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崇祯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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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林县人民

    官道两边,数百骑下马歇息,有的兵卒解开马鞍,将水囊里的水倒进头盔饮马,有的在手心倒几颗黄豆捂在马唇上,还有的在马的两耳间挂个布袋,战马将头探进布袋,嚼得专注。

    卢象升立在原野上,道:“皇上予我处置军民,参拿文武之权,可百姓屡屡被官兵祸乱得这么等的,我有负百姓,有负皇上——”。卢象升指的官兵,自然不是自已的这队兵,这队兵属于他的天雄军,天雄军是大明的新模范军,纪律,战力都是一流的,就是只有四千人。但除了天雄军,他对祖家铁骑,对左良玉,对其它各路兵马,都是求他们打仗,所谓声泪俱下,激以大义,卢象升很难,他不仅要面对流贼,还要面对官兵,面对皇上。

    范承修与李际遇默立无言,找不出劝解的话语,与卢象升说话他们还不够格。眼前一人正在挥舞大刀,越挥越慢,终于,他驻着大刀,躬着身子,面向大地,喘起了粗气。中军向前笑道:“也还差强人意,舞了24刀,勉强可做得家丁,只是夜不收却是不收你的”。驻刀之人缓缓抬起脸来,正是范纯,他吃力地冲李际遇道:“三弟,你也来舞舞?”。李际遇道:“俺的力气还不及大哥,莫要丢丑了吧”。

    卢象升闻言,哈哈大笑。李际遇冲卢象升道:“话本传奇里说什么,鲁智深的禅杖重六十四斤,关公的大刀重八十二斤,学生一向以为是小说家言,不想今日一见,大人一介书生,却使百斤大刀”。卢象升又是大笑,豪壮道:“不信便舞与你看”,说罢上前,接过大刀,风车般地舞了起来,比范纯舞得更加威猛,数百亲军弃了战马,涌到地里,围住卢象升,雷鸣般地喝彩。这些兵多半是北直隶大名府人,是卢象升任大名知府时一手训练出来的,一向以卢象升的百斤大刀为豪,以亲睹卢大人舞刀为盛事。

    舞了数十刀,卢象升也有些气喘,便将刀递与亲兵,只见那亲兵将刀顺置在一匹健硕的黑马上,此马却是专门驮运这口大刀的。李际遇半是奉承半是真诚道:“今日方信当年俞大猷一把铁剑横扫少林,大人,少林距此不过二十里,大人何不——留一段佳话?”

    卢象升大笑道:“何必去触那帮秃驴的霉头,流贼都剿不过来”,说到却是一叹。李际遇道:“学生曾在少林学艺,学生在少林亦算是强手了,学生使七八斤重的拓木枪,若是在战阵上遇着大人,岂不要连人带枪——不经大人一合”。卢象升大笑道:“你为少林弟子,却唆使我去触少林的霉头,是何居心?”。说罢又是大笑。

    笑罢,卢象升正色道:“莫要妄自菲薄,我自幼习武,对少林拳法亦略知一二,确有独到之处,只是骑射,战阵搏杀,却非少林所长”。

    李际遇到:“自数十年前,俞大人威震少林,少林便学去了俞大人的剑法,棍法,学生今日见了大人的刀法,大人若肯少林一游,与少林切磋——纵是技不如人,又有何羞耻,海纳百川方能进取无止”。卢象升赞道,说得好!又道:“我也无甚刀法,七分凭得是力气罢了”。

    这时,范承修近前来,伏在卢象升脚下,道:“小儿范纯自幼习武,素有从戎之志,时才听那位将爷说,小儿做家丁虽勉强些,却还做得了一个精兵,还望大人收下小儿,能在帐前做个执戟郎中亦算为国尽忠”。

    李际遇听得甚是不堪,这执戟郎中岂不是在说韩信?这用典用得也——难怪舅父年近百半,却连一个生员也取不中,再则,这范大表哥要是跟着自已,日后还不比跟着卢象升出息?只是这也怨不得舅舅,自已是什么人,有什么能耐,舅舅哪里晓得。又说什么为国尽忠,范承修不是叫儿子去参军,而是在卢象升身边参军,以期获得提拔,念及此,李际遇心中忽地一凛,想到卢象升是在一两年后,还是两三年后,便要血染沙场的,将大表哥放在卢象升身边——

