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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 mar 28 06:58:58 cst 2015
26：
古节眼下是太想见到初雨了。
这和从前的每次见面绝对不同。以前那是一种奇异的关系，心有好感，也自我感觉良好认为对方也对自己有点意思。但身边还有一个同居的苏丽，自己属于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那是一种别别扭扭的关系。
现在，碗里的没了，古节准备把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锅里。
但是他忐忑不安。他真怕初雨会哈哈大笑，说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她只不过想帮义成，然后给他一个明确的拒绝，然后给他讲关于结婚照的故事。
那他哭都会找不着调的。
他决定了。他必须坦露心迹。瞬间他想起了老路的以命相抵。死且不足惧，何况说几句话？难道还比不上他路世彪？
他给初雨打了电话，说有好几件事要跟她说。初雨在电话那头都快笑出声来了：好几件事？你的事那么多还是去找110吧。说吧，什么时候？
这已经是暑假了，义成整天带着布鲁托四处闲逛。古节边热着剩菜边说：儿子，就算爸爸很知书达理，不给你报那么多课外班，你好歹得把暑假作业写了吧。
义成没搭这个茬，用手摩挲着布鲁托的后背，布鲁托很享受的趴着，他轻拍了它的背几下：你的好日子来了，你解放了。
古节在厨房里探探头：你叨咕什么呢？什么好日子来了？
丽丽阿姨走了，它的好日子当然来了。
古节一怔，他没跟儿子说苏丽的事呀。他小心地看了一眼义成的脸：谁告诉你丽丽阿姨走了？
她都好几天不来了，也没见你给她打电话，那肯定是走了。义成头也没抬平和地说。
呵……你这小家伙，啥时候变得贼头贼脑的，当起侦探来了？古节停下手里的活计伸着脖子说。
我看你得快点找初阿姨去了吧。义成又跟了一句。
古节有点傻眼。这孩子现在也太早熟了吧，啥事都看这么明白。他讪讪地说：为啥呀？
你做的饭不好吃。
虽然是自己的儿子，但被他当众批评(古节看到布鲁托抬眼瞅了他一眼）他还是有点脸上挂不住。
他把菜端上来，掩饰着尴尬说：现在呀，什么都和我小时候不一样了，哎，你说昨晚那只蚊子，他妈的老狡猾了，就在我耳边叫，等我开灯找，怎么也找不着，后来你猜它藏哪了？
藏哪了？义成倒是来了点兴趣，抬头盯着问。
藏窗帘后头了！放在我小时候，那蚊子哪有这么聪明啊？你一开灯，它就趴在你眼前的墙上，你一巴掌就拍死了。现在可不行了，这帮蚊子能和你斗智斗勇了，你呢，也不像爸爸小时候啥都不懂，你已经和蚊子与时俱进了。
义成咧嘴笑起来：和蚊子与时俱进？我还不如和布鲁托与时俱进呢！
古节想了想：那你是喜欢苏阿姨呢还是喜欢初雨阿姨？
义成半天没吱声，之后来了一句：布鲁托喜欢谁我就喜欢谁。
古节脑瓜一转，明白了。他想起来布鲁托挨苏丽的一飞脚。
一会爸爸要出去，得稍晚才回来，你自己敢在家吗？
义成眨眨眼睛：有布鲁托陪我就行，但是你要早点回来。
爸爸保证。
古节和初雨在田园农家饭庄见面了------这也是古节心仪初雨的地方，她从不要求去那种高档场所，假如是要去日本料理，估计几次也就把古节料理到那了。
这是一场短兵相接。行与不行、幸与不幸就看这个昏黄的傍晚了。古节暗自想。
似乎初雨没有意识到交火就在眼前。她的表情和从前见面一样。难道她就没想一下我说好几件事情要和她说会是什么？
端详着眼前的小葱拌豆腐、地三鲜，初雨问：你都有什么要交代的呀？
开门见山还是迂回包抄，一路上古节一直没拿定主意。事到临头了，他心下竟有了一丝慌乱。难道真是怕被拒绝？可他妈的够没出息了。
还是先易后难吧。古节最终先把殡仪馆里胖子的古怪表现说了。
我可能是多虑了，但后来我怕真有什么说道，那我不就对不起我堂妹了嘛，所以我想征求你的意见。
是不是那个在不忍寺里的你的那个堂妹？初雨问。
哦，古节才意识到她俩曾经见过面。对，就是她。
那……那个胖子也是那时候的胖子了？
嗯，古节有点难为情，毕竟自己的妹子和那个人也名不正言不顺。
初雨夹了一口菜：你能确定他有意那么大声？
应该是。回来时杜辛也说他那一嗓子也把他吓了一大跳。本来没必要那么大声，你想啊，就那么小个地方，正常说都能听见，用得着那么扯脖子喊吗？
初雨点点头：看来是有问题。那个胖子不是一个大老粗吧？然后不太注意场合？
古节有几分不自然：那家伙看起来是个当官的。让你见笑了，我妹子有点……有点……
古节一时不知道用什么词。
啊，能理解。现在社会不就这样嘛。这样的太多了。见怪不怪了。
古节尴尬地点头。他又补充一句：我忘说了，在门口还站一个呢。就是那个在不忍寺那个方丈。人模狗样的在那捻着佛珠。
哦，初雨有几分惊讶：看来是挺有缘，在那种地方都能见面。
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如果他们确实是想害人的话，那他们应该是驱鬼上身。
啊？真的？古节脸上变了颜色：他们……他们想怎么做？
初雨忽然擦了擦嘴，站了起来：买单吧，救人要紧。
古节大吃一惊，呆呆地看着初雨。
快走吧，先别吃了。初雨急急的挥着手。
噢噢。古节如梦方醒，赶紧买单，和初雨匆匆走出饭店，上了车。
古节发动了车，手有一丝颤抖，他心说：多亏没儿女情长先说自己的事，否则……
他急切地掏出电话拨通了古菲的号码。好在响了两声那边就接了起来，传来了古菲慵倦的声音：哥。
古节忙说：小菲，你在哪？我找你有急事。
在家呀。怎么了？
古节以目示意瞅着初雨。初雨马上说：去她家。
古节赶紧说：你把你的地址告诉我，我去你家，这事得当面跟你说。
那面沉默了一下，随即说：哥，你怎么了？好吧，你记一下。
古节在纸上记着，心里说：他妈的，别墅！这就是那帮贪官标准的生活。
他撂下笔纸：小菲，我们一会就到，你一定要开机，好吗？
你们？还有谁呀？
古节一顿：还有一个对你有帮助的人。
古节开着车风驰电掣地向目的地开去，边开边说：告诉我怎么回事。
初雨说：你慢点，别出事。
古节没吭声。
初雨说：是这样，人死之后神识俱灭。但有个过程，在此期间，耳识是最后消失的。所以民间葬礼都忌讳在尸体旁大声说话，那样有可能让鬼魂听到，从而引鬼上身。尤其是你说的喝药而死的，这属于横死，他的魂魄极其不甘，意识里就要找替代者，它才能重新归入六道轮回，免得变成孤魂野鬼。极有可能现在那个鬼已经上了你堂妹的身，然后寻机让她神智混乱自杀而亡。
