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来者不善
二月初十，风和日丽。
和煦的阳光让东京城沐浴在温暖之中。
汴河畔的垂杨柳已经吐出了绿芽，汴河烟柳原本是东京著名盛景，只是如今还有多少人有心思欣赏呢？
外有强敌，兵荒马乱，整个天下都人心惶惶。
偏偏这一天，王家却张灯结彩，为新出生的小公子大办满月宴。
王钱氏虚荣，一点都不假。
可是能怎么着呢？王伯阳此时却不得不站在大门口，充当起迎来送往的门童。
“欢迎…”
“同喜…”
“请……”
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拱手，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王伯阳早已口干舌燥。
不过并非没有收获，最初都还疑惑这少年是谁，询问才知是王家庶长子。
嫡庶且先不论，王家的门楣家世摆在那里，故而并无人怠慢王伯阳，甚至还会客气地称呼一声王大公子。
而且重生之后的王伯阳气质大变，姑母秦王氏只是简单教导，便学会了相应礼仪。此时此刻，站在大门口倒也是仪表堂堂，彬彬有礼，颇得称赞。
王钱氏本来还不放心王大郎，唯恐他不知礼数，给自己丢人现眼。
派贴身的仆妇打探了好几次，得知王大郎有板有眼，礼数周全得当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转念一想，心中又有些不是滋味，孽子的本事越大，对自己儿子的威胁也就越大，那么也就……
王钱氏，刚刚沉下去几日的心，再度不安分起来。
潘氏偷偷站在远处瞧了几眼，见儿子应付自如，甚是欣慰，可是心底里又有些担心，过了今日儿子还能如此风光吗？
儿子表现的过于优秀，没有祖、父在旁庇佑，会不会再有危险？
王娆则是相当骄傲，觉得自己举荐有功，对堂兄的表现甚是满意。
秦王氏也露出欣赏神色，看来大病一场，这个侄子的变化确实不小，如今看来倒是个可造之材。
可惜……
秦王氏瞧了一眼潘氏，这孩子出身实在是……若托生在王钱氏肚子里，或者是自家……
一瞬间，秦王氏不由有些黯然，当初她与王钱氏也算同病相怜，皆是婚后多年不育。
结果如今王钱氏生下儿子，甚是得意，瞧自己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鄙夷。秦王氏心中当然不忿，奈何自己膝下空空。
丈夫随上皇北狩，也不知何时能归来，能否归来，眼看着自己韶华逝去，恐怕再也不会有孩子。
将来年迈之后，谁人尽孝膝前呢？
难道要依靠正房里那个刚满月的小侄子？或者眼前的王大郎？
一瞬间，秦王氏突然好生羡慕潘氏，能有个儿子，真好！
……
王伯阳并不知道几位亲属心思各异。
他正在门口专心迎宾，而且是一位重量级客人。
一个身着便装，但腰悬宝剑，骑着高头大马而来的客人在府前下马。
本来正欲进门的客人瞧见，纷纷转身，满脸堆笑迎了上去，恭敬道：“见过韩将军。”
韩将军！
王伯阳注意到，此人身材高大，国字脸，浓眉大眼，在人群里很扎眼。
在如今的东京汴梁城里，更是炙手可热。
他是韩汝，出名并非因为他自己，而是他的老丈人——东京留守杜充。
自从宗泽死后，杜充接管东京防务，掌握十余万大军。
皇帝远在南方，东京汴梁，乃至整个中原地区其实都是杜充说了算，俨然是高高在上的土皇帝。
韩汝身为其女婿，自然位高权重，是东京上下争相巴结的对象。
甚至可以说，今日王家满月宴，半数以上客人并非冲着王家的面子，而是为巴结韩汝而来。
要不然单凭老爹王唤的面子，能有那堆的如同小山一般的名贵礼品？
盖因韩汝是王钱氏的表弟，与杜充之女的婚事乃是她一手促成。
韩汝投桃报李，自然对表姐多有感激与关照。
眼见韩汝在众人簇拥下走过来，王伯阳心头一动，快步迎了上去。
“舅舅来了，快请，母亲早已等候多时。”
这话说的很违心，甚至有些恶心。
却也是无可奈何，因为按照封建礼法，王钱氏确实是自己的嫡母，亲属关系也要从这里论。
就如《红楼梦》里探春怼赵姨娘，说自己的舅舅不姓赵，而是刚升了九省都点检的王子腾是一个道理。
论礼法，王大郎确实得叫韩汝一声舅舅，表的。
虽然内心是抵触的，但今日这等场合下，少不得勉为其难。
