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夫子的故事
“我见过许多人，有天资聪健的，也有敏而好学的，他们读书都是为了登堂入室，进朝为官。你给我的感觉跟他们不一样，所以我很想知道，你是为了什么。”
楚留秋听完他的话，笑了笑，说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第一，白皇朝每年有多少万学子赶考你知道吗？”
“不下百万，这是前些年的数字，这几年不清楚，想必差得也不远。”
“第二个问题，朝廷有多少空闲的官职？”
“这个……”
裴基捋了捋胡子，沉吟道:“我还真不知道。”
“那好，我们来算一下。”
楚留秋继续说道，“白皇朝总管十七州，每个州按十府来算，一府按十县来算。从府衙位置往下推，能够在一府之地为官，一般的书生肯定不能吧！设想一府可以提供一千个官位……”
“多了。”
裴基插了一句。
“好，那就算五百，这个还多吗？”
“不算少了。”
“好，一府之地五百，一州十府，那就是五千人，加上分配下去的各县官职，算六千人，白皇朝十七州，共十万两千人。你说每年都有百万读书人赶考，也就是说有九成的人无法入朝为官，那么他们还一个劲的费力读书是为什么？”
不算不知道，算下来裴基真的是被这个巨大的数字震住了。
“要知道，每年能提供的位置都是固定的，一年一年下来只会更少，第一年能有十万人，第二年很可能只有八万人，第三年呢，第四年呢，以后呢？”
楚留秋缓缓说道。
从来没考虑过这些情况的裴基仿佛被一块巨石从天砸下，心里引起了惊涛骇浪。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朝堂上也从来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
在朝堂上待着的都是六品以上的重臣，对于没能进去白皇朝官员体系的那些书生来说他们是高高在上，又何必关注一个个地位低微的尘埃！
“你问我读书是为了什么，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读书的目的是为了明智，知道什么是善恶是非，知道什么是礼意信廉耻。当然……”
楚留秋笑了起来，“这些都不是我的理由。我读书纯粹就是想打发一下无聊时光。”
裴基犹若未闻，还沉于刚才的强烈震撼中不可自拔。
“读书是为了明智……”
嘴里一直喃喃着这句话，良久，才回过神。
“说得好！”猛的在大腿上拍了一下，他长叹了一口气。
“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楚留秋把早餐推到他面前，两张葱油饼外加一份鸡蛋瘦肉粥。
鸡蛋瘦肉粥发着淡淡的清新香气，葱油饼整齐的切口下流出来少许金黄的油滴。
色泽鲜明，清香透肺。裴基的胃口大动。
“你不去做官，可惜了！”他叹道。
楚留秋当做没听到他这句话，拿起自己的葱油饼一口口缓缓吃了起来。
还是原来的味道，他脑海中不禁浮现一个苍老的面容。
回不去了……
他心里想到，苦涩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不错，不错，不错……”裴基一边吃，一边夸赞，眼神比平时亮了不少。
“我现在相信你那一道红烧肉能引来整条街的人是真的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品尝下？”
恋恋不舍放下碗，他意犹未尽。
“你要是真想吃，今天晚上吧。不过我得提醒你，那东西太油腻，不适合特别像你这样的老人家吃。”
“无妨无妨，能吃到这种美食，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裴基大笑。
“那恐怕徐少卿会把我砍了给你陪葬。”
楚留秋微微笑了笑，心里的沉重随着这个打笑去了几分。
“想家了？”
裴基看出他的心情有些低沉，细声说道。
“有点。”楚留秋点点头。
裴基笑笑，虽然和他相处时间很短，但是已经看出来了他是个很重情意的人。
说了是有点，估计是很是思念吧！
走到他身边，裴基轻轻的拍了拍肩膀，细声说道:“我刚来这的时候也是像你这样，不过我比你更严重。起初是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在床上呆呆的坐了三天，瘦如枯槁。不怕你笑话，那时候真的有求死的念头。都走到山崖上了，楚桦把我劝了回来。”
楚留秋就这样看着老人一脸平淡的缓缓说道，脸上甚至还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你知道我家里有多少口人吗，四十三口。我大儿子是户部的侍郎，朝廷的四品官员，前途无量。我二儿子，文采斐然，在士林中素有威望，我小女儿更是知书达理，名满京华。”
老人介绍他的儿女时，眉间不经意的流露着骄傲。
楚留秋懂得，要是他也有这样的儿女，也会很自豪。
“他们现在呢？”他问道。
“没了。”老人眉宇之间的骄傲隐藏下去，平淡的说道，“因为我做了一件事连累了他们，他们都没了。一家四十三口，就剩我一个了。”
“因为楚桦？”楚留秋猛然想到。
“你很聪明。”裴基赞赏的看着他，“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时间会抹平所有的悲伤。你还年轻，将来你会遇到意义相投的朋友，还有陪伴一生的伴侣。现在你应该做的就是放宽了心，一直往前走。”
楚留秋沉默良久，对这个肯把自己悲惨的经历说出来安慰自己的老人生出了一股敬意。
“对不起。”
“不用道歉。”裴基笑着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温声说道，“我只是希望你能看开，你的路还很长。”
“你后悔吗？”楚留秋道，“为了楚桦一家四十三口就剩了你一个？”
裴基笑了笑，转身问道，“你知道楚桦的身份吗？”
楚留秋摇摇头，“不清楚，方才听你说了你的故事，我发现他的身份比我想象的更高。”
裴基面容严肃，“不知道好，不知道好。他的身份你也别打听，等楚桦肯主动告诉你了，你自然也就知道了。”
“我明白。”楚留秋微微点头。
“今天先不教了，你回去准备下，明天再开始吧！”
裴基走到窗前，双手负在背后，长袖遮住攥的发白的拳头。
后悔吗？
