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探秘
字体: 16 + -

第164章 、宗室子弟与《红楼梦》的关系之谜(6)

    璞翁为什么要这样做?“情阑珊”道出其中的原委。耄耋之年的他已经淡泊了“棺”的概念,而“祭丰不如养之薄”的认识,让他已不再为厚葬的事过于纠结,故做出了“鬻棺”的决定。“祭丰”和“养薄”之间其实只有一墙之隔,这个“墙”就是《红楼梦》的属性,也就是姓“史”,还是姓“戏”的问题。如果姓“史”,满足了“祭丰”的目的,如果姓“戏”,达到了“养薄”的要求,二者的区别仅此而已。璞翁在离世之前不得不在两者之间作出抉择,“鬻棺”的决定说明他选择了后者。“白首无家妇啼馁,黄绵有袄儿号寒”,自己走了,家中的“妇”和“子”依然还要生活,而“薄养”才是他们生存下去的希望。这里的“妇”和“子”指的是这部作品,并非其家人。

    “杨枝已别乐天去,朝云竟死东坡先。以翁视之等梦幻,此理洞彻非关禅。”这两句话说的是,能歌善舞的“杨枝”和“朝云”已散场而去,《红楼梦》这出历史大戏也该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面对人去台空的历史舞台,璞翁十分坦然,他把曾经的热闹视作只是一场梦幻而已,对此并不留恋,也不遗憾。“反觉司空称好事,圹中聚客徒纷然”,在他看来,世人把这部作品当作司空见惯的才子佳人故事,当作世俗小说来读也没有什么不好,否则让所有人跟着他在坟墓中徒劳悲伤又有什么意义呢?“圹”就是坟墓的意思。这句话的言外之意,这部作品将来的命运,只要顺其自然就好,不必刻意强求。“况乃青山可埋骨,黄肠安用惊愚顽”,这句话反映了璞翁把历史的功名,个人的得失早已置之度外,以淡然平和心的态面对过去,面对未来。这种精神令人肃然起敬,故敦诚忍不住写下来了“行将天地为棺椁,珠玑星月辉当前。翁兮翁兮寿百年,会须天降白玉棺”的美好愿望。

    “鬻棺”实际上就是要把自己的作品“贱卖”掉,抹去其历史痕迹,以世俗喜爱的形式流传于世。它向我们透露了这样的信息:璞翁向敦诚交待,要他在适当的时候把前八十回和后四十回合并出版,以文学的形式,以戏说的形式与读者见面,不要有任何“追踪摄迹”的嫌疑。可见,“鬻棺”是璞翁的临终遗愿,体现了一个耄耋老人对自己这份遗产该怎样处置的态度。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后来的“程甲本”抹去了脂批的真正原因吧,也或许这就是为什么程伟元在“程甲本”序言中谎称后四十回续书得之于藏书家、故纸堆和货郎担的真正原因吧。可以说,程伟元和高鹗的做法坚决彻底的贯彻了璞翁的临终遗愿,将这一历史事件一“隐”到底。

    程伟元何许人也?史书没有他的任何记载,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谁。笔者认为,或许他就是敦诚的化名,委托高鹗出书的“故人”说不定就是他。《四松堂集》里有一首写于1788年之后的诗,题目是《元日试笔题老僧携童图》,内容是:

    十年孤寂独修持,晚岁欣逢负杖儿,渐长更期成法器,几倾衣钵定传伊。

    很显然,这首诗是作者在选定传承人之后写下的,诗中被选中的“负杖儿”很可能就是高鹗,其内容与高鹗的《南乡子》直接呼应。这首诗体现的是传“衣钵”的意愿,而高鹗的诗表达的是被选中的喜悦,如果把它们放在一起的话,可谓相互映衬,珠联璧合。敦诚以“老僧”自诩,高鹗则对他以“莲台大士”相称,二人的师徒关系由此显现。敦诚比高鹗大二十四岁,把他当作晚辈,称他为“童子”显然无可厚非。

    如果说璞翁把自己的后事交待给敦诚,敦诚又于十多年之后托付给皇室以外的文人高鹗,从情理上讲是说得过去。毕竟一部具有浓厚皇家色彩的历史传奇,要想彻头彻尾的文学化,世俗化,必定要做这样安排才行得通。可以说,程甲本的出版完全达到了璞翁“鬻棺”的要求和愿望,也达到了其“养薄”的目的。

    说到这儿还一个问题没解决,这就是胤祯是什么时候去世的。目前我们手里只有两个可供参考的依据:一个是脂批的“甲午八月泪笔”,另一个就是敦诚的《璞翁将军哀辞》。前者表明胤祯活到了1774年,享年86岁,但后者却说:“翁之年八十有五矣”,也就是说,他死于1773年,享年八十五岁。这两个依据在时间上不一致,孰真孰假,难以作出判断。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他死于一个秋冬交替的日子,因为敦诚的《哀辞》这样写道:

    小至日,大风吹野,祁寒折绵,凌晨往弔璞菴老人于南甸之先茔。

    “小至日”是冬至的前一日,也就是说,敦诚是在农历的十一月底前往璞翁坟茔进行扫墓、祭祀活动,此时璞翁很可能刚刚去世不久。应该说,这个时间与“八月”的时间十分接近。如果说胤祯是在病榻上留下了“八月泪笔”,那么这很可能是他的绝笔,此后不久便溘然长辞了,这个时间恰好是一个秋冬交替的时节。其实“八月泪笔”已经透出了他将不久于人世的信息,他说:“余尝哭芹,泪已待尽”,这就说明,风烛残年的他即将走向人生的尽头,即将走向他自己为自己修筑的陵墓。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他究竟是死于1773年的冬日,还是1774年冬日?如果没有其它旁证,这恐怕又是一个谜。

    那么,我们能不能找到其它的旁证呢?笔者在翻阅《觉罗诗人永忠年谱》时,发现了一条线索,在甲午年永忠有这样一个记载:“送正一张大真人归娶”。侯堮在这条信息之后,引用永忠的《诗题及注》册十九的注释说:“……夫人谢氏”。也就是说,这一年正一张大真人娶了一个谢氏为妻。但永忠对这个意思的表述有些奇怪,既然是娶妻,为什么要用“归娶”二字呢?而且娶的夫人偏偏又是“谢氏”呢?笔者认为,或许这是永忠使用的隐语。“正一张大真人”指的就是张璞庵,“归娶”是“归去”的意思,“谢氏”则是“谢世”的意思。这句话完整的说就是:正一张大真人归去——谢世。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胤祯的卒年就可以毫无悬念的确定在1774年,因为永忠在使用隐语的情况下,完全没有必要在时间上做文章,搞得神乎其神。只可惜的是,这条记录没有月,也没有日,在季节上无法与前面的证据进行比对。但这条信息是永忠留在甲午年的最后一条记录,这或许意味着它是发生在年底的事情。如果是这样,就与脂砚斋的绝笔和敦诚的《哀辞》有了共同之处。

    不管怎么说,胤祯最终活到了七十年代之后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我们重新审视他的历史,重新定位他的人生,重新评价他的过往。而宗室子弟与《红楼梦》关系之密切也由此得到了印证。(第十七卷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