    卢象升已将范承修拉了起来,他指向自已的副将,道:“你莫听他胡言,令公子甚是雄壮,军中能将我的大刀舞得这般,亦是不多几人”。

    李际遇听到这里,方才松了口气,原来自已与野战军的差距并没有这般大,他不由想起了大哥李际英,那是个猛熊般的人物,力气比自已大得多,怕是也不输卢象升多少,甚至——

    这时,卢象升对范纯道:“先委屈你做我的亲军,待有了军功再行擢拔”。范纯跪将下去,道:“小人久仰大人威名,更慕大人爱民如子,如今天下大乱,兵匪不分,若能置身于仁义王师,虽死无憾”。卢象升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范纯扶起来,道:“素闻登密一带武勇之士甚多,血气深重,性情慨慷,只是我此行宣大,你跟着我,便远行在外,不得回家,日后是与鞑子争一刀一枪之生死,比剿贼却要凶险,你可想好”。范纯闻言,犹豫了一下,随即道:“大人是江南人,不比小的离家更远,大人不忧不惧,小的又何忧惧”。卢象升闻言,伸出手来,拍了拍范纯的后背,道了一声好。又看向李际遇,道:“李相公,如何,便留在我营中制器,相公若是嫌委屈,我便将你荐于朝廷”。

    李际遇却指了指自已腰上的孝布,道:“上月闹贼,家父死于贼手,学生需守孝三年”。卢象升是至孝之人,闻言不由叹惜,虽知不能不叫人家守孝,但以此人制物之能,若是轻轻放过,那干系可就大了”。他沉思片刻,道:“我向皇上保奏你,你便在家中为朝廷制器,一来不夺人伦,二来便于你为国出力,如何?”。李际遇闻言,拜倒下去,口称谢过卢大人。

    一阵秋风刮过,天气阴沉起来,接着,雨点稀疏地落下,时而打在脸上,时而打在手上,范承修却还是呆呆地望着北边的官道。卢象升的骑队早已不见,耳旁是李际遇的埋怨:”舅,你也不与妗子和表嫂商议一下,就这么放大哥走了”。范承修忽地看向李际遇,急道:“那你时才为何不出言相阻?你却伶俐,胡说什么丁忧,死了爹,若是皇上降旨,以丁忧之名允你在家制器,你岂不是欺君?”。说罢,范承修转身疾疾地去了。

    李际遇望着范承修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担心范纯,埋怨范承修,鄙视范承修的操切与迁怒与人,同时,范承修的话也提醒了他,他胡说什么死了爹,可卢象升却说要向皇上保举自已,到那时——

    唉——李际遇叹了一声,仰视苍穹,久久地等待着雨点打到自已脸上。

    七天后的崇祯九年十月一日,卢象升在北京西北的居庸关设香炉向北京叩拜,继任宣大总督。

    十月中旬,满山养眼的淡黄,叶子已开始落了,但由于曾经过于茂盛的绿,秋的飘零会持续很久,一直持续到冬的来临。满山叮叮当当的凿琢之声,时而轰地一声响起。李际遇立在十字口的崖顶,向下望着自已曾经落马的地方。而致使自已落马的人,此时就站在身边。

    郭龙道:“相公,火药虽好,但这般使费下去,岂不要上万斤?”

    “便是数万斤也心疼不得了,不将寨子修大些,如何容纳这许多人”。

    “相公,你为何在崖上开这许多洞,若守在崖顶,流贼又岂攻得上来?”

    “崖顶能住几个人,都挤在崖顶,三五日还成,岂是长久之计”。

    说罢,李际遇举目四望,只见北边的山呈两级台阶,山顶是平顶,算是一级,在半山腰还有一级台阶环绕着山势,山顶座落着归化寺,在山腰那个台阶上也分布着一些佛殿,再往下,便是十余丈高的悬崖,果然险要。进出归化寺唯一的通道,两旁也是绝壁,这些绝壁在离归化寺两里的地方形成一个十字路口,叫十字口,此时,李际遇便站在十字口上。

    李际遇向南看了看五龙庙,问道:“你使几石的弓?”。郭龙回道:“六石”。李际遇笑道:“若是使八石的弓,或可一箭射杀贼寇主帅”。郭龙不解其意,只是胡乱地笑了一下。

    满山的乡民,悬崖上,几个乡民被绳索坠着,正在崖上叮叮当当地凿着炮眼,在悬崖顶部,双手驻着钎的乡民,每当钎被锤击的瞬间便撤手,然后重新握住钎,将钎略微磨转一下,面对此情此景,李际遇不由叫道:英雄的林县人民,以大无畏的英雄气概,重新安排林县的山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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