“嗯！”
韩汝只是瞟了一眼，便在众人簇拥下进入府邸，压根没有正眼看人。
王伯阳嘴角一抽，并不在意。
小人得志而已，何况还是裙带关系。
要不了多久，杜充就该倒霉了，韩汝的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
猖狂什么？
东京汴梁这些达官贵人也真是的，也忒没眼光，一个不久之后即将倒霉的家伙，有什么好巴结的？
然而韩汝进府之后，先去探望了表姐，以及真正的小外甥，便成了座上宾。
身边立即围了许多人，敬酒建礼，溜须拍马，嘴脸实在不堪。
王伯阳瞧在眼里，只是暗自摇头。
宾客已经全部进府，宴席自然有人料理，他这个门童的差事算是告一段落。
本来安排他入席，待宴会之后，再继续到门口去送客。至于代表王家敬酒，似乎没自己什么事，一来王钱氏不大乐意，二来韩汝明显才是今日主角。
王伯阳落座，脑中突然一动，托了王娆前院后堂里瞧了一圈，却不见母亲潘氏的身影。
也是，这等场合，王钱氏是断然不会容许母亲抛头露脸的，母亲大概也不喜欢这种场合，只是一人未免过于孤单落寞。
故而王伯阳并未在宴席上多停留，而是寻了食盒，捡了几样精致的菜肴，便往自家偏僻的小院而去。
今日王伯阳身份不同，负责宴席的家丁仆妇倒也不曾阻拦。
瞧见王伯阳远去的背影，那个冷峻孤傲的身影从回廊后出来，轻轻点头。
进了小院，母亲潘氏固然正端着稀粥，黯然进食。
“娘，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
“大郎，你怎地不在前面……”潘氏微微错愕。
“这会前面没我什么事情，回来陪娘用餐。”王伯阳笑了笑，将几样小菜摆在破旧的案几只上，满面含笑。
潘氏闻言，轻轻点头，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王伯阳笑了笑，随即撕下一只鸡腿，递给母亲，正要说什么，突听院外有人高喊。
“大郎，外面来了客人，夫人让你去接待。”
“客人，这时候来哪门子客人？”
王伯阳走到门口，眉头皱起。
前来通知的家丁低声道：“快些去吧，来者不善。”
(本章完)
和煦的阳光让东京城沐浴在温暖之中。
汴河畔的垂杨柳已经吐出了绿芽，汴河烟柳原本是东京著名盛景，只是如今还有多少人有心思欣赏呢？
外有强敌，兵荒马乱，整个天下都人心惶惶。
偏偏这一天，王家却张灯结彩，为新出生的小公子大办满月宴。
王钱氏虚荣，一点都不假。
可是能怎么着呢？王伯阳此时却不得不站在大门口，充当起迎来送往的门童。
“欢迎…”
“同喜…”
“请……”
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拱手，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王伯阳早已口干舌燥。
不过并非没有收获，最初都还疑惑这少年是谁，询问才知是王家庶长子。
嫡庶且先不论，王家的门楣家世摆在那里，故而并无人怠慢王伯阳，甚至还会客气地称呼一声王大公子。
而且重生之后的王伯阳气质大变，姑母秦王氏只是简单教导，便学会了相应礼仪。此时此刻，站在大门口倒也是仪表堂堂，彬彬有礼，颇得称赞。
王钱氏本来还不放心王大郎，唯恐他不知礼数，给自己丢人现眼。
派贴身的仆妇打探了好几次，得知王大郎有板有眼，礼数周全得当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转念一想，心中又有些不是滋味，孽子的本事越大，对自己儿子的威胁也就越大，那么也就……
王钱氏，刚刚沉下去几日的心，再度不安分起来。
潘氏偷偷站在远处瞧了几眼，见儿子应付自如，甚是欣慰，可是心底里又有些担心，过了今日儿子还能如此风光吗？
儿子表现的过于优秀，没有祖、父在旁庇佑，会不会再有危险？
王娆则是相当骄傲，觉得自己举荐有功，对堂兄的表现甚是满意。
秦王氏也露出欣赏神色，看来大病一场，这个侄子的变化确实不小，如今看来倒是个可造之材。
可惜……
秦王氏瞧了一眼潘氏，这孩子出身实在是……若托生在王钱氏肚子里，或者是自家……
一瞬间，秦王氏不由有些黯然，当初她与王钱氏也算同病相怜，皆是婚后多年不育。
