜文信越来越近。

    冷冽的剑身,反射着寒光,隐约中还能见到杜文信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孔。

    「哼!」

    一声冷哼响起,一只厚实大掌由上而下,速度看似缓慢,却稳稳拍在曲姓道士的剑身上,曲姓道士登时如遭电击,右手虎口震裂,长剑直接脱手,如脱弦箭矢般,弹射而出,没入一旁的树干之中,唯剩半截剑身留在外头。

    强大的冲劲,震的曲姓道士气血翻腾,向后退了数十步,方才停住。

    其余道士们先是愣了一会,待反应过来,不约而同大声鼓掌叫好。

    「哼,废物,扫了老子喝茶的雅兴。」

    出手之人一脸不满的说道,径自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此人身材高大威武,长着一脸横肉,剽悍十足,说是肉贩子可能比道士更具说服力。

    其余道士们一见到出手之人那不悦的神情,心情不由忐忑了起来。

    只见那人缓缓将茶杯放在桌上,转过头,看着一跛一跛走回桌的曲姓道士,脸色不善的说道:「奶奶的,曲子谚,你够胆识!竟然敢在老子的面前动手伤人?」

    曲子谚一听,脸色惨白,毫不犹豫直接跪了下来,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支支吾吾道:「言师兄对不起……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我下次绝不敢了……」

    那人盯着曲子谚,缓缓道:「下次?」

    曲子谚急忙道:「不不不……没有下次!」

    那人冷哼一声,道:「曲子谚,算你识相。老子今天心情好,留你一条狗命,下次再发生一样的事情,老子肯定让你生不如死。听清楚了吗?」

    「是!言师兄!我听清楚了!」曲子谚点头如捣蒜,一脸恭敬的说道。

    那人摆摆手,示意曲子谚可以坐下,曲子谚连忙战战兢兢的坐了下来,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

    那人微微点头,接着转头看向杜文信,冷冷道:「小杜,你也是,管好你的嘴。」

    杜文信含首,必恭必敬道:「是,言师兄!」

    那人满意的点头,接着他转过头,对着身旁那名长相白净斯文的道士说道:「兄弟们的脾气那么暴躁,肯定是少了女人。禹才!你去叫那两个女的过来,和咱们一起喝茶。」

    其余道士们一听那人发话,登时欢欣鼓舞,兴奋的叫了起来。

    白净斯文的道士默默点头,然后站了起来,走到两名女子的桌前。

    他对着两名女子拱手作揖,爽朗笑道:「两位姑娘您好,在下是青城贺禹才,不好意思打扰了,在下的师兄想请两位姑娘一起过去喝碗凉茶,一解旅途辛劳,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

    见到陌生男子主动攀谈,清纯女子有些不知所措,拿着茶杯的手有些颤抖。

    冷艳女子见状,伸手握住清纯女子的手,示意要她安心,然后转过头看着贺禹才,微笑道:「多谢道长,但我们茶已喝足,就不劳您费心了,告辞。老板结账。」

    说完,冷艳女子将数枚铜钱放在桌上,拉着清纯女子站起身,就要离开。

    贺禹才脚步一晃,一个侧身,便拦在女子身前。

    冷艳女子神色冰冷,冷淡道:「贺道长,不知您这番举动是?」

    面对冷艳女子的注视,贺禹才面无波澜,温和笑道:「在下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请两位一起喝茶罢了。」

    冷艳女子道:「如果我俩不愿意呢?」

    贺禹才道:「那在下也只能多请几次了。」

    正当三人僵在原地时,忽然,一阵怒骂响起。

    「奶奶的!你这小娘皮!老子请妳喝个茶,妳在那推三阻四的,是看不起老子吗?」

    只见大桌中,那名身材高大威武、长着一脸横肉的道士站了起来,昂首阔步的走到贺禹才三人身旁。

    那人伸手拍了贺禹才的肩膀,示意他让开。

    贺禹才点点头,默默走到其身后。

    那人双手插腰,居高临下的瞪着冷艳女子,脸上横肉更显凶恶,他神情不悦道:「小娘皮,老子的茶妳究竟是喝还是不喝!」

    面对那人的咄咄逼人,冷艳女子毫不畏惧,依旧冷冷道:「喝又如何,不喝又如何?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倒是不知连青城派这样的名门正派,都开始走上魔教那蛮不讲理、为所欲为的道上了。」

    「妳!」其余道士一听,登时不悦,全都站了起来。

    「奶奶的!这小娘皮胆子真大,竟敢来我青城山撒野!」

    「长的好看了不起啊!到老子手里肯定有她好受的!」

    「言师兄,快给她瞧瞧我们青城派不是好惹的!」

    面对其他道士的怒骂,冷艳女子面无表情,看不出心中所想;清纯女子则是相反,一张俏脸气得通红、漂亮的大眼瞪的老大。

    被称为言师兄的高壮道士,举起双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恶狠狠的看着冷艳女子,冷笑道:「小娘皮,挺伶牙俐齿的嘛!今日若是放妳平安离去,我言淳先就不姓言!」

