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要钱还是要脸
桌子翻到，杯盘碗碟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满堂宾客大惊，原本就察觉有异，此时得知涉及军政大事，哪里还敢多停留，纷纷起身准备告辞离去。
却不想，被宗欣拦不住了。
“诸位莫急，请留下来做个见证。”
“这……”
在场的东京达官贵人们都有一些犹豫了，一个是名门子弟，一个是实权将领，那边都不好得罪啊！
身在东京，他们都深谙一个道理，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可是看到宗欣冷峻的表情，以及身染血污，眼睛血红的提刀军汉，宾客们不得不悻悻停下脚步。
韩汝眉头大皱，宗欣实在有些不地道，这种事本来不好摆上台面的，现在摆明了是要给自己，甚至身后的岳父难堪。
相州的局势，是他们翁婿一手造成，也乐见其成。
原因无他，就因为薛广与赵不试是宗泽派出去的，和自己不是一条心。
那么，为何要管他们的死活呢？
对于杜充而言，东京都未必能保不住，还指望收复河北失地，夺回燕云？
简直是痴人说梦，宗泽老迈昏聩，被人夸了几句便不知轻重，岂能跟着一条道走到黑？
皇帝都跑去了南方，其他人瞎凑什么热闹？
升官发财才是要紧事。
当然了，这些事不能宣之于口，相州陷落的锅也是坚决不能背的，至于甩给谁，他早有准备。
“宗二公子，并非没有派遣援军。”
韩汝道：“接到相州求援书信，杜相公忧心如焚，奈何丁进、杨进二人反叛，主力正在剿匪。
故而下令王善、张用二人前去救援，至于他们为何没有及时赶到，还需调查……”
“韩汝，此话不妥，有失偏颇吧！”
韩汝话音落地，粗狂的嗓音从门口传来，一个魁梧的汉子带着几个随从走了进来。
王家今日着实倒霉，一场好好的宴会，不速之客频频到访，算是彻底搅和了。
“正好，诸位都在，给做个见证。”
魁梧汉子高声道：“在下张彪，张用麾下当差，我部确实接到了救援相州的命令。”
唰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宗欣也紧握拳头，目光冷峻，要听一个说法，一个解释。
“宗二公子，薛、赵二位战死沙场，为国捐躯，我等亦十分悲愤、惭愧不已。”
张彪先向宗欣一礼，旋即道：“然却非我部不愿救援，有道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敢问韩将军，我部的粮饷呢？
官家尚且不差饿兵，没有粮饷，我们如何打仗？”
张彪及时赶到，言下之意很明确，相州陷落这口锅我们不背。
粮饷！
重点出现了。
相州缺粮，张用也缺粮。
韩汝这个军需官自然难辞其咎。
“二位，粮草并非不拨付，实在是朝廷各部随官家南狩，钱粮供给不上……不止相州，中原各州都粮草紧缺。
好不容易才给贵部挤出来一批，为何不将就一两日，先行救援相州呢？”
“是吗？话说的真是轻巧，你杜家嫡系的兵马可都吃着饱饭晒太阳，凭什么我们拼死拼活？”
张彪扫了一眼面前碗碟里的酒肉菜肴，冷冷道：“前线的将士们饿着肚子去作战守城，你们却在这里大鱼大肉，又是哪门子道理？”
一句话，在场众人都噤若寒蝉。
怎么说呢？
前线战事激烈，士兵吃不饱穿不暖，达官贵人们却在家里大鱼大肉，还被抓了现行，实在有些不合时宜。
宗欣不满，王善、张用等人也不满，而他们都不是“善茬”。
毫无疑问，王家这场宴会不是时候，触了霉头，犯了众怒。
王伯阳深知，一旦犯了众怒，往往就会成为杀鸡儆猴的典型，即便有韩汝这层关系，只怕也护不住。
瞧见韩汝为难的表情，王伯阳更是心生忧虑。
虽然此事并非自己造成，但王钱氏不出面，作为王家唯一的男丁，他需有所表态，否则王家将颜面尽失，甚至下场凄惨。
所以，王伯阳开口了。
“舍弟满月，本意请亲友相聚庆贺，却不知前线将士艰难，王家今日确实有些过于奢靡，在下心中着实惭愧，还请中午诶见谅。”
王伯阳平静道：“在下冒昧替母亲做主，今日王家所收礼物，全都折价售卖，以资军用。算是王家与诸亲友，对汴梁防务略尽绵薄之力。”
啧啧！
谁也没料到，王伯阳会来这么一出。
众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宗欣、张彪，韩汝都露出些许惊讶神色。