结果如今王钱氏生下儿子，甚是得意，瞧自己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鄙夷。秦王氏心中当然不忿，奈何自己膝下空空。
丈夫随上皇北狩，也不知何时能归来，能否归来，眼看着自己韶华逝去，恐怕再也不会有孩子。
将来年迈之后，谁人尽孝膝前呢？
难道要依靠正房里那个刚满月的小侄子？或者眼前的王大郎？
一瞬间，秦王氏突然好生羡慕潘氏，能有个儿子，真好！
……
王伯阳并不知道几位亲属心思各异。
他正在门口专心迎宾，而且是一位重量级客人。
一个身着便装，但腰悬宝剑，骑着高头大马而来的客人在府前下马。
本来正欲进门的客人瞧见，纷纷转身，满脸堆笑迎了上去，恭敬道：“见过韩将军。”
韩将军！
王伯阳注意到，此人身材高大，国字脸，浓眉大眼，在人群里很扎眼。
在如今的东京汴梁城里，更是炙手可热。
他是韩汝，出名并非因为他自己，而是他的老丈人——东京留守杜充。
自从宗泽死后，杜充接管东京防务，掌握十余万大军。
皇帝远在南方，东京汴梁，乃至整个中原地区其实都是杜充说了算，俨然是高高在上的土皇帝。
韩汝身为其女婿，自然位高权重，是东京上下争相巴结的对象。
甚至可以说，今日王家满月宴，半数以上客人并非冲着王家的面子，而是为巴结韩汝而来。
要不然单凭老爹王唤的面子，能有那堆的如同小山一般的名贵礼品？
盖因韩汝是王钱氏的表弟，与杜充之女的婚事乃是她一手促成。
韩汝投桃报李，自然对表姐多有感激与关照。
眼见韩汝在众人簇拥下走过来，王伯阳心头一动，快步迎了上去。
“舅舅来了，快请，母亲早已等候多时。”
这话说的很违心，甚至有些恶心。
却也是无可奈何，因为按照封建礼法，王钱氏确实是自己的嫡母，亲属关系也要从这里论。
就如《红楼梦》里探春怼赵姨娘，说自己的舅舅不姓赵，而是刚升了九省都点检的王子腾是一个道理。
论礼法，王大郎确实得叫韩汝一声舅舅，表的。
虽然内心是抵触的，但今日这等场合下，少不得勉为其难。
“嗯！”
韩汝只是瞟了一眼，便在众人簇拥下进入府邸，压根没有正眼看人。
王伯阳嘴角一抽，并不在意。
小人得志而已，何况还是裙带关系。
要不了多久，杜充就该倒霉了，韩汝的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
猖狂什么？
东京汴梁这些达官贵人也真是的，也忒没眼光，一个不久之后即将倒霉的家伙，有什么好巴结的？
然而韩汝进府之后，先去探望了表姐，以及真正的小外甥，便成了座上宾。
身边立即围了许多人，敬酒建礼，溜须拍马，嘴脸实在不堪。
王伯阳瞧在眼里，只是暗自摇头。
宾客已经全部进府，宴席自然有人料理，他这个门童的差事算是告一段落。
本来安排他入席，待宴会之后，再继续到门口去送客。至于代表王家敬酒，似乎没自己什么事，一来王钱氏不大乐意，二来韩汝明显才是今日主角。
王伯阳落座，脑中突然一动，托了王娆前院后堂里瞧了一圈，却不见母亲潘氏的身影。
也是，这等场合，王钱氏是断然不会容许母亲抛头露脸的，母亲大概也不喜欢这种场合，只是一人未免过于孤单落寞。
故而王伯阳并未在宴席上多停留，而是寻了食盒，捡了几样精致的菜肴，便往自家偏僻的小院而去。
今日王伯阳身份不同，负责宴席的家丁仆妇倒也不曾阻拦。
瞧见王伯阳远去的背影，那个冷峻孤傲的身影从回廊后出来，轻轻点头。
进了小院，母亲潘氏固然正端着稀粥，黯然进食。
“娘，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
“大郎，你怎地不在前面……”潘氏微微错愕。
“这会前面没我什么事情，回来陪娘用餐。”王伯阳笑了笑，将几样小菜摆在破旧的案几只上，满面含笑。
潘氏闻言，轻轻点头，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王伯阳笑了笑，随即撕下一只鸡腿，递给母亲，正要说什么，突听院外有人高喊。
“大郎，外面来了客人，夫人让你去接待。”
“客人，这时候来哪门子客人？”
王伯阳走到门口，眉头皱起。
前来通知的家丁低声道：“快些去吧，来者不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