他问自己，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也就为了！
(本章完)
楚留秋听完他的话，笑了笑，说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第一，白皇朝每年有多少万学子赶考你知道吗？”
“不下百万，这是前些年的数字，这几年不清楚，想必差得也不远。”
“第二个问题，朝廷有多少空闲的官职？”
“这个……”
裴基捋了捋胡子，沉吟道:“我还真不知道。”
“那好，我们来算一下。”
楚留秋继续说道，“白皇朝总管十七州，每个州按十府来算，一府按十县来算。从府衙位置往下推，能够在一府之地为官，一般的书生肯定不能吧！设想一府可以提供一千个官位……”
“多了。”
裴基插了一句。
“好，那就算五百，这个还多吗？”
“不算少了。”
“好，一府之地五百，一州十府，那就是五千人，加上分配下去的各县官职，算六千人，白皇朝十七州，共十万两千人。你说每年都有百万读书人赶考，也就是说有九成的人无法入朝为官，那么他们还一个劲的费力读书是为什么？”
不算不知道，算下来裴基真的是被这个巨大的数字震住了。
“要知道，每年能提供的位置都是固定的，一年一年下来只会更少，第一年能有十万人，第二年很可能只有八万人，第三年呢，第四年呢，以后呢？”
楚留秋缓缓说道。
从来没考虑过这些情况的裴基仿佛被一块巨石从天砸下，心里引起了惊涛骇浪。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朝堂上也从来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
在朝堂上待着的都是六品以上的重臣，对于没能进去白皇朝官员体系的那些书生来说他们是高高在上，又何必关注一个个地位低微的尘埃！
“你问我读书是为了什么，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读书的目的是为了明智，知道什么是善恶是非，知道什么是礼意信廉耻。当然……”
楚留秋笑了起来，“这些都不是我的理由。我读书纯粹就是想打发一下无聊时光。”
裴基犹若未闻，还沉于刚才的强烈震撼中不可自拔。
“读书是为了明智……”
嘴里一直喃喃着这句话，良久，才回过神。
“说得好！”猛的在大腿上拍了一下，他长叹了一口气。
“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楚留秋把早餐推到他面前，两张葱油饼外加一份鸡蛋瘦肉粥。
鸡蛋瘦肉粥发着淡淡的清新香气，葱油饼整齐的切口下流出来少许金黄的油滴。
色泽鲜明，清香透肺。裴基的胃口大动。
“你不去做官，可惜了！”他叹道。
楚留秋当做没听到他这句话，拿起自己的葱油饼一口口缓缓吃了起来。
还是原来的味道，他脑海中不禁浮现一个苍老的面容。
回不去了……
他心里想到，苦涩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不错，不错，不错……”裴基一边吃，一边夸赞，眼神比平时亮了不少。
“我现在相信你那一道红烧肉能引来整条街的人是真的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品尝下？”
恋恋不舍放下碗，他意犹未尽。
“你要是真想吃，今天晚上吧。不过我得提醒你，那东西太油腻，不适合特别像你这样的老人家吃。”
“无妨无妨，能吃到这种美食，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裴基大笑。
“那恐怕徐少卿会把我砍了给你陪葬。”
楚留秋微微笑了笑，心里的沉重随着这个打笑去了几分。
“想家了？”
裴基看出他的心情有些低沉，细声说道。
“有点。”楚留秋点点头。
裴基笑笑，虽然和他相处时间很短，但是已经看出来了他是个很重情意的人。
说了是有点，估计是很是思念吧！
走到他身边，裴基轻轻的拍了拍肩膀，细声说道:“我刚来这的时候也是像你这样，不过我比你更严重。起初是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在床上呆呆的坐了三天，瘦如枯槁。不怕你笑话，那时候真的有求死的念头。都走到山崖上了，楚桦把我劝了回来。”
楚留秋就这样看着老人一脸平淡的缓缓说道，脸上甚至还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你知道我家里有多少口人吗，四十三口。我大儿子是户部的侍郎，朝廷的四品官员，前途无量。我二儿子，文采斐然，在士林中素有威望，我小女儿更是知书达理，名满京华。”
老人介绍他的儿女时，眉间不经意的流露着骄傲。
楚留秋懂得，要是他也有这样的儿女，也会很自豪。
“他们现在呢？”他问道。
“没了。”老人眉宇之间的骄傲隐藏下去，平淡的说道，“因为我做了一件事连累了他们，他们都没了。一家四十三口，就剩我一个了。”
“因为楚桦？”楚留秋猛然想到。
“你很聪明。”裴基赞赏的看着他，“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时间会抹平所有的悲伤。你还年轻，将来你会遇到意义相投的朋友，还有陪伴一生的伴侣。现在你应该做的就是放宽了心，一直往前走。”
楚留秋沉默良久，对这个肯把自己悲惨的经历说出来安慰自己的老人生出了一股敬意。
“对不起。”
“不用道歉。”裴基笑着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温声说道，“我只是希望你能看开，你的路还很长。”
“你后悔吗？”楚留秋道，“为了楚桦一家四十三口就剩了你一个？”
裴基笑了笑，转身问道，“你知道楚桦的身份吗？”
楚留秋摇摇头，“不清楚，方才听你说了你的故事，我发现他的身份比我想象的更高。”
裴基面容严肃，“不知道好，不知道好。他的身份你也别打听，等楚桦肯主动告诉你了，你自然也就知道了。”
“我明白。”楚留秋微微点头。
“今天先不教了，你回去准备下，明天再开始吧！”
裴基走到窗前，双手负在背后，长袖遮住攥的发白的拳头。
后悔吗？
他问自己，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也就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