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崇祯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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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修寨

    登封县唐庄镇南窑村,是李际遇的舅舅家,他为了躲债,一家三口长期住在舅舅家。住在舅舅家的第二个原因,是因为这里在太室山下,太室山有煤矿,铁矿,有一千多矿工,李际遇和矿工打得火热,莫不是在做工人运动?李际遇欠了姚若时一屁股债,就是因为他想当宋江,却没有宋江的经济实力。

    在唐庄西北是巩县的鲁庄,鲁庄的梁家窑才是李际遇的家。唐庄处于三县交界处,北部是巩县鲁庄,东边是密县。唐庄既在太室山下,也在颍水与洧水的这两个源头之间。

    这时,顺着洧河,向东行走着一家三代。舅舅范承修嘀咕道:“热孝在身,我是不欲见张鉴空,人家十多年前便是生员”。李际遇笑道:“舅,自人家做了生员,你便十几年不见人家,也忒小气”。老童生范承修道:“也该走动走动,略醒醒人耳目,说是我有个武秀才外甥哩”。却是在糟讥李际遇,武秀才相当于体育特长生,没文化,不被正经秀才看得起。

    李际遇与舅舅话不投机,这个没自省力的老人家,是给三分颜料便要开染坊的,以老卖老,反正小辈做什么,说什么,横竖都不对。这也是今天李际遇带儿子宝儿出来玩的原因,原本出门时,宝儿闹着要跟爹出来玩,李际遇又是本能地要喝斥,拒绝,但此时的李际遇,已不再是曾经的那个李际遇,当时李际遇心念一转,想,不就是去见见张问明么,为什么不能带儿子前往?就是见皇上,也能带儿子一同瞻仰天颜,自已对儿子不该那么专横自私,便伸手将宝儿举起,骑在了自已脖子上。

    与舅舅话不投机,李际遇便逗脖子上的宝儿。“前日你娘说你与表叔割谷子,我还当你长大了,到地里一看,不过是在瞎玩,都六岁了,过几日便送你去读书”。

    “我不要读书,我要爹带我去城里看戏”。“城里人多,挤得慌,又热又汗气,待秋凉时爹再带你去城里”。

    “爹得了一大注银子,我要爹买糖吃”。“我看你也是个没出息的,前日在香香姐面前,你咋说,姐姐呀,你吃的是啥——没出息,贪吃嘴,哪日我直着脚去了,留下你喝风”。

    “舅,那叫啥河?”,李际遇指着对岸一条溪流问道。范承修道:“金花泉,你见二面的地么,那种的都是稻子,这是宝地”。李际遇看着地里收割后的稻茬,若有所思。“舅,顺着金花朱,可到超化寺?”。“正是”。

    金花泉是洧河的一条支流,称之为泉,可见并不大,金花泉源于东边的大周山,洧河源于西边的阳城山。这里的洧河,也才离开发源地十余里,河边也不过两三丈宽,顺着洧河一溜四座村子:超化集,东店,樊庄,周岗,每村相距四里,过了周岗,顺着洧河再走七八里,便是密县县城。

    超化集离南窑村也不过十余里,但却属于两个县,超化集正处于登封与密县交界处,属于密县。

    李际遇行走在洧河南岸,金花泉在北边与洧河并排流着,又渐渐地折向了北,直入其源头大周山,北边大周山上的舍利塔已是清晰可见。据说,中原只分得释加牟尼十八颗舍利骨,其中一颗,便在超化寺的舍利塔中。超化寺因此名利天下第十五古刹。而天下第一古刹是距此不远的少林寺。

    超化集不过是一座村子,村头的麦场上铺满刚收获的麦子,乡民正赶着牛在麦穰上一圈圈地脱粒,牛拖着一块石板,压踩着麦穗。麦场的一角,老农扬起木锨,将脱粒后的谷子高高扬起,风,便带走了谷芒。

    在这大忙时节,麦场的一角,却闪动几个练武的身影,老童生范承修看得不由摇头,他若不是因为外甥相求,现在也在自家麦场上脱粒呢。李际遇扫了一眼练武的身影,刚想收回目光,却不由一怔,牵着宝儿,靠了上去。“你不是使钩镰枪的么?”,李际遇对一个使戟的人道。

    使戟的汉子停下动作,上前来,冲李际遇一抱拳,道:“戟与钩镰枪近似,戟是左右双钩,钩镰枪是一面单钩,两般兵器咱都练,小哥见过俺使钩镰枪?”。李际遇点了点头。

    这时,麦场上一个正用木叉堆麦秸的汉子,突然远远叫道:“李哥,你怎来了”。说着,那人捂着草帽跑了过来,与李际遇乍见之下,两人都是一愣,两人腰里都緾着孝手巾。李遇际叫道:“那日在山上,转脸便不见了你,我还当你被流贼掳了去”,那人道:“被俺夺过一杆枪,搠翻了七八个方才逃将出来,好在是山上,驰不得马,不然俺早已交待了”。使戟的汉子在一旁笑道:“你姓牛,张嘴就是牛皮”。牛七枚怒道:“俺身手如何?老郑你不晓得?还是李哥不晓得?”