古节握方向盘的手都快攥出汗了，他又使劲踹了一脚油门。
哎呀，你还得找个超市，我得买点东西。初雨忽然说。
古节心说这时候还买什么，但他即刻明白了，她要买破解之法所用的，毕竟他们出来的匆忙。
在街边超市停下后，初雨一溜小跑钻进店里，一会拿着一袋东西又急急忙忙跑了出来，古节问都没问，开车疾驰。
今晚应该是局长到古菲这里上班的日子。但他没来，他说中央有环保系统的官员来长港调研，他这两天必须作陪，根本脱不开身。
其实即使觉非和尚不提醒他这两天不要和古菲在一起，他也会找理由不上岗的，因为他怕老路的鬼魂。
古菲泱泱的撇撇嘴。她似乎感到高锰酸钾瞅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她当然不会知道，局长在仔细地观察她是否已经出现了异样。
没有。这是高局暂时的结论。但他没灰心，也许需要过程。局长此时在想要把自己在别墅里的明显痕迹去除，尽量在出事后少牵扯自己，要一点都不担干系是不可能的，通话记录那是洗刷不掉的，要想好理由和退身之步。
最好是事发时有旁证。
他表现出依依不舍和关切：你找找你的闺密陪陪你吧，要不我还真不放心。
古菲幽幽的看着他说：这个城市里，我只认识你。
局长定定地瞧着她，心想：你不是有个堂哥吗？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但他没接话，嘴抽搐一下，权当笑了，转身上了车。
当古菲接到堂哥的电话时心里一惊：出什么事了？她脑子里急速的转悠――义成有什么事情？那时候就说晚上义成不对劲，难道严重了？和苏丽动手了？借钱？
不对，还有一个人，而且是什么……对我有帮助的人，那这么晚到我家应该是冲我来的呀。
古菲的心里七上八下。但她仅是狐疑而已，堂哥绝不会害她的。一定是自己有什么麻烦。她禁不住低头扫视了一下全身。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微笑着冲初雨点点头：你好，又见面了。
同时她想：苏丽呢？这个女人和哥哥……？对自己有帮助？她？
初雨忙回应着冲古菲笑着点头。
古节紧张地浑身上下打量着妹妹，他没看出什么不正常，又赶紧回头瞧初雨。
初雨伸出手和古菲握了握手，笑着说：这么晚来打扰你休息了，别见怪。
古节在边上搭了一句：她叫初雨，这是我堂妹。
没什么，没什么。欢迎。古菲将两人让到屋里。
真气派啊。初雨在厅里四处看着，嘴里不住的赞叹。古节知道她在寻找蛛丝马迹，也神色紧张的四处看着。古菲笑吟吟地客气着，顺手倒了两杯咖啡，还不忘回头问：哥，义成还好吧？
还行。还行。古节敷衍着。他眼睛朝楼上瞟一下，心想楼上也得看啊，这话恐怕还是自己说好：小菲，哥也是头一次来你这，带我俩参观参观怎么样？
初雨笑着瞧了一眼古节，眼含深意，似乎是在夸他聪明。
古菲忙说：好啊，走吧，到楼上瞧瞧，可是你们别笑话我，我特懒，也没怎么收拾。
说着，她有点迟缓地转身，准备上楼。
这个细微的动作一下子进入了初雨的眼里。
慢着，等等。初雨此时突然说。
初雨转到古菲身边，上下打量一遍，又回头看看古节，竟然笑了，她似乎猛地轻松了：你妹妹怀孕了？
古节一愣，他真的不知道。即便是在方才或者是在殡仪馆他都愣没看出来，他怔怔地看着妹子，嘴里有些无辜的喏喏应道：我不知道。
古菲也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刚三四个月，我可能不太显怀。
初雨如释重负，她赶忙去搀古菲，嘴里说：别上去了，别上去了，没事了。
呵呵，古菲认为初雨是怕她走路不方便，忙说：不影响，现在还不耽误我走，走吧，上去看看吧。
古节盯着初雨，一时不知怎么回事。初雨冲他摆摆手：没事啦，不用上去了。
兄妹两人都有些茫然。古节想初雨不上去肯定是有什么理由了，可他不懂啊。他应该简单地跟妹妹说说来由，然后好一起问初雨是怎么回事。
他转脸对妹子说：小菲，这么晚我们来，是……是怕你受害。
古菲一愣：受害？她疑惑地看着哥哥，又看看初雨。
古节说：今天白天在殡仪馆你记不记得那个胖子，哦，就是你总和他在一起的人，他在那个停尸房里大声地喊你的名字？
古菲愣愣的瞅着堂哥，脑子里拼命回忆着，想起来了，当时她也有点奇怪，觉得局长反应过度，但绝没往别处想。
哦，是，但是应该……没什么吧？她迟迟疑疑地说。
那是他要让那个鬼记住你的名字，好来缠住你害你！古节忍不住站起来激动地说。
这可大出古菲的意料之外。她看看哥哥，又看看初雨：哥， 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哪。
古节觉得自己说效果能好一些，毕竟初雨和妹子不熟。他现学现卖，把车上初雨和他说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好在他有迷信的深厚底子，当时那些话他吸收的就相当快，现在举一反三，更说的煞有介事。
在古节说的时候，初雨在一旁偶尔四处瞧瞧，时不时对古菲露出几丝微笑。她已经完全松弛下来。
古节的话音刚落，初雨就笑吟吟的说：他说的都对，但现在不用了。
其他两个人回头看着她。
初雨坐下，眼睛盯着古菲微微隆起的腹部：因为你有了保护神。
看着两人一脸茫然，初雨接着说：鬼怕孕妇。因为孕妇在六道之中扮演着独特的角色。她负责把阴间的魂魄带到阳间，她是一个桥梁，是一个载体。在她作为孕妇的阶段鬼几乎都避而远之。
古节先听明白了，他喜形于色地说：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妹子没事了？
初雨缓缓点点头：应该没事。
古菲听得懵懵懂懂，但也明白了两人来的真正目的，她心中有几分好笑，这个堂哥找来个小巫婆给自己捉鬼？
她不由得仔细看了看初雨，普通的球头，略带稚气的圆脸，穿着绿色的绸衫，一条牛仔七分裤，怎么也和仙风道骨搭不上边啊。
她笑了笑：那看来我差点让鬼吃了啊，现在没事了？
古节听出来她有些不以为然，怕初雨听着不舒服，忙说：这不是因为你怀孕了嘛，要不就麻烦了。
初雨也顺着古节的话郑重地说：多亏你怀孕了。
没想到这句话勾起了古菲的抵触。
如果是堂哥说说就算了，那就和自己的亲哥一样，怎么说都没啥，但现在进屋之后两人嘴里就不离怀孕二字，在古菲听来，这个小丫头似乎在有意无意的点她，在讽刺她肚子里的孩子来历不明。
两个人都见过她和他们嘴里的胖子出双入对，嘴上没说，心里都肯定知道这是谁的孩子，她在暗讽自己小三的角色？