这小子反应很快，而且很有魄力。
那小山一样的礼物堆，其中不乏珍奇宝物，可谓价值连城。如此一大笔财富，眉头都不皱一下便资助军费。
如此一来，王家宴会奢靡之事便揭过去了，天下人都会记得王家捐军饷守城的义举，名声与威望也就保不住了。
只是，这么大一笔财富拱手送人，不免肉痛。
王伯阳却满不在乎，反正不是自己的钱。
既然被人叫了一声王大公子，那就得要王家的脸面。
反正要不了多久金军就会再度进城，这些宝贝都带不走，与其便宜了金贼，还不如……
想到明末崇祯皇帝征集军饷守城，大臣们纷纷哭穷，结果李自成进城，立即抄出了几百万两白银。
每每看到，王伯阳就想笑，自然不希望这样的悲剧发生在东京汴梁，还不如趁早捐不出去做“公益”。
只是捐出去的军费有多少能用在守城？中间会有多少贪墨？杜充能坚持多久就不得而知了。
王伯阳的话很快便传进了内堂，王钱氏的心在滴血，如此大手笔她舍不得。
奈何王伯阳话已出口，自己若是反对，世人会怎么看？
无可奈何，只要咬牙同意，心里却是恨急了自作主张的王大郎。
韩汝也出乎意料，但并没有责怪，甚至没有丝毫不满。
一瞬间，他想到的不是别的，而是一条全新的财路。
东京城里还有不少达官贵人，如果每家每户都出资捐军饷，会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这其中的油水有多大不言而喻，偏巧此事不是自己提出来，而是王伯阳代表王家先做出了表率。
自家亲眷当先，其他人即便不满，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乖乖认栽，只要运作得当……
一时间，韩汝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收取，标准制定，说辞宣传，以及执行人选等等。
不错，这个便宜外甥是个人才。
韩汝看着王伯阳，轻轻点头，颇有赞许之意。
目光再从宗欣和张彪等人身上扫过，一条毒计已经浮现在心中。
似乎，还缺点什么？
韩汝沉吟片刻，目光再度落到王伯阳身上，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
(本章完)
满堂宾客大惊，原本就察觉有异，此时得知涉及军政大事，哪里还敢多停留，纷纷起身准备告辞离去。
却不想，被宗欣拦不住了。
“诸位莫急，请留下来做个见证。”
“这……”
在场的东京达官贵人们都有一些犹豫了，一个是名门子弟，一个是实权将领，那边都不好得罪啊！
身在东京，他们都深谙一个道理，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可是看到宗欣冷峻的表情，以及身染血污，眼睛血红的提刀军汉，宾客们不得不悻悻停下脚步。
韩汝眉头大皱，宗欣实在有些不地道，这种事本来不好摆上台面的，现在摆明了是要给自己，甚至身后的岳父难堪。
相州的局势，是他们翁婿一手造成，也乐见其成。
原因无他，就因为薛广与赵不试是宗泽派出去的，和自己不是一条心。
那么，为何要管他们的死活呢？
对于杜充而言，东京都未必能保不住，还指望收复河北失地，夺回燕云？
简直是痴人说梦，宗泽老迈昏聩，被人夸了几句便不知轻重，岂能跟着一条道走到黑？
皇帝都跑去了南方，其他人瞎凑什么热闹？
升官发财才是要紧事。
当然了，这些事不能宣之于口，相州陷落的锅也是坚决不能背的，至于甩给谁，他早有准备。
“宗二公子，并非没有派遣援军。”
韩汝道：“接到相州求援书信，杜相公忧心如焚，奈何丁进、杨进二人反叛，主力正在剿匪。
故而下令王善、张用二人前去救援，至于他们为何没有及时赶到，还需调查……”
“韩汝，此话不妥，有失偏颇吧！”
韩汝话音落地，粗狂的嗓音从门口传来，一个魁梧的汉子带着几个随从走了进来。
王家今日着实倒霉，一场好好的宴会，不速之客频频到访，算是彻底搅和了。
“正好，诸位都在，给做个见证。”
魁梧汉子高声道：“在下张彪，张用麾下当差，我部确实接到了救援相州的命令。”
唰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宗欣也紧握拳头，目光冷峻，要听一个说法，一个解释。
