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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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我在他乡不如意

    在昏暗的单间租房里,一根蜡烛跳动着淡淡的火焰,在蜡烛的旁边是一个擦得发亮的白瓷盘,盘子里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叉烧包,叉烧包占据了盘子的一半,另外一半用辣椒汁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依稀能辨得出是:“庄纪修,生日快乐”。

    房间有点小,桌子放平之后,离床不足一脚宽,一个穿着随意的年轻人一脚勾上了房间卫生间的门,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一边拖着拖鞋走了过来。

    “祝自己生日快乐!”

    挤挤巴巴的坐到了床上,双手合十。

    然后又闭着眼睛许了一个愿望:“愿我变成正常人。”

    感觉自己已经非常虔诚之后,这才睁开眼睛一口气吹灭了蜡烛。房间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

    “哎呦!”

    “碰!”

    “啪!”

    当房间的灯打开的时候,地上已经是一片狼藉,那白白净净的叉烧包和自己刚刚挂掉的拖鞋已经亲密的接触到了一起,盘子碎裂成了几块,辣椒汁落在了洗得发白的床单上。

    “唉......”

    叹息一声,光着一只脚的年轻人走过去,没管摔碎的盘子,而是将叉烧包捡起,无论是用大拇指去擦拭还是鼓着腮帮子使劲吹,都没能奈何包子表皮上的那一层灰尘,无奈之下,只能忍痛将表皮给撕掉了。

    可能因为是早上买的,这时候吃起来已经有些不好下咽,他又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冷开水。

    脚一提,干脆将另外一只拖鞋也丢到了一边,就这样光着脚走到了只有脸盆口大的窗子前,此时外面正是万家灯火。

    他叫庄纪修,今年二十六岁,本科大学艺术系毕业,学艺术的没几个真能出人头地的,毕业了四年,同学们大多转行做设计去了,也有年薪几十万的,他却在这四年之中蹉跎岁月。

    混得一天比一天差,就在上个星期的时候,还因为被客户投诉,把好不容易找来的送外卖的工作给弄丢了,今天生日,一模口袋也就只剩下两个钢镚儿了,奢侈了一把,买了一个垂涎已久的价值两元的叉烧包,平日哪敢这样奢侈,五毛钱的馒头多实在,四个馒头能管一天,其实今天也管了一天,毕竟早上和中午都没有吃东西。

    一个本科毕业生混到这样的程度,也不得不说是一种本事,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他是因为脑子坏掉了。

    话要从四年前说起,刚毕业那会儿,谁不是意气风发,借着酒劲,在毕业晚会的酒桌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仿佛只要出了这校门,自己就能出人头地一般。

    许是酒意上头,他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等他醒来的时候,宿舍的哥们儿都已经离开了学校,平日各个宿舍打游戏的吆喝声,聚众猥琐看片的贱笑声,此时都听不见了,人去楼空,只剩下了空荡荡的宿舍楼,就连九月的阳光都有些莫名的萧瑟。

    他也麻利的收拾了行李,准备坐晚上的火车离开,一个人待在宿舍里,总感觉漫长又煎熬,便想着出去走走,在学校漫无目的的闲逛着,不知不觉就走到后山,庄纪修在班上可是出了名的聪明又努力的好学生,经常在校园内写生,当然这也不排除想借此认识几个女孩子的想法。

    他记得有一次在这后山上写生的时候,发现在林子里有座老道观,道观不大,里面也没人,虽然破旧,但收拾的非常整洁,似是常年都有人打理。

    也是奇怪,大学这种读书育人的地方怎么会有道观,当时也没在意,鄂北这边的民众中有很多人都有着道教的信仰,许是当地居民搭建的也不一定。

    今日就要离校了,既然走到了这里,不如去拜一拜,保佑自己有个好前程。

    才只走到道观的门口,脚下一不留神踩到个烂橘子,就那么直挺挺的一头撞到了道观的门槛上,当时脑门上就血流如注,头昏脑涨的庄纪修也没了求愿的心思,就那么一手捂住头,磕磕绊绊的回到了宿舍中。

    农村长大的庄纪修,从小没少磕磕碰碰,用水清洗了一下,发现只是破了一点皮,虽然有点痛,但也没在意,在收拾的只剩下床板的床上躺了一会儿,晚上便坐火车南下离开学校了。

    却没想到,就是从这天开始,他的诸事都不顺起来,脑袋经常无故放空,做事也无法专心致志,他不是没努力过,只是没有哪个老板会容忍一个一天到晚工作时间和发呆时间差不多的员工。

    四年来,他对找的工作要求越来越低,而这些他以往看不上的工作,现在对他来说都很难找到了,因为脑袋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上个星期就因为在送外卖的时候,脑袋一片空白,将客户撞了不说,还将一碗西红柿蛋汤全洒在了客户的头上,本就想要将庄纪修撵走的老板自然不会放弃这么一个好的理由。

    离职后的一个星期,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除了早上去买几个馒头,平时他甚至不敢迈出这个房间一步。

    “这或许就是命吧!”

    庄纪修看着昏暗的天空,叹息的说道。

    他真的是一个不幸的人,为了供他读书,那个在偏远农村的家庭早已经风雨飘摇,他却在一毕业便成了这样,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清苦一些日子还是能过下去,但是老天似乎还不愿意就这样放过他。

    那一年,在得知他脑袋出了问题后,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父母把家中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又求爷爷告奶奶的向街坊邻居借了些钱,准备来城市给儿子治病,哪知道在路途上却遭遇了歹人,从此这世界上会关心庄纪修的人,便真的没有了。

    那样神色落寞的站在小窗前,一站便是一个多时辰,等他回过味来,已经到凌晨时分。

    “越来越严重了。”

    庄纪修叹息一声,又看着手上的半个叉烧包,以及掉在地上的些许叉烧肉末,罕见的没有露出心疼之色,将半截叉烧胡乱的塞到嘴里就这白水咽了下去,眼眸之中更显落寞。

    庄纪修卷缩在被弄脏的床上,不知不觉中便沉沉睡去,黑暗中隐约传来模糊的呓语:“我这样的人,其实没有必要活着吧。”

    南城湿热,不过春末时分,便已是燥热不堪,繁华的南城向来不夜,霓虹中摇曳的身影不会察觉,看不见星星的城市上空此时似有几缕星光闪烁。

    翌日,第一米阳光透过小窗照射到庄纪修的床铺的时候,那被单上的辣椒污渍显得格外清晰。

    突然,一个阴影遮住了阳光,正是从床上弹跳而起的庄纪修,他略有憔悴的脸上在阳光下显得无比的茫然。

    从小到大的画面像放映一般在他的脑海中闪过,而他却如一个看客一般,全然不知道此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