更让她心烦的是他们说的高锰酸钾想要害她。仓促之间她判断不出事情的真假，但想到两人之间的冷战，古菲刹那间竟生出万念俱灰的感觉。
念及于此，古菲出口的话就出乎意料了：初小姐没谈过恋爱吧，看来你不太可能懂感情，他不应该找个鬼来害我的。
这句话一出口，屋内的空气陡然紧张起来。古节万没想到妹子能这么唠嗑，他下意识地看着初雨，初雨一下子脸变得通红。
在古节的印象里，这是他头一次看到初雨脸这么红，以前这活都应该是他的。
他赶紧拼命地打着圆场，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嘴里语无伦次地叨咕：人家……人家，来这……是看看你的安全……你说什么呢？
初雨低头咬了咬唇，又抬头看了看古节，好像下了决心似的。她恢复了平静：小菲姐姐，你说的不全对，我也有过感情经历，所以我还是懂点的。不瞒你说，在这方面我也受到过伤害，而且是极深的伤害，我可以跟你们聊一聊。
古节头都大了。他希望初雨跟他开诚布公，但绝不是这种场合啊，古菲不是外人，但……这是两个人私下聊的事啊。他不禁有点埋怨妹子，说话怎么口无遮拦啊。
古菲也没料到初雨这种反应，她心中升起一种歉意，但此时她不会表现出来的，她只是冲初雨微笑着点头。
初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他叫秦岱成。但是因为我的缘故，把他害死了。
此言一出，两人是大惊失色。
古节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傻呆呆地看着初雨。这是她第一次向他说起她的情感经历，没想到是在这么一个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场合，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开场白。
初雨抬眼看着古菲，眼中竟有泪光在闪动：小菲姐姐，我和你说这事，是想告诉你，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会受很多因素所左右，处理不好，会……会后悔一辈子的。
说到这初雨不禁哽咽。
古菲被初雨眼中的盈盈泪光震撼了，她忙在脸上堆满了善意，拼命点头，顺手在茶几上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她。
初雨拭了拭泪，情绪平复了一下，强自挤出一丝微笑：说这个也是为了让你相信我们，你哥哥带我来不是没有原因的，我多少还有几分道行。
另外两人对这句半开玩笑的话都没回应，他俩只是机械的点着头。
我们俩住前后院，从小就在一块玩，后来两家父母就撮合我们在一块，我们也就确定了恋爱关系，一起到了农平县里租了房子住在了一起过日子。那时我在一家药店当库管，他通过关系在派出所上班。
有一天晚上我钻到了他的梦里。
这一句话一出口古菲着实吓了一大跳。她惊惧地转头看着哥哥。古节只是冲她点头，嘴里低声说了一句：是的。她能。
初雨侧过脸对他说：古节，你记不记得你问过我都钻到过谁的梦里，当时我没说，是因为我不愿意提这事，你别介意。
哪里，没啥。古节神色凝重地说。
我在他的梦里看到了奇怪的情景，让我当时相当害怕。我看见滔滔的水，他在里面游着，游着游着，身边似乎漂浮着两个数字，一个是6，一个是0，他好像体力不支，竟然渐渐沉没，最后竟沉到了水底！
我当时就吓的钻了出来。然后拼命摇醒他，把这个情景跟他说了。他当然知道我有一点异能，能通过这些做一些预测，所以他就问我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哭着说这不是好兆头，这绝对不是好事！你一定要加百倍的小心。我说我在他的梦里时看到那滔滔的水似乎有壁，而且还有6 ，还有0.，所以我估计可能是代表游泳池或者是泡澡池，那6或者0就是更衣柜的号码。我就告诉他最近决不能到这两种地方，尤其是假如碰到更衣柜的号码里有60或者06的时候，必须马上离开！
他都答应了。他还说最近他想让上边提拔他当副所长，明码标价是八万，他已经送上去了，但是肯定得跟人家沟通感情，本来都说好这两天要去桑拿，但现在肯定不去了。
我听了略略放了心，一再叮嘱他要远离水，但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终于，在魂不守舍的两天之后，当我接到他们同事的电话时我的头一下子大了，我知道，祸事终究没躲过去。
古节和古菲两眼直直的瞅着她，大气都不敢出。
他陪着市局里的组织口的人喝酒，喝了一斤八两！喝的人事不省，终于……
初雨说不下去了，开始抽泣起来。
好一会儿，她又接着说：我好像突然明白了，我疯了般跑到现场看，他们果然喝的是60度的酒！到那时我才明白，那梦里看到的所谓的池壁其实是酒杯壁！那6和0 就是酒的度数！我真蠢，我真该死啊，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啊！
初雨泣不成声。
两人听得惊心动魄，一时愣在那里。
初雨慢慢又平静下来，她的眼睛都已经红肿，缓缓的说：后来局里怕事情闹大，那几个参加酒局的人也四处活动，最后给他定个因公殉职，赔偿了我家四十万，我哪有心情拿这四十万啊，后事办完我就只身来到长港，离开了那个伤心之地。
不怕你们笑话，我俩的结婚照都照完了，就差领证了，我父母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因为从小就在他们身边，他们拿他当儿子一样，所以现在还把我们的结婚照挂在家里，我劝他们几回他们都不听。
古节的脑袋轰的一声。这最后几句轻描淡写的话竟然解了他多日的困扰。
他今晚本来想问的几个问题里就有这一个，只不过他还没想好怎么问呢，不管怎样，现在还不是把他和杜辛偷摸去初雨的老家搞外调的事情说出去的时候啊。
但这几句已经让古节豁然开朗了。不成想初雨的故事不经意间竟把他心头的疙瘩解开了 ，古节心里一阵轻松――那个结婚照是初雨和那个秦什么的，但那个秦已经死了，古节不会对死者不敬，更不会因为他的死而欢呼雀跃，但，这种情况下，他得知那个照片上的人已经离世，他自然会在心底长舒一口气。
他努力不把心底的释然展露在脸上，继续保持着满面的肃然，回头对古菲说：我想我听明白初雨的意思了，她想告诉咱们，一着不慎，就会把命搭上，那时后悔就晚了。
初雨轻轻点点头。