    使戟的汉子冲李际遇一抱拳,道:“还未请教大名”。“李际遇,南窑的”。那汉子闻言,仿佛听说对方是及时雨宋江,叫道:“你便是千跌李?早就听闻你,好不四海”。李际遇道:“何以克当,是矿上胡起的混名,说出去笑死人”。汉子道:“俺叫郑乐密,绰叫二老虎,早想一睹少林的沾衣十八跌”。

    李际遇闻言,为难道:“兄弟莫怪,这沾衣十八跌,寺里有规距,便是入室弟子,也无几人可受真传”。

    郑乐密闻言,忙道,是俺唐突了。

    范承修找了块树荫地坐着,不耐烦地看着李际遇在麦场上耍枪,宝儿立在他身边,却是看得全神贯注。

    李际遇左手伸到左上角,右手探到右下角,双手展成一字形,每跳一下,身体都旋转一周,仿佛在跳芭蕾,随着他的转动,枪尖在地上划出了轨迹。人在空中旋转时,是借不上力的,枪尖划地时的磨擦力会阻碍人在空中旋转,如果划深了,人在空中便转不动,划浅了,枪尖可能就划不着地面,这种跳转对腿和手的控制力要求很高,绝非一般人做得出来。

    郑乐密连拍几下巴掌,赞叹不已。牛七枚道:“李哥这一手咱瞧惯了,你瞧着不曾,李哥是左挂子”。左挂子便是左撇子,却是陕西话,流贼初期就有个著名领袖便叫王左挂,郑乐密拍了一下牛七枚的脑袋,道:“仔细将你当流贼拿了去”。

    待李际遇收了枪,牛七枚上前道:“去年李哥便练熟了这一手,只是未在地上划出字来,今天瞧着,这地上挠出得鸡爪子还不及去年”,李际遇闻言,忽地一个扫膛腿将牛七枚放倒,牛七枚躺在地上叫道:“左挂子,使腿都是使左腿”。李际遇笑道:“尽胡说,便是练上一千年,在地上也划不出字来”,又道:“日后不靠这个了,便练得少了些”。

    郑牛二人没听懂日后不靠这个了是什么意思,郑乐密望着牛七枚与李际遇腰上系的孝布,道:“你死了姥爷,他死了舅,俺村上千多口人,被杀了百多口,日杀的流贼”。原来牛七枚不是本庄的,他是牛寨的,舅死了,一个姥姥在这里没人养活,地里的庄稼没人收,给姥姥收庄稼来了。

    李际遇道:“俺来,就是找张问明,说修寨的事,俺唐庄的大户都迁到县里,没人愿出银子,若是张问明肯出头,俺唐庄的人能不能纳点银子,一共修寨”。

    “这事极该做的”,客厅上,戴着方巾的张问明道。李际遇与范承修相对而坐,范承修捧着茶碗若有所思,而李际遇却看着张问明头上那顶,他似曾相识的方巾。

    张问明道:“学生早想为此,只是庄里无人肯纳银子,寨子是为活全庄人的性命,但叫我一人出钱,学生心有不甘,此事便一直未成”。

    范承修放下茶碗道:“别的庄又何尝不是如此,一来小户确是无钱,二来众人心存侥幸,都看着大户,大户心中便不忿,宁可迁到城里也不愿便宜了小户”。

    李际遇问道:“世叔既是早有此意,想是谋划已久,不知世叔欲将寨子修到何处?”

    “超化寺”,张问明道,又道:“寺里的僧众是极情愿的,修到超化寺,寺中众多房舍便不必另修了,却是省了开销”。

    李际遇问道:“不知需多少银子?”

    张问明道:“石料木料,山上现成的,只是工钱——”

    闻言,李际遇道:“大户出粮,小户出工,若是小户工都不愿出,让流贼杀也不亏”。

    张问明点了点头,道:“先前小户出工,不但要食工粮,还要工钱,只是上月经流贼一番杀掠,情势似乎又有不同,待我与庄里商议商议,若是外庄的人肯出些钱粮相助,迁来一同守寨,断没个相拒的道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