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两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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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武馆论剑

    二人穿街过巷,行了足足一里。

    这时,再抬头展望,远远便见一间武馆,武馆门楣牌匾上,“长安武馆”四个篆体字,赫然显现。

    武馆左侧,种有数珠粗大的桑榆树,春风东送下,树上枝动叶摇。

    门口两边,各排着一队羽林军,这些羽林军为首的,就是那位手提象鼻古月刀的青年将军。

    那将军见甄宸走近,连忙上前行礼,笑道:“甄兄弟,好久不见!”

    甄宸回了一礼,说道:“马将军,我问你,新嘉国君是不是在里面?”

    那位青年将军,姓马,名援。他就是赫赫有名的伏波将军马援,不过那都是后话了。他现在只不过是羽林军中,一名小小的中郎将。

    甄宸作为二十一世纪来的人,自然耳熟这位留名千古的大将军。所以,两年前跟他相识后,甄宸就屈膝结交,到了现在,两人已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马援听了甄宸如此问,走过来,在甄宸耳畔低声说:“甄兄弟,你可要小心了,新嘉国君此番从吴越地区,邀来了三位高手,其中有个无影剑赵季,武艺恁是了得!昨夜,国君府的三十多个高手,都敌他不过。原先生此番恐怕不一定能赢!”

    申屠建笑了一笑,然后正容道:“马将军,国君府的高手怎么那么脓包,三十个,也敌不过赵季一人。”

    马援伸出食指,嘘了一声,又低声道:“申屠建,你说话小声些,要是被国君府的高手听见,可就不妙!”

    接着,他又道:“国君府的高手,一点也不脓包,随便一个高手,你合们二人之力也难招架。就拿我来说,战场上拼杀还行,要是提着刀剑与那些高手对打,也是难赢。”

    甄宸知道,马援剑术比自己略胜几筹。他所说的要是真话,那么赵季的武艺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

    就在这时,“喀喇、喀喇”,一阵兵器交伐之声,从屋内传来。

    甄宸心中焦急,当下辞别马援,携着申屠建之手,快步迈进武馆大门。

    进去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大的院子,院子地板铺设青砖,四周角落,武器架上,摆着大柄小柄的剑,还有斧、钺、刀、戟,整齐划一。大门到大厅中轴线两侧,摆有大大小小的铜鼎。

    院中还种着六七株月桂树,此时树上的叶子刚显碧青,褐色泛白的枝干纤细修长。

    二人远远,便见得前厅有两人在打斗。

    打斗的两人,一个是系着酒葫芦、苍老干瘦的老头儿,一个是左手执剑、灰髯凤眼的中年汉。

    甄宸知道,此时交战的,正是师伯大醉剑陈遵,和左手剑李款。

    陈遵剑法,不紧不慢,招式徐徐然,却又连通流畅。宛若一只病猴,但机灵不失。

    而李款的左手剑,则不似陈遵一般慢悠,剑招又狠又快,横贯竖劈,毫不留情。但奈何,他招数虽刚猛,但遇到陈遵这样的高手,却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徒然费力。

    甄宸和申屠建,偷偷从后门走进大厅。

    见得里面站着十多人,这十多人,分庭而坐。

    一边是新嘉国君、赵季等人,而另一边,坐在首席的,是一个中年先生,此人约莫四十左右,头顶平巾帻,手握红宝剑,一身青灰长袍,干净利落,长相也颇为儒雅,三缕青须修得对称柔顺,一双剑眉抖抖有神,面色黄中透红,神貌极好,可眼神里却透着淡淡忧伤。

    这人,自不必说,就是名声在外的长安大侠原涉。

    “师伯,加油,师伯,加油!”

    原涉一席上,一个二三十之间的胖子,嘶声呐喊着,他双拳紧握,额头还渗出微微热汗,似乎场上对敌的人,不是老头儿陈遵,而是他。

    这人,名叫刘飒,是原涉收的第一个弟子。当年原涉来到长安城,他便一直跟着了,比甄宸入门早八年。

    甄宸和申屠建,赶紧坐到席上,二人朝原涉行礼,并齐声喊道:“师父!”

    原涉只点首一笑,两眼却始终往这场下交战的陈遵和李款,并未转过头来。

    甄宸和申屠建,都知道师父是个剑痴,一遇见高手交战,便忘忽外物。所以,二人并不介怀,双眼转向注场下比武的陈李二人。

    陈遵游斗了一阵,说了句,“略觉口干,吾需饮酒数口!”言甫,左手抓起腰间葫芦,咬开瓶盖,咕噜咕噜,一饮数口。而他的右手,依旧有条不紊地探招进招。

    饮毕,陈遵将葫芦系回腰间,长喝一声,慢剑转急,紧锣密鼓地一连挥出数剑,逼得李款后退了六七步,左手上的剑,也被荡得险些脱手。

    陈遵见此,哈哈笑了一声,抽步后纵,也退开数步。站稳身形后,说道:“李款,认输否?”