古菲忙说：初雨，是我不好，没体谅你的用心良苦，还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初雨低下头，又沉重地摇了摇头：别这么说，事情过去好几年了，我都不想了，只是一说起来，又……让你们见笑了。
古节猛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初雨怎么忽然提到结婚照？不会是她知道了我们去过她家吧？
他偷眼瞧了瞧初雨，她只是在用纸巾擦着哭红的眼睛。
难道只是巧合？或者初雨借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情感经历对他古节和盘托出？
他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古菲是有点傻眼了。她听这个故事就如同天方夜谭一般。钻到梦里？看来哥哥还挺认可这事，简直不可思议，可是堂哥从来不是没谱的人啊。
她真想仔细问问，又觉得在初雨情绪不佳时谈这事似乎不妥。
还是初雨先站了起来：古节，要是没有其他事咱就告辞吧，太晚了苏丽和义成在家该着急了。
古菲连说再坐一会吧。
古节嘀咕着：就义成自己在家呢。说完他觉着这么说很无趣，忙站起来转头跟古菲说：妹子，你没事就好了，哥劝你……尽量少和那个胖子来往，他和那个和尚总勾搭连环，都不像好人，我们走了。
初雨已经向门口做势欲走，听到了这话，脚步迟疑了一下，忽地站住了：你说什么？什么和尚？
古节看到初雨紧张的样子不由得也紧张起来，他说：我不是说了嘛，就是那个不忍寺里的那个什么方丈，你见过的。
初雨扭脸看着古节：哎呀，对呀，你之前说今天他也去了？当时胖子喊古菲的时候他在场？
古节连忙点头。
初雨嗔怪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说：我怎么这么大意呀！差点坏事。我可真是太不小心了。
古节期期艾艾：是……当时他靠在门口，我们四个围在老路的尸体边上。
初雨赶紧四周又转转，神色凝重起来。她招手示意两人坐下，自己也重又坐到沙发上，低头沉思起来。
良久，初雨抬头说：看来事情没这么简单。是我疏忽了。这个和尚和他一起去，很可能是他给胖子出的主意，那他有可能知道古菲怀孕，那他要这么安排肯定是有别的招。看起来这鬼没那么容易对付。
兄妹俩再次瞪大了眼睛。
初雨接着解释道：按你的说法这个姓……姓路的算是横死，那个和尚肯定是给这个魂魄做了法，所以才这样有恃无恐，即便是古菲怀孕，他也不怕。
古节忙说：妹子，再不你今晚去我那住吧。
初雨赶紧摆手：不行，到那里鬼魂也会跟去的，而且，义成那事咱还没解决，义成半夜在平台上，万一出个什么闪失，咱们后悔都来不及了。
古节刹那间真佩服这小丫头的心思的缜密。
古菲转脸看看四外，大厅里似乎没什么异样，她心下疑惑：假如鬼不怕自己怀孕，那怎么还没动静啊？但她没说，看到哥哥着急的样子，她多少相信这女子一定有两下子。但是，高局真的会对自己下毒手吗？他连自己的孩子也没半分怜惜？
古菲心里泛起一阵悲凉，坐在那里低头不语。
初雨领会错了，她以为古菲还有些不以为然，她拍拍古菲的腿：小菲姐姐，咱还是小心无大错，好吗？
古菲回过神来，忙笑笑说：我听你的，你怎么说我怎么办，我相信你。
嗯，我替你先挡挡煞吧。古节，你帮我接一碗清水来吧。
好。好。古节忙应着。四处看了看，古菲一指东南角，他赶紧跑过去，在厨房里翻出一只碗，接了水回到厅里。
初雨已经在西南角的窗台上鼓捣起来，他近前一看，居然是一小捆挂面。古节才明白，路上初雨去超市买的就是它。
一个念头闪过，他回头看了一眼妹子，慢慢踱过来，眼睛瞅着初雨的背影，压低声音说：小菲，你看……要不要我跟她说说，让她今晚留下来陪你。
古菲没看哥哥，同样低声轻轻说：我刚才想过了，但是，还是不了，我可能一个人习惯了，家里有别人我怕反倒睡不着。
古节没说什么，他又来到窗前，初雨已经用十几根面条摆了一个古怪的图案。她闭上眼睛，用中指指着水碗，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喝了一口水，退后一步，噗地在图案上喷了一口。
初雨擦了擦嘴角，又四下张望，似乎还有点不放心，对古菲说：小菲姐，你家里有米和鸡蛋吗？
有啊，要多少？我去拿。古菲说着向厨房走去。
初雨说：慢点，慢点，加点小心。七个鸡蛋，再拿一碗大米吧。
古节连忙跑去，古菲指点着他把东西都拿了出来。
她说：古节，麻烦你把大米在四面墙壁下都撒一些，楼上四面墙也要撒。
好。
初雨把七个鸡蛋摆在茶几上，古菲一看是北斗七星的图案，她又在蛋的周围来回画了几下，再把水碗拿过来如法炮制，喷上一口水。
接着，她回头看了一眼古菲：姐姐，把你的右手伸出来。
古菲忙伸出右手。初雨在包里拿出一支写号笔，就是那种笔锋较粗的黑笔，她郑重其事地在古菲掌心写了一个雷字。
她笑吟吟地对古菲说：这个字三天之内不要洗下去，这是掌心雷，如果一旦有紧急情况，你可用手掌心对着它，能起一些作用。
古菲也微笑着说：让你费心了。
古节下来了。初雨又四处瞧瞧，冲古节点点头：我能做的暂时也就这么多了，没别的事的话，咱就走吧。
古节的表情挺复杂，他看了看妹妹，欲言又止，终于说：也别太害怕，估计初雨的手法能镇住它。假如真有什么事的话，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赶过来。
谢谢你们啊，让你们忙够呛，改日我请你俩吃饭，好郑重地表示谢意。古菲说。
嗨，跟自己哥哥还客套什么?初雨故作轻松地说。再见。
两个人走出别墅。古菲倚在门口向二人挥手。
初雨在车里低声说：我怎么感到在里面极不舒服呢？
怎么？古节当时神经就绷紧了.：你不会说是鬼已经来了吧？
不是，我也说不好，总之是不得劲。走吧。
古节开车把初雨送回，在楼下他熄火下车。初雨说：不用上去了，我自己上去就可以。
古节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不行，楼下的防盗门一踹就开，还这么晚了，谁知道上面藏没藏着坏人。
夜色里的初雨顿了一下，笑笑，没说什么，也没拒绝。
上到四楼，初雨开门，回头冲古节挥挥手，说：开车慢点。
古节绅士地点头：晚安。
