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谋天下:王妃要摄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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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往事

    乌压压的天空,慢慢收了雨势,雨点落在小河中惊起的涟漪也缓缓归于平静。



    



    凌栖迟满眼都是这条凝静的小河,他星目微阖,手指缓缓地拨弄着地上的空酒瓶,发出哐哐当当的声音。



    



    良久,沉闷的声音悄然而止,凌栖迟忽然无头无脑地问了一句:“穆明可还在潼关?”



    



    “这小子倒是机警,听闻前不久刚立了功,升了个统领呢。”



    



    穆明此人,伯易一直在关注。至那日均晨山一别,他便去将卢知府一事告知大王爷,而后便被调去了潼关驻守。听闻因他武功卓绝,人又老实,倒颇得赏识。



    



    “果然没让我失望。”凌栖迟剑眉一挑,忽又话锋一转道:“你通知萧关的人随时准备撤离。”



    



    “撤离?”伯易大惊失色,萧关可是长安城的喉咙,凌栖迟费了多年心血才安插了自己的人,怎可轻易撤离?



    



    “这事关王爷大业,真的要撤?”伯易还是不可置信地问道。



    



    “若不下些血本,皇帝怎能轻易放过盗取军机图的人?”凌栖迟语气淡淡,如同再讲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我得让皇兄看到我的诚意啊。”



    



    “为了一个墨烟微当真值得?”伯易眉心拧得更紧了,若说以前,他还能接受。可墨烟微明明背叛凌栖迟到如此地步,还值得为她损失一个至关重要的萧关吗?



    



    “你照我说的去做,其他事,我只有安排。”与伯易的慌乱不同,凌栖迟气息愈渐平稳,幽黑的瞳孔深不见底,已做了胸有成竹的打算。



    



    ——————



    



    皇城里最高的西华楼高耸入云,一梁一栋都细细雕刻着飞龙在天的图腾,无一不彰显着皇室的高高在上。



    



    勾栏之侧,一人负手而立,还是那身他一刻都不肯脱下的月日缎绣云龙夹袍。



    



    寒风一过,衣角翻飞,却没有打断他远眺的目光。



    



    “皇兄好兴致,这北边的萧关的确景致妖娆。”凌栖迟不知何时也登上了西华楼,他拱手一拜,今日是难得的清醒。



    



    皇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身子一颤,目光触及凌栖迟时,有瞬间的呆滞,“三弟……”



    



    皇帝手腕一挥,一旁侍奉的宫女太监纷纷屏退,偌大的西华楼唯剩下两个身材颀长的男子。



    



    夕阳的余晖洒下来,将两人的身影拉地极长,长到模糊了轮廓。



    



    “三弟今日怎有空入宫?”皇帝愕然道,而事实上,他已经等许久,他不信凌栖迟会一直没有动作。



    



    “皇兄可知萧关有一种奇花名唤红花龙胆只在冬天才开的艳烈?”凌栖迟却没有直接回答皇帝的问题,手指指着萧关的方向,继续刚刚的话题,“皇兄可有兴趣去萧关一观?”



    



    萧关,长安城的北大门,皇帝心知肚明那里已被凌栖迟掌控,如同扼住长安城的一只手,他时时都想连根拔掉,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理由。



    



    皇帝眼中的愤懑之色一闪而过,皮笑肉不笑道:“美景当前,何人不向往?”



    



    他虽未见太多的情绪变化,但言语间对萧关的志在必得还是毫不掩饰。



    



    处于皇城的制高点,唯有两人相对而立,目光交错间,所有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凌栖迟便不与他兜圈子,拱手道:“萧关陈将军年迈,还请皇兄体恤,允他回归故里。”



    



    皇帝的眼光又是一滞,继而徐徐扫过凌栖迟周身,今日的他的确怪异。



    



    把陈将军调走就是把他煜王府的人调走,他竟肯轻易放弃萧关?



    



    皇帝百思不得其解,除夕宴上他不是差点手刃那贼人吗?不过几日的时间,他竟愿意以萧关换他一条命?



    



    皇帝的忧虑凌栖迟不是没有想到,只是他在赌,赌以皇帝的心性,握在手上的实权才是他最需要的。



    



    他不再多言,静静拱手相侯,等待皇帝的答案。



    



    “三弟,想救那贼人?”



