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五章 蜜饯
碧潭想到此,机警的放下手中的熏香,快步来到窗户前打量夜色中的燕园:“姑娘,你说那个白大家会不会夜探公主府?又或者.....他此刻正盯着咱们看呢?”
凝萱一怔,继而乐不可支的笑倒在床铺上:“憨丫头,你当咱们公主府的侍卫都是吃软饭的呀御朱门!若换是在廉国府,你这样说倒有几分的可能,然而这是哪里?先不说先帝赠与公主的那百人所组成的侍卫军,就说驸马遗留下的那些老家兵也不是等闲之辈,两位兄长每年又会从军中收留一批退役下来的能人义士,就凭他们,整个公主府便固若金汤,除非白大家毫无顾忌的从大门直冲进来,否则,咱们安全的很!”
这也是凝萱为什么敢叫碧潭在众目睽睽之下邀请人来的一个重要原因。
许多年来,北齐一直以战胜者的形象出现在塘报上,大周朝的统治者虽然也喜欢在塘报中渲染那些短暂而又小小的胜利,可还是不难看出,十八半坡的战役是如何来之不易。
换位处之,若凝萱是北齐的将领,肯定也不会咽下这口气。里应外合,是兵家最管用的伎俩之一,古代明君宿将,从不吝惜用金银爵位来重奖间谍,他们一出兵就能战胜敌手,全在于事先得到了重要情报。
因间、内间、反间、死间、生间,这五种间谍同时使用起来,就会使敌人无法鉴别真假,也正是神秘莫测,克敌制胜的法宝。
凝萱在前世的时候曾反复研究过这五种办法。甚至在某些政敌身上巧妙的运用过。如今白大家的到来,忽然就叫凝萱想到了这一招。
作为京城梨园中新兴的翘楚人物。白大家想要走进哪个权贵世家,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只要此人再稍稍展现出不同一般戏子的卓越见地,想必很快就会夺得官员们的青睐。
大周朝与北齐不同,虽然也重武,可更重文,在士族们的生活中,从来都离不开诗词歌赋。白大家选择这样一个踏板进入大周,着实走对了路子。
内室中一片寂静。碧潭眼见姑娘陷入沉思,自然不敢打扰。只好在熏香之后用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虽然已是九月,可天气仍旧燥热,公主不准再用冰盆,怕寒气入骨冰到身体,只好找几把结实扇子做顶替。
碧潭久不见凝萱说话,她又不好独自睡去,便偎依在雕漆菱花椅上朦朦胧胧的闭上了眼睛。
“碧潭!”
也不知过了几时,碧潭一个激灵险些没从椅子上蹦下来:“姑娘。你唤我?”碧潭顺势瞧了瞧博古架上的摆个不停的西洋钟。竟已是戌时三刻。怪不得院子里静静的!
碧潭跑到床边,凝萱拍了拍床角示意她坐下:“这次两位将军从前线送信回来,派的可是亲兵?”
碧潭迟疑了一下。才道:“今年没留意,可端午的时候确实是叫了顾准来送的节礼。听桂嬷嬷说过,顾准是驸马捡回来的孤儿,从小养在公主府,长大些就给大顾将军做了伴读,武艺极好,公主殿下和驸马爷几乎将他当半个儿子来养。应该算得上是将军的心腹。”
“顾准......”凝萱在心中反复默念了几次,她来公主府的时间算不得短,可扪心自问,她从来没有融进顾家的中心圈子。一来公主疼爱自己,可从始至终对廉国公心存忌惮御朱门。二来,两位养兄五年间从没回过京城,那些老将旧人都大半追随在眉州,凝萱只能从桂嬷嬷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一二,问的多了,凝萱也怕招来养母没有必要的猜忌。
“碧潭,你明儿想个办法去探听探听消息,若将军们确实是派了顾准回来送信,就将人给我找来。若不是......你再去寻高掌柜。”
碧潭正要答应,忽然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碧潭忙低声道:“肯定是咱们屋里没灭灯,巡夜的妈妈进来了。”
这正好!
凝萱两只白嫩的小脚穿上鹅黄色的缎面绣鞋,略整理一下衣衫便给碧潭使了个眼色。
“姑娘可睡下了?”门口声音不大,是凝萱熟悉的巡夜婆子孔妈妈的声音。
碧潭没有迟疑,笑盈盈的就迎了出去,不大会儿,领了一位三十上下的妇人走了进来。这位孔妈妈个子高挑,大大的眼睛在夜色中异常闪烁,白净的面皮显得很是利落。
孔妈妈进门后也不乱打量,只笑着看凝萱:“姑娘还没睡?如今天短夜长了,连个出去纳凉的地方也没有,可姑娘也不好日日守着书本,眼睛若是熬坏了,殿下可要心疼的!”