边下楼他边窝囊：如果没这闹鬼的事，自己早和初雨表白了，没准今天的分别会……相拥？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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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节眼下是太想见到初雨了。
这和从前的每次见面绝对不同。以前那是一种奇异的关系，心有好感，也自我感觉良好认为对方也对自己有点意思。但身边还有一个同居的苏丽，自己属于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那是一种别别扭扭的关系。
现在，碗里的没了，古节准备把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锅里。
但是他忐忑不安。他真怕初雨会哈哈大笑，说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她只不过想帮义成，然后给他一个明确的拒绝，然后给他讲关于结婚照的故事。
那他哭都会找不着调的。
他决定了。他必须坦露心迹。瞬间他想起了老路的以命相抵。死且不足惧，何况说几句话？难道还比不上他路世彪？
他给初雨打了电话，说有好几件事要跟她说。初雨在电话那头都快笑出声来了：好几件事？你的事那么多还是去找110吧。说吧，什么时候？
这已经是暑假了，义成整天带着布鲁托四处闲逛。古节边热着剩菜边说：儿子，就算爸爸很知书达理，不给你报那么多课外班，你好歹得把暑假作业写了吧。
义成没搭这个茬，用手摩挲着布鲁托的后背，布鲁托很享受的趴着，他轻拍了它的背几下：你的好日子来了，你解放了。
古节在厨房里探探头：你叨咕什么呢？什么好日子来了？
丽丽阿姨走了，它的好日子当然来了。
古节一怔，他没跟儿子说苏丽的事呀。他小心地看了一眼义成的脸：谁告诉你丽丽阿姨走了？
她都好几天不来了，也没见你给她打电话，那肯定是走了。义成头也没抬平和地说。
呵……你这小家伙，啥时候变得贼头贼脑的，当起侦探来了？古节停下手里的活计伸着脖子说。
我看你得快点找初阿姨去了吧。义成又跟了一句。
古节有点傻眼。这孩子现在也太早熟了吧，啥事都看这么明白。他讪讪地说：为啥呀？
你做的饭不好吃。
虽然是自己的儿子，但被他当众批评(古节看到布鲁托抬眼瞅了他一眼）他还是有点脸上挂不住。
他把菜端上来，掩饰着尴尬说：现在呀，什么都和我小时候不一样了，哎，你说昨晚那只蚊子，他妈的老狡猾了，就在我耳边叫，等我开灯找，怎么也找不着，后来你猜它藏哪了？
藏哪了？义成倒是来了点兴趣，抬头盯着问。
藏窗帘后头了！放在我小时候，那蚊子哪有这么聪明啊？你一开灯，它就趴在你眼前的墙上，你一巴掌就拍死了。现在可不行了，这帮蚊子能和你斗智斗勇了，你呢，也不像爸爸小时候啥都不懂，你已经和蚊子与时俱进了。
义成咧嘴笑起来：和蚊子与时俱进？我还不如和布鲁托与时俱进呢！
古节想了想：那你是喜欢苏阿姨呢还是喜欢初雨阿姨？
义成半天没吱声，之后来了一句：布鲁托喜欢谁我就喜欢谁。
古节脑瓜一转，明白了。他想起来布鲁托挨苏丽的一飞脚。
一会爸爸要出去，得稍晚才回来，你自己敢在家吗？
义成眨眨眼睛：有布鲁托陪我就行，但是你要早点回来。
爸爸保证。
古节和初雨在田园农家饭庄见面了------这也是古节心仪初雨的地方，她从不要求去那种高档场所，假如是要去日本料理，估计几次也就把古节料理到那了。
这是一场短兵相接。行与不行、幸与不幸就看这个昏黄的傍晚了。古节暗自想。
似乎初雨没有意识到交火就在眼前。她的表情和从前见面一样。难道她就没想一下我说好几件事情要和她说会是什么？
端详着眼前的小葱拌豆腐、地三鲜，初雨问：你都有什么要交代的呀？
开门见山还是迂回包抄，一路上古节一直没拿定主意。事到临头了，他心下竟有了一丝慌乱。难道真是怕被拒绝？可他妈的够没出息了。
还是先易后难吧。古节最终先把殡仪馆里胖子的古怪表现说了。
我可能是多虑了，但后来我怕真有什么说道，那我不就对不起我堂妹了嘛，所以我想征求你的意见。
是不是那个在不忍寺里的你的那个堂妹？初雨问。
哦，古节才意识到她俩曾经见过面。对，就是她。
那……那个胖子也是那时候的胖子了？
嗯，古节有点难为情，毕竟自己的妹子和那个人也名不正言不顺。
初雨夹了一口菜：你能确定他有意那么大声？
应该是。回来时杜辛也说他那一嗓子也把他吓了一大跳。本来没必要那么大声，你想啊，就那么小个地方，正常说都能听见，用得着那么扯脖子喊吗？
初雨点点头：看来是有问题。那个胖子不是一个大老粗吧？然后不太注意场合？
古节有几分不自然：那家伙看起来是个当官的。让你见笑了，我妹子有点……有点……
古节一时不知道用什么词。
啊，能理解。现在社会不就这样嘛。这样的太多了。见怪不怪了。
古节尴尬地点头。他又补充一句：我忘说了，在门口还站一个呢。就是那个在不忍寺那个方丈。人模狗样的在那捻着佛珠。
哦，初雨有几分惊讶：看来是挺有缘，在那种地方都能见面。
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如果他们确实是想害人的话，那他们应该是驱鬼上身。
啊？真的？古节脸上变了颜色：他们……他们想怎么做？
初雨忽然擦了擦嘴，站了起来：买单吧，救人要紧。
古节大吃一惊，呆呆地看着初雨。
快走吧，先别吃了。初雨急急的挥着手。
噢噢。古节如梦方醒，赶紧买单，和初雨匆匆走出饭店，上了车。
古节发动了车，手有一丝颤抖，他心说：多亏没儿女情长先说自己的事，否则……
他急切地掏出电话拨通了古菲的号码。好在响了两声那边就接了起来，传来了古菲慵倦的声音：哥。
古节忙说：小菲，你在哪？我找你有急事。
在家呀。怎么了？
古节以目示意瞅着初雨。初雨马上说：去她家。
古节赶紧说：你把你的地址告诉我，我去你家，这事得当面跟你说。
那面沉默了一下，随即说：哥，你怎么了？好吧，你记一下。
古节在纸上记着，心里说：他妈的，别墅！这就是那帮贪官标准的生活。
他撂下笔纸：小菲，我们一会就到，你一定要开机，好吗？
你们？还有谁呀？
古节一顿：还有一个对你有帮助的人。
古节开着车风驰电掣地向目的地开去，边开边说：告诉我怎么回事。
初雨说：你慢点，别出事。
古节没吭声。
初雨说：是这样，人死之后神识俱灭。但有个过程，在此期间，耳识是最后消失的。所以民间葬礼都忌讳在尸体旁大声说话，那样有可能让鬼魂听到，从而引鬼上身。尤其是你说的喝药而死的，这属于横死，他的魂魄极其不甘，意识里就要找替代者，它才能重新归入六道轮回，免得变成孤魂野鬼。极有可能现在那个鬼已经上了你堂妹的身，然后寻机让她神智混乱自杀而亡。