    言淳先这三字,另冷艳女子神色一愣,喃喃道:「青城三剑,斩剑,言淳先?」

    言淳先笑道:「哈哈哈,看不出来小娘皮还有点见识,没错!老子就是斩剑言淳先。怎么,听到老子的名号怕了吗?乖乖坐下陪老子喝茶,老子就饶了妳!」说完,便要伸手去拉冷艳女子,欲将她拉到大桌去。

    突然,一道温润光滑的手感传到言淳先的手上。

    「这……女子的手臂怎么摸起来如此奇怪?」

    诡异的触感,令言淳先先是一愣,待他定神一看,差点没吐出血来!他摸的哪是什么女子手臂,赫然是一颗饱满圆润的小光头!

    言淳先惊讶道:「你……」

    小和尚微微一笑,慢慢将言淳前的手,从自己的小光头移开,然后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男女授受不亲,这在大庭广下拉扯,不好看、不好看,佛祖他老人家可是会伤心的。」

    丢了如此大的脸面,言淳先怒极反笑道:「小和尚,看来你和这两名妖女是一伙的啊!有种报上名号!」

    小和尚道:「阿弥陀佛,小僧少林圆念。」说道一半,他突然向言淳先靠近,令言淳先紧戒的退了一步。

    圆念不以为意,反而神色仓皇,压低音量,一手指着假寐的老和尚,一边对言淳先偷偷说道:「施主你可千万别害我啊!小僧我因为长相俊俏,老是被人通报与女施主关系异常,现在你又在我师父面前,说我与两位女施主关系异常,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

    面对圆念霹雳啪啦的一串话,言淳先有些愣了,不过仍是马上反应过来。对于圆念的鬼魅身法,言淳先是有些忌讳的,见圆念有所顾忌,心中的大石反而落了下来,欣喜拍着圆念肩膀,哈哈大笑道:「哈哈,小和尚你放心,老子绝不会说你和这两个妖女有染!只要你置身事……咦?」

    啪!

    言淳先只感觉自己的视线,好像在短时间向左偏移了一下,接着脸就朝地面狠狠贴了下去,便再也没有知觉了。

    圆念擦拭着双手,俊俏的脸庞尽是不悦,闷闷说道:「就叫你不要说了,你还一直说,真是讲不听!」

    众人先是望着倒地不起的言淳先,紧接着看向随意站在旁边的圆念,目光间尽是不敢置信。

    圆念被众人一直盯着,有些害羞,连忙双手合十回礼道:「阿弥托佛,小僧的一切已奉献给佛祖了,施主们别在对小僧念念不忘了!回头是岸啊!」

    不知多久,青城派的道士中,终于有人反应过来,高声喊道:「言师兄被杀了!宰了小和尚为言师兄报仇啊!」

    青城派的道士们一听,也都反应过来,及忙抽出手边长剑,提起剑就朝着圆念扑去。

    圆念见状,吓了一跳,连忙大声喝止道:「施主们等等啊!小僧只是让他昏睡而已,没杀人啊!」

    可惜,没人愿意理他,青城派的道士们依旧不畏生死的朝他扑去。

    圆念叹了口气,双手合十,无奈道:「我佛慈悲……」

    青城派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圆念的身影就不见了,紧接着,他们慌乱的发现,只要灰影一擦身,身旁的同门就会一个接着一个的相继倒地。

    「啊啊啊啊啊!」杜文信双手摀着眼,惊恐的放声大叫。

    「别叫了,等等吵醒我师父怎么办?你要负责吗?」

    圆念伸手掰开杜文信的双手,使他露出眼睛。

    杜文信慢慢争开眼睛,赫然发现地板躺着一地同仁,昏迷不醒,整个青城派只剩他和贺禹才还站着。

    杜文信面色惊慌,有些不解的向圆念问道:「你……不杀我?」

    圆念一脸无奈的伸出两支手指,摇头叹道:「一,我佛慈悲,所以我不杀人;二,我不打闭上眼睛,不欲战斗之人。」

    闭上眼睛、不欲战斗……杜文信想起刚刚自己的举动,脸色瞬间通红,极为尴尬。但他一想到和他一起站着的还有贺禹才,不由站挺了身版,指着贺禹才问道:「那这家伙刚才也是闭上眼睛吗?」

    圆念道:「没有啊!他又没攻击我,我干嘛打他。」

    杜文信一听,不由暗笑:「好啊贺禹才,我终于抓到你的把柄了,言师兄被打居然没出手,待我告诉言师兄后,看他怎么整治你!」

    圆念看着杜文信笑容扭曲,一副快憋出内伤的模样,怎么叫他都没反应,心中有些纳闷:「我明明没打他,怎么他脑子好像坏掉一样,真是奇怪……」

    圆念索性不再理会杜文信,对着贺禹才摆摆手道:「快走吧!记得去叫人来把他们带走。」

    贺禹才点点头,头也不回的就朝青城派方向奔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