    李款“嘿”了一声,冷笑道:“左手剑从不认输!”一语甫毕,左手剑倏然伸出,青光一转,直取陈遵咽喉要害,可剑还未使老,忽又臂抖剑斜,向左一偏,直取陈遵右肩。

    这变招委实快敏,好似闪电贯空,前后功夫,皆在一晃眼之间完成。

    陈遵适才占尽上风,以为左手剑李款绝不是能快速变招之人,是以一时疏忽,竟尔着道。那一剑变化,已是无法逼开,唯得向后撤步,减缓剑势,使臂膀不至于被贯穿。

    “哈哈,是你输了!”

    李款看着手中长剑,刺入对手右肩,鲜血从对手伤处渗出,染红了大片衣衫。

    他又道:“这叫做兵不厌诈,你见我招数大开大阖,每一式均使狠劲,便以为我不懂变招,哈哈哈,的确,运剑之势过于刚猛,很难做到顺势变招。

    但你忘了我是左手剑,刚才那一招,剑势表面看似刚猛,实则毫无劲道,只是唬唬人罢了,而我变招那一下,才是正道,虽力量远不如前,但能避实就虚,做到一招毙敌。”

    “好个避实就虚,一招毙敌!”

    陈遵低头,叹了一声,接着又道:“剑术,剑术,既是剑,也是术。若只有手中利剑,却无心中谋术,亦不能称之为剑术。论剑,你不如我,但是论剑术,我却不如你啊。今日比武,我输了!”

    “好!”李款抽剑还鞘,转身退回席上。

    刘飒、甄宸和申屠建三人,早已冲上前,扶住陈遵。

    “师伯,你没事吧?”

    “师伯没事!”陈遵摇摇头,颤颤巍巍,回到自己位置。

    新嘉国君,笑道:“吴越剑客,果然不凡,连大醉剑陈遵这样的高手,竟尔也败在手下。”

    甄宸听了,怒不可遏,回骂道:“使诈的小贼,也敢称高手,当真可笑,若是明刀明枪,与我师伯比上一场,保管那左手剑便成左脚剑!”

    刘飒奇道:“怎么左手剑,便左脚剑了?”

    甄宸道:“两条胳膊,都被砍下来了,不用左脚使剑,难道用右脚么?”

    刘飒听后,忍不住“扑哧”一笑。

    哀章道:“甄宸小儿,说话油腔滑调,不着边际。哼!接下来,就看看你师父是怎么输招的吧?”

    说着,哀章朝赵季点了点头。赵季嘴角微微抖了一下,以此作为回应,然后转过头,两眼死死地盯着原涉,过了良久,才发话,“原先生,接下来,轮到你我交手了。”

    原涉道:“赵先生,你找我比武,就只是为了这天下第一?”

    赵季毫无表情的脸上,掠过一丝冷笑,“当然不是!”

    原涉并不惊讶,说道:“我也知道不是,如果要论剑术天下第一,你已经天下第一了。”

    赵季脸上,又掠过一丝冷笑,“我知道。”

    原涉道:“剑术之道,剑在手,而术在心。论剑艺,你这一辈子也比不上我,但论术道,你们吴越剑客,天生的绝情绝义,我和我师兄都做不到!”

    赵季“哼”了一声,隔了一阵,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本可以做到,当年你刚握起手中那把剑的时候,你是完全可以做到绝情绝义的。”

    原涉道:“是吗?”

    赵季道:“是的,不过很不幸,你遇见了她。虽然她现在离你而去,但你心中还是放下她!”

    原涉道:“也许吧!”

    赵季道:“心中有牵绊,乃是剑术大忌,你可懂?”

    原涉道:“这个我自然知道。”

    赵季道:“当年,我也与你一般,不过我比你聪明,我把那个牵绊我的女人,给杀了!”

    赵季冷漠至致,简直令人咂舌。武馆大厅内,无人不大惊失色。就连邀请赵季的新嘉国君,也惊得冷汗涔涔。

    原涉道:“你的心很冷,像足了一把剑。”

    赵季道:“一个剑客,就应该手上有剑,心中也有剑。可惜你,手上虽有剑,但一颗心却像是女人,满满的柔情蜜意,满满的软弱。”

    赵季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她也跟你一样!”

    一向镇静的原涉,此时眼神却生出一种难言的急切,但这种急切,一闪而过,并未在眼神中逗留太久,“你……你有她的消息?”

    赵季道:“六年前,我在岭南象郡,打听到她的消息。”

    原涉道:“她……她还好吗?她为何要去瘴气密布的蛮荒之地呢?”

    赵季道:“你放心,虽然我很想杀她,但是我碰不上她,至于她为何要去那种蛮荒之地,我却不知道为何了。”

    原涉低头喃喃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他将头略略一抬,望向窗外初显绿意的桂花树,神色更显凄凉。眉宇间,忧郁之气更甚。

    陈遵在一旁,插嘴道:“唉,十五年了,师弟,有些事情该放下便放下吧?既是命数,谁又可违?”

    甄宸见得师父如此,心道:“想不到师父竟也是个情圣,这汝休是谁?莫非是从未谋面的师娘,看这神色,估计十有八九是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师父躲在长安城开武馆,师娘却跑到岭南象州,象州……哦,不就是桂林吗?桂林山水甲天下,那可是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怎么就瘴气密布了?”

    其实他并不知道,岭南一带,在未开垦之前,均是原始森林,林密云蓊,加之沼泽遍地,容易生出瘴气,自然瘴气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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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