古节握方向盘的手都快攥出汗了，他又使劲踹了一脚油门。
哎呀，你还得找个超市，我得买点东西。初雨忽然说。
古节心说这时候还买什么，但他即刻明白了，她要买破解之法所用的，毕竟他们出来的匆忙。
在街边超市停下后，初雨一溜小跑钻进店里，一会拿着一袋东西又急急忙忙跑了出来，古节问都没问，开车疾驰。
今晚应该是局长到古菲这里上班的日子。但他没来，他说中央有环保系统的官员来长港调研，他这两天必须作陪，根本脱不开身。
其实即使觉非和尚不提醒他这两天不要和古菲在一起，他也会找理由不上岗的，因为他怕老路的鬼魂。
古菲泱泱的撇撇嘴。她似乎感到高锰酸钾瞅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她当然不会知道，局长在仔细地观察她是否已经出现了异样。
没有。这是高局暂时的结论。但他没灰心，也许需要过程。局长此时在想要把自己在别墅里的明显痕迹去除，尽量在出事后少牵扯自己，要一点都不担干系是不可能的，通话记录那是洗刷不掉的，要想好理由和退身之步。
最好是事发时有旁证。
他表现出依依不舍和关切：你找找你的闺密陪陪你吧，要不我还真不放心。
古菲幽幽的看着他说：这个城市里，我只认识你。
局长定定地瞧着她，心想：你不是有个堂哥吗？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但他没接话，嘴抽搐一下，权当笑了，转身上了车。
当古菲接到堂哥的电话时心里一惊：出什么事了？她脑子里急速的转悠――义成有什么事情？那时候就说晚上义成不对劲，难道严重了？和苏丽动手了？借钱？
不对，还有一个人，而且是什么……对我有帮助的人，那这么晚到我家应该是冲我来的呀。
古菲的心里七上八下。但她仅是狐疑而已，堂哥绝不会害她的。一定是自己有什么麻烦。她禁不住低头扫视了一下全身。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微笑着冲初雨点点头：你好，又见面了。
同时她想：苏丽呢？这个女人和哥哥……？对自己有帮助？她？
初雨忙回应着冲古菲笑着点头。
古节紧张地浑身上下打量着妹妹，他没看出什么不正常，又赶紧回头瞧初雨。
初雨伸出手和古菲握了握手，笑着说：这么晚来打扰你休息了，别见怪。
古节在边上搭了一句：她叫初雨，这是我堂妹。
没什么，没什么。欢迎。古菲将两人让到屋里。
真气派啊。初雨在厅里四处看着，嘴里不住的赞叹。古节知道她在寻找蛛丝马迹，也神色紧张的四处看着。古菲笑吟吟地客气着，顺手倒了两杯咖啡，还不忘回头问：哥，义成还好吧？
还行。还行。古节敷衍着。他眼睛朝楼上瞟一下，心想楼上也得看啊，这话恐怕还是自己说好：小菲，哥也是头一次来你这，带我俩参观参观怎么样？
初雨笑着瞧了一眼古节，眼含深意，似乎是在夸他聪明。
古菲忙说：好啊，走吧，到楼上瞧瞧，可是你们别笑话我，我特懒，也没怎么收拾。
说着，她有点迟缓地转身，准备上楼。
这个细微的动作一下子进入了初雨的眼里。
慢着，等等。初雨此时突然说。
初雨转到古菲身边，上下打量一遍，又回头看看古节，竟然笑了，她似乎猛地轻松了：你妹妹怀孕了？
古节一愣，他真的不知道。即便是在方才或者是在殡仪馆他都愣没看出来，他怔怔地看着妹子，嘴里有些无辜的喏喏应道：我不知道。
古菲也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刚三四个月，我可能不太显怀。
初雨如释重负，她赶忙去搀古菲，嘴里说：别上去了，别上去了，没事了。
呵呵，古菲认为初雨是怕她走路不方便，忙说：不影响，现在还不耽误我走，走吧，上去看看吧。
古节盯着初雨，一时不知怎么回事。初雨冲他摆摆手：没事啦，不用上去了。
兄妹两人都有些茫然。古节想初雨不上去肯定是有什么理由了，可他不懂啊。他应该简单地跟妹妹说说来由，然后好一起问初雨是怎么回事。
他转脸对妹子说：小菲，这么晚我们来，是……是怕你受害。
古菲一愣：受害？她疑惑地看着哥哥，又看看初雨。
古节说：今天白天在殡仪馆你记不记得那个胖子，哦，就是你总和他在一起的人，他在那个停尸房里大声地喊你的名字？
古菲愣愣的瞅着堂哥，脑子里拼命回忆着，想起来了，当时她也有点奇怪，觉得局长反应过度，但绝没往别处想。
哦，是，但是应该……没什么吧？她迟迟疑疑地说。
那是他要让那个鬼记住你的名字，好来缠住你害你！古节忍不住站起来激动地说。
这可大出古菲的意料之外。她看看哥哥，又看看初雨：哥， 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哪。
古节觉得自己说效果能好一些，毕竟初雨和妹子不熟。他现学现卖，把车上初雨和他说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好在他有迷信的深厚底子，当时那些话他吸收的就相当快，现在举一反三，更说的煞有介事。
在古节说的时候，初雨在一旁偶尔四处瞧瞧，时不时对古菲露出几丝微笑。她已经完全松弛下来。
古节的话音刚落，初雨就笑吟吟的说：他说的都对，但现在不用了。
其他两个人回头看着她。
初雨坐下，眼睛盯着古菲微微隆起的腹部：因为你有了保护神。
看着两人一脸茫然，初雨接着说：鬼怕孕妇。因为孕妇在六道之中扮演着独特的角色。她负责把阴间的魂魄带到阳间，她是一个桥梁，是一个载体。在她作为孕妇的阶段鬼几乎都避而远之。
古节先听明白了，他喜形于色地说：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妹子没事了？
初雨缓缓点点头：应该没事。
古菲听得懵懵懂懂，但也明白了两人来的真正目的，她心中有几分好笑，这个堂哥找来个小巫婆给自己捉鬼？
她不由得仔细看了看初雨，普通的球头，略带稚气的圆脸，穿着绿色的绸衫，一条牛仔七分裤，怎么也和仙风道骨搭不上边啊。
她笑了笑：那看来我差点让鬼吃了啊，现在没事了？
古节听出来她有些不以为然，怕初雨听着不舒服，忙说：这不是因为你怀孕了嘛，要不就麻烦了。
初雨也顺着古节的话郑重地说：多亏你怀孕了。
没想到这句话勾起了古菲的抵触。
如果是堂哥说说就算了，那就和自己的亲哥一样，怎么说都没啥，但现在进屋之后两人嘴里就不离怀孕二字，在古菲听来，这个小丫头似乎在有意无意的点她，在讽刺她肚子里的孩子来历不明。
两个人都见过她和他们嘴里的胖子出双入对，嘴上没说，心里都肯定知道这是谁的孩子，她在暗讽自己小三的角色？