    



    思忖片刻,皇帝却没有正面回应凌栖迟的请求,而是直接了当地抛出关键的问题。



    



    皇帝阴鸷的眼神在凌栖迟周身游走,嘴角是几不可闻地一笑。



    



    寒凉的气息让凌栖迟身体微微一颤,他的皇兄在等着他往陷阱里跳。



    



    只是今日的凌栖迟可没有醉酒。他倏尔挺直身体,一下子比皇帝还要高出半个头,云淡风轻地一笑:“臣弟愚钝,还望皇兄明示。”



    



    又是装聋作哑这一招,这些年来,皇帝已经对这一招厌烦透顶,却又偏偏毫无办法,他握在勾栏上的手渐渐发白,青筋突起。



    



    微妙的变化逃不过凌栖迟的眼睛,不待皇帝开口,他又躬身一拜,言辞恳切道:“陈将军年迈还请皇兄体恤。”



    



    军机令的事情,皇帝几次试探都无用,而那牢狱中的人也是百般折磨都不松口,这样一拖再拖,皇帝早就失去了耐心。



    



    若是能以这么个废人换得萧关却也是不错的选择,更何况,这贼人他能捉一次也就能捉第二次。



    



    凌栖迟既然连萧关都拿出来了,他也不好推辞三弟这份美意,轻笑道:“那便遣陈将军回家乡皖南吧,只是不知将军何时动身?”



    



    “一切旦凭皇上做主……”,凌栖迟眼睛有意无意地瞟着军机处的方向。



    



    煜王府的人何时退出萧关,一切全凭皇帝什么时候放人。



    



    皇帝从来都不是个赌徒,更不敢拿至关重要的萧关作赌,他只得让步。



    



    可是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来日方长。凌栖迟没了乌洛兰氏,又没了萧关,此后不过是他手上的一只蝼蚁,何惧之有?



    



    ——————



    



    军机处暗无边际的牢房里,忽然照进一缕阳光,正洒在奄奄一息的烟微脸上。



    



    她下意识地用手遮住眼睛,十来日不见阳光,她已经不习惯这样的光明了。



    



    她眨了眨眼缓缓去适应强烈的光线,朦脓中正见有一个身影向她疾步迎来。



    



    烟微躺在地上的身子顿时一僵,死命地咬着干裂的嘴唇。



    



    审讯的人有来了吗?这十来日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尝试过多少种刑具了。只是每一次她觉得要踏入鬼门关时,又被这些人拉回了,他们就是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黑影越走越近,挡住了烟微面前最后一丝光线。她立刻蜷缩起身体,紧闭双眼,“你们莫要再逼问了,我的确不认识煜王。”



    



    良久的静默,烟微却没有等来预料中的拳脚相加、言语相激。她缓缓睁开眼,黑衣人左顾右盼,确认四周无人,才慢慢俯下身子。



    



    “王妃……”,黑衣人低吟一声,语气中未见杀意。



    



    烟微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并未有破损。她防备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讷讷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王爷派我接您出去。”黑衣人从腰间取出一只玉笛放在烟微手上,在她手心轻轻一按。



    



    烟微狐疑的目光转而定格在手中的玉笛上,本就遍布伤痕的手抖得更为剧烈。



    



    这玉笛她一眼便能认出是习风筑里的唱月笛,“苍茫随思远,萧散逐烟微”,上面细细密密刻着的正是她的名字。



    



    “王爷……”



    



    没想到临死前,还能重逢旧物,烟微霎时热泪盈眶。却没等到眼泪簌簌而下,她已后背发凉。



    



    “不要管我。”烟微制止住黑衣人掺扶着她的手腕,凄然道:“烟微对不起他,但绝不能再连累他。”



    



    “王妃这些话说的太晚了。”黑衣人轻飘飘地一哼,淡淡道:“王爷自有安排,不劳王妃忧心。”



    



    “可……”



    



    烟微看着这漫无边际的黑暗,心中惴惴不安。这里明明早就被皇帝的人控制了,黑衣人是怎么进来的?



    



    可不由得她多问,那黑衣人便强硬地搀着她出了牢房,上了后门的一辆马车,疾驰而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马车终于驻足,停下的地方不是王府,而是一处普通宅院。



    



    “此处暂时安全,王妃可自此稍作休整。”



    



    烟微倚在简陋的木床上,左右打量一番,她像在期待什么,却又再害怕什么。



    



    “王爷……身在何处?”最终,烟微还是忍不住试探道。



    



    那黑衣人却置若罔闻,半晌,答非所问道:“王妃的人皮\面具已经戴了十天了,真的不要先取下来?”



    



    这一提起来,烟微才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这人皮\面具虽薄,但毕竟不似真皮透气,被捂了这么久的确疼痛难忍。



    



    她将面具沾上热水,小心翼翼地撕下来。与此同时,站在床边的黑衣人也褪下了一身黑衣和面纱。



    



    四目相对,两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茫然无措地呆愣着,宛如木偶。



    



    烟微僵硬的嘴唇张开又闭紧,讶异的目光在黑衣人身上不停地游走。



    



    她惊讶的不仅是这黑衣人是个女子,而是这女子的眼角眉梢竟有七分与她相像,体量身段更是惊人的相似。



    



    烟微的嘴唇轻轻蠕动,试探地问道:“鸳儿……姑娘?”



    



    在她的记忆里,沛凝好像提过有个名唤鸳儿的青楼女子与她十分相像。



    



    呆立在原地的鸳儿忽而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才回过神来,眼神中飞快地飘过一丝落寞,自言自语道:“怪不得他当年会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