“宗二公子，薛、赵二位战死沙场，为国捐躯，我等亦十分悲愤、惭愧不已。”
张彪先向宗欣一礼，旋即道：“然却非我部不愿救援，有道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敢问韩将军，我部的粮饷呢？
官家尚且不差饿兵，没有粮饷，我们如何打仗？”
张彪及时赶到，言下之意很明确，相州陷落这口锅我们不背。
粮饷！
重点出现了。
相州缺粮，张用也缺粮。
韩汝这个军需官自然难辞其咎。
“二位，粮草并非不拨付，实在是朝廷各部随官家南狩，钱粮供给不上……不止相州，中原各州都粮草紧缺。
好不容易才给贵部挤出来一批，为何不将就一两日，先行救援相州呢？”
“是吗？话说的真是轻巧，你杜家嫡系的兵马可都吃着饱饭晒太阳，凭什么我们拼死拼活？”
张彪扫了一眼面前碗碟里的酒肉菜肴，冷冷道：“前线的将士们饿着肚子去作战守城，你们却在这里大鱼大肉，又是哪门子道理？”
一句话，在场众人都噤若寒蝉。
怎么说呢？
前线战事激烈，士兵吃不饱穿不暖，达官贵人们却在家里大鱼大肉，还被抓了现行，实在有些不合时宜。
宗欣不满，王善、张用等人也不满，而他们都不是“善茬”。
毫无疑问，王家这场宴会不是时候，触了霉头，犯了众怒。
王伯阳深知，一旦犯了众怒，往往就会成为杀鸡儆猴的典型，即便有韩汝这层关系，只怕也护不住。
瞧见韩汝为难的表情，王伯阳更是心生忧虑。
虽然此事并非自己造成，但王钱氏不出面，作为王家唯一的男丁，他需有所表态，否则王家将颜面尽失，甚至下场凄惨。
所以，王伯阳开口了。
“舍弟满月，本意请亲友相聚庆贺，却不知前线将士艰难，王家今日确实有些过于奢靡，在下心中着实惭愧，还请中午诶见谅。”
王伯阳平静道：“在下冒昧替母亲做主，今日王家所收礼物，全都折价售卖，以资军用。算是王家与诸亲友，对汴梁防务略尽绵薄之力。”
啧啧！
谁也没料到，王伯阳会来这么一出。
众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宗欣、张彪，韩汝都露出些许惊讶神色。
这小子反应很快，而且很有魄力。
那小山一样的礼物堆，其中不乏珍奇宝物，可谓价值连城。如此一大笔财富，眉头都不皱一下便资助军费。
如此一来，王家宴会奢靡之事便揭过去了，天下人都会记得王家捐军饷守城的义举，名声与威望也就保不住了。
只是，这么大一笔财富拱手送人，不免肉痛。
王伯阳却满不在乎，反正不是自己的钱。
既然被人叫了一声王大公子，那就得要王家的脸面。
反正要不了多久金军就会再度进城，这些宝贝都带不走，与其便宜了金贼，还不如……
想到明末崇祯皇帝征集军饷守城，大臣们纷纷哭穷，结果李自成进城，立即抄出了几百万两白银。
每每看到，王伯阳就想笑，自然不希望这样的悲剧发生在东京汴梁，还不如趁早捐不出去做“公益”。
只是捐出去的军费有多少能用在守城？中间会有多少贪墨？杜充能坚持多久就不得而知了。
王伯阳的话很快便传进了内堂，王钱氏的心在滴血，如此大手笔她舍不得。
奈何王伯阳话已出口，自己若是反对，世人会怎么看？
无可奈何，只要咬牙同意，心里却是恨急了自作主张的王大郎。
韩汝也出乎意料，但并没有责怪，甚至没有丝毫不满。
一瞬间，他想到的不是别的，而是一条全新的财路。
东京城里还有不少达官贵人，如果每家每户都出资捐军饷，会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这其中的油水有多大不言而喻，偏巧此事不是自己提出来，而是王伯阳代表王家先做出了表率。
自家亲眷当先，其他人即便不满，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乖乖认栽，只要运作得当……
一时间，韩汝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收取，标准制定，说辞宣传，以及执行人选等等。
不错，这个便宜外甥是个人才。
韩汝看着王伯阳，轻轻点头，颇有赞许之意。
目光再从宗欣和张彪等人身上扫过，一条毒计已经浮现在心中。
似乎，还缺点什么？
韩汝沉吟片刻，目光再度落到王伯阳身上，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