更让她心烦的是他们说的高锰酸钾想要害她。仓促之间她判断不出事情的真假，但想到两人之间的冷战，古菲刹那间竟生出万念俱灰的感觉。
念及于此，古菲出口的话就出乎意料了：初小姐没谈过恋爱吧，看来你不太可能懂感情，他不应该找个鬼来害我的。
这句话一出口，屋内的空气陡然紧张起来。古节万没想到妹子能这么唠嗑，他下意识地看着初雨，初雨一下子脸变得通红。
在古节的印象里，这是他头一次看到初雨脸这么红，以前这活都应该是他的。
他赶紧拼命地打着圆场，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嘴里语无伦次地叨咕：人家……人家，来这……是看看你的安全……你说什么呢？
初雨低头咬了咬唇，又抬头看了看古节，好像下了决心似的。她恢复了平静：小菲姐姐，你说的不全对，我也有过感情经历，所以我还是懂点的。不瞒你说，在这方面我也受到过伤害，而且是极深的伤害，我可以跟你们聊一聊。
古节头都大了。他希望初雨跟他开诚布公，但绝不是这种场合啊，古菲不是外人，但……这是两个人私下聊的事啊。他不禁有点埋怨妹子，说话怎么口无遮拦啊。
古菲也没料到初雨这种反应，她心中升起一种歉意，但此时她不会表现出来的，她只是冲初雨微笑着点头。
初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他叫秦岱成。但是因为我的缘故，把他害死了。
此言一出，两人是大惊失色。
古节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傻呆呆地看着初雨。这是她第一次向他说起她的情感经历，没想到是在这么一个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场合，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开场白。
初雨抬眼看着古菲，眼中竟有泪光在闪动：小菲姐姐，我和你说这事，是想告诉你，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会受很多因素所左右，处理不好，会……会后悔一辈子的。
说到这初雨不禁哽咽。
古菲被初雨眼中的盈盈泪光震撼了，她忙在脸上堆满了善意，拼命点头，顺手在茶几上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她。
初雨拭了拭泪，情绪平复了一下，强自挤出一丝微笑：说这个也是为了让你相信我们，你哥哥带我来不是没有原因的，我多少还有几分道行。
另外两人对这句半开玩笑的话都没回应，他俩只是机械的点着头。
我们俩住前后院，从小就在一块玩，后来两家父母就撮合我们在一块，我们也就确定了恋爱关系，一起到了农平县里租了房子住在了一起过日子。那时我在一家药店当库管，他通过关系在派出所上班。
有一天晚上我钻到了他的梦里。
这一句话一出口古菲着实吓了一大跳。她惊惧地转头看着哥哥。古节只是冲她点头，嘴里低声说了一句：是的。她能。
初雨侧过脸对他说：古节，你记不记得你问过我都钻到过谁的梦里，当时我没说，是因为我不愿意提这事，你别介意。
哪里，没啥。古节神色凝重地说。
我在他的梦里看到了奇怪的情景，让我当时相当害怕。我看见滔滔的水，他在里面游着，游着游着，身边似乎漂浮着两个数字，一个是6，一个是0，他好像体力不支，竟然渐渐沉没，最后竟沉到了水底！
我当时就吓的钻了出来。然后拼命摇醒他，把这个情景跟他说了。他当然知道我有一点异能，能通过这些做一些预测，所以他就问我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哭着说这不是好兆头，这绝对不是好事！你一定要加百倍的小心。我说我在他的梦里时看到那滔滔的水似乎有壁，而且还有6 ，还有0.，所以我估计可能是代表游泳池或者是泡澡池，那6或者0就是更衣柜的号码。我就告诉他最近决不能到这两种地方，尤其是假如碰到更衣柜的号码里有60或者06的时候，必须马上离开！
他都答应了。他还说最近他想让上边提拔他当副所长，明码标价是八万，他已经送上去了，但是肯定得跟人家沟通感情，本来都说好这两天要去桑拿，但现在肯定不去了。
我听了略略放了心，一再叮嘱他要远离水，但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终于，在魂不守舍的两天之后，当我接到他们同事的电话时我的头一下子大了，我知道，祸事终究没躲过去。
古节和古菲两眼直直的瞅着她，大气都不敢出。
他陪着市局里的组织口的人喝酒，喝了一斤八两！喝的人事不省，终于……
初雨说不下去了，开始抽泣起来。
好一会儿，她又接着说：我好像突然明白了，我疯了般跑到现场看，他们果然喝的是60度的酒！到那时我才明白，那梦里看到的所谓的池壁其实是酒杯壁！那6和0 就是酒的度数！我真蠢，我真该死啊，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啊！
初雨泣不成声。
两人听得惊心动魄，一时愣在那里。
初雨慢慢又平静下来，她的眼睛都已经红肿，缓缓的说：后来局里怕事情闹大，那几个参加酒局的人也四处活动，最后给他定个因公殉职，赔偿了我家四十万，我哪有心情拿这四十万啊，后事办完我就只身来到长港，离开了那个伤心之地。
不怕你们笑话，我俩的结婚照都照完了，就差领证了，我父母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因为从小就在他们身边，他们拿他当儿子一样，所以现在还把我们的结婚照挂在家里，我劝他们几回他们都不听。
古节的脑袋轰的一声。这最后几句轻描淡写的话竟然解了他多日的困扰。
他今晚本来想问的几个问题里就有这一个，只不过他还没想好怎么问呢，不管怎样，现在还不是把他和杜辛偷摸去初雨的老家搞外调的事情说出去的时候啊。
但这几句已经让古节豁然开朗了。不成想初雨的故事不经意间竟把他心头的疙瘩解开了 ，古节心里一阵轻松――那个结婚照是初雨和那个秦什么的，但那个秦已经死了，古节不会对死者不敬，更不会因为他的死而欢呼雀跃，但，这种情况下，他得知那个照片上的人已经离世，他自然会在心底长舒一口气。
他努力不把心底的释然展露在脸上，继续保持着满面的肃然，回头对古菲说：我想我听明白初雨的意思了，她想告诉咱们，一着不慎，就会把命搭上，那时后悔就晚了。
初雨轻轻点点头。
古菲忙说：初雨，是我不好，没体谅你的用心良苦，还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初雨低下头，又沉重地摇了摇头：别这么说，事情过去好几年了，我都不想了，只是一说起来，又……让你们见笑了。
古节猛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初雨怎么忽然提到结婚照？不会是她知道了我们去过她家吧？
他偷眼瞧了瞧初雨，她只是在用纸巾擦着哭红的眼睛。
难道只是巧合？或者初雨借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情感经历对他古节和盘托出？
他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古菲是有点傻眼了。她听这个故事就如同天方夜谭一般。钻到梦里？看来哥哥还挺认可这事，简直不可思议，可是堂哥从来不是没谱的人啊。
她真想仔细问问，又觉得在初雨情绪不佳时谈这事似乎不妥。
还是初雨先站了起来：古节，要是没有其他事咱就告辞吧，太晚了苏丽和义成在家该着急了。
古菲连说再坐一会吧。
古节嘀咕着：就义成自己在家呢。说完他觉着这么说很无趣，忙站起来转头跟古菲说：妹子，你没事就好了，哥劝你……尽量少和那个胖子来往，他和那个和尚总勾搭连环，都不像好人，我们走了。
初雨已经向门口做势欲走，听到了这话，脚步迟疑了一下，忽地站住了：你说什么？什么和尚？
古节看到初雨紧张的样子不由得也紧张起来，他说：我不是说了嘛，就是那个不忍寺里的那个什么方丈，你见过的。
初雨扭脸看着古节：哎呀，对呀，你之前说今天他也去了？当时胖子喊古菲的时候他在场？
古节连忙点头。
初雨嗔怪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说：我怎么这么大意呀！差点坏事。我可真是太不小心了。
古节期期艾艾：是……当时他靠在门口，我们四个围在老路的尸体边上。
初雨赶紧四周又转转，神色凝重起来。她招手示意两人坐下，自己也重又坐到沙发上，低头沉思起来。
良久，初雨抬头说：看来事情没这么简单。是我疏忽了。这个和尚和他一起去，很可能是他给胖子出的主意，那他有可能知道古菲怀孕，那他要这么安排肯定是有别的招。看起来这鬼没那么容易对付。
兄妹俩再次瞪大了眼睛。
初雨接着解释道：按你的说法这个姓……姓路的算是横死，那个和尚肯定是给这个魂魄做了法，所以才这样有恃无恐，即便是古菲怀孕，他也不怕。
古节忙说：妹子，再不你今晚去我那住吧。
初雨赶紧摆手：不行，到那里鬼魂也会跟去的，而且，义成那事咱还没解决，义成半夜在平台上，万一出个什么闪失，咱们后悔都来不及了。
古节刹那间真佩服这小丫头的心思的缜密。
古菲转脸看看四外，大厅里似乎没什么异样，她心下疑惑：假如鬼不怕自己怀孕，那怎么还没动静啊？但她没说，看到哥哥着急的样子，她多少相信这女子一定有两下子。但是，高局真的会对自己下毒手吗？他连自己的孩子也没半分怜惜？
古菲心里泛起一阵悲凉，坐在那里低头不语。
初雨领会错了，她以为古菲还有些不以为然，她拍拍古菲的腿：小菲姐姐，咱还是小心无大错，好吗？
古菲回过神来，忙笑笑说：我听你的，你怎么说我怎么办，我相信你。
嗯，我替你先挡挡煞吧。古节，你帮我接一碗清水来吧。
好。好。古节忙应着。四处看了看，古菲一指东南角，他赶紧跑过去，在厨房里翻出一只碗，接了水回到厅里。
初雨已经在西南角的窗台上鼓捣起来，他近前一看，居然是一小捆挂面。古节才明白，路上初雨去超市买的就是它。
一个念头闪过，他回头看了一眼妹子，慢慢踱过来，眼睛瞅着初雨的背影，压低声音说：小菲，你看……要不要我跟她说说，让她今晚留下来陪你。
古菲没看哥哥，同样低声轻轻说：我刚才想过了，但是，还是不了，我可能一个人习惯了，家里有别人我怕反倒睡不着。
古节没说什么，他又来到窗前，初雨已经用十几根面条摆了一个古怪的图案。她闭上眼睛，用中指指着水碗，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喝了一口水，退后一步，噗地在图案上喷了一口。
初雨擦了擦嘴角，又四下张望，似乎还有点不放心，对古菲说：小菲姐，你家里有米和鸡蛋吗？
有啊，要多少？我去拿。古菲说着向厨房走去。
初雨说：慢点，慢点，加点小心。七个鸡蛋，再拿一碗大米吧。
古节连忙跑去，古菲指点着他把东西都拿了出来。
她说：古节，麻烦你把大米在四面墙壁下都撒一些，楼上四面墙也要撒。
好。
初雨把七个鸡蛋摆在茶几上，古菲一看是北斗七星的图案，她又在蛋的周围来回画了几下，再把水碗拿过来如法炮制，喷上一口水。
接着，她回头看了一眼古菲：姐姐，把你的右手伸出来。
古菲忙伸出右手。初雨在包里拿出一支写号笔，就是那种笔锋较粗的黑笔，她郑重其事地在古菲掌心写了一个雷字。
她笑吟吟地对古菲说：这个字三天之内不要洗下去，这是掌心雷，如果一旦有紧急情况，你可用手掌心对着它，能起一些作用。
古菲也微笑着说：让你费心了。
古节下来了。初雨又四处瞧瞧，冲古节点点头：我能做的暂时也就这么多了，没别的事的话，咱就走吧。
古节的表情挺复杂，他看了看妹妹，欲言又止，终于说：也别太害怕，估计初雨的手法能镇住它。假如真有什么事的话，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赶过来。
谢谢你们啊，让你们忙够呛，改日我请你俩吃饭，好郑重地表示谢意。古菲说。
嗨，跟自己哥哥还客套什么?初雨故作轻松地说。再见。
两个人走出别墅。古菲倚在门口向二人挥手。
初雨在车里低声说：我怎么感到在里面极不舒服呢？
怎么？古节当时神经就绷紧了.：你不会说是鬼已经来了吧？
不是，我也说不好，总之是不得劲。走吧。
古节开车把初雨送回，在楼下他熄火下车。初雨说：不用上去了，我自己上去就可以。
古节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不行，楼下的防盗门一踹就开，还这么晚了，谁知道上面藏没藏着坏人。
夜色里的初雨顿了一下，笑笑，没说什么，也没拒绝。
上到四楼，初雨开门，回头冲古节挥挥手，说：开车慢点。
古节绅士地点头：晚安。
边下楼他边窝囊：如果没这闹鬼的事，自己早和初雨表白了，没准今天的分别会……相拥？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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