凝萱一低头,正好落在枕头边上没来得及收拾的《义山文丛》,她不禁会心一笑,这位孔妈妈,怪不得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不该看的一件不瞧,该看的......处处不落!
“妈妈说的是,我每日都睡得早,难不成妈妈没见,你每次进来凝萱都是不知道的。只是今日去了锦乡侯府,他们家做的盐水肘花儿滋味足,我吃了好些,晚间就觉得口中干渴,连吃了好些茶,这会儿肚子却不熨帖!碧潭这丫头又恐我停住食,所以多看了会书。”
孔妈妈笑道:“姐儿该沏些普洱茶吃吃。”
碧潭忙笑道:“沏了一盅子女儿茶,刚吃了一碗。大娘也吃点?都是现成的!”说完,果然走到桌案前,抬手从粉彩降花纹的瓷壶中斟了满满一盅女儿茶递给孔妈妈。
孔妈妈接茶的功夫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碧潭一眼:“说起来,碧潭姑娘也有二十了吧?”
碧潭心一沉,轻送了个“嗯”字。她和笑槐处境尴尬,虽说在公主府当差,可卖身契却在廉国府。这些年姑娘也曾劝过自己找个好人家,可碧潭总不愿意,她明白一个道理,成了家,有了丈夫和孩子的牵绊,碧潭就不能像以前一样萌生复仇的动力。她一定会被安逸的生活磨蚀了仇恨,家仇不报,死敌不杀,碧潭根本不想考虑终身大事,况且,若真能这样一辈子跟在姑娘身边,将来老了,也能得到宋嬷嬷那样的尊敬,碧潭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孔妈妈笑道:“是个大姑娘了!”多的,孔妈妈就不肯再说了。
她不多说,凝萱更不好涎着脸去多问,不过她已经在心里暗暗笃定,甭管什么人来,若把她从家带来的几个人欺负半点,凝萱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凝萱不知从哪里寻出个小匣子,一打开,玫瑰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纵孔妈妈不是那种喜好口腹之欲的人,可闻到味道之后还是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妈妈巡夜不容易,吃几颗玫瑰蜜饯解解乏。”
孔妈妈眼前一亮,喜道:“都说姑娘做得一手好蜜饯,燕园里一年四季总不乏果脯,每年更成了往眉州送的重要礼物之一,莫非说的就是这个?”那玫瑰蜜饯入汁饱满,不硬结,不流水,浑身紫红色的油亮,里面更包着八月新下来的花生果儿,一咬满口香。
凝萱趁机将整个匣子都推到了孔妈妈的怀里:“听桂嬷嬷说过,孔妈妈家有个七岁的男孩儿,这就当做我的一点心意吧!”孔妈妈连连说不敢当,可匣子抱在她怀里却纹丝不动。
凝萱笑道:“二哥难得喜欢我做的蜜饯,所以今年做的格外多些,种类也有红果、海棠、青梅、糖桂花等诸多品种,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撑过新年。我正寻思着,趁着哥哥们送信回来,叫人先运几坛子到眉州。”
老二顾云霆虽然是男子,可打小喜欢这些甜渍渍的东西,紫华大公主本就心疼儿子们在外打仗,吃不好住不好,所以总是极尽可能的满足小儿子的要求。凝萱住到公主府,一开始为了迎合养母的欢心,更是下了大气力去学习蜜饯的做法。时间久了竟也摸索到许多门路,因为这个,大公主没少夸赞她。
孔妈妈对凝萱的印象又加了几分:“这个主意好,就是顾准他......不大好说话,姑娘要送东西还得走殿下的路子。”
凝萱吃了一惊,语气陡然拔高几分:“这是何故?”
孔妈妈讪讪一笑,对公主府里算不得秘密的秘密感到万分无奈与好笑:“想必姑娘也知道,顾准和我们不一样,几乎算得上是府里的半个主子,连殿下都高看他一眼。那一年顾准和二爷吵嚷了起来,说只有女人家才爱吃那样甜蜜蜜的东西。彼时二爷正和师傅学武,天天寻人找架打,一听顾准的话,两人当即就斗在了一处。此后每每听见二爷吃蜜饯,顾准保管奚落一番。”
孔妈妈一想到府上这二位就好笑,明明亲兄弟似的,可一碰见蜜饯两个字就不对付。
这边凝萱已然得到了想要了解的消息,于是微微抬手,掩住小口打了个薄薄的哈欠,孔妈妈赶忙知情知趣的退了出去,到了门口,拉着碧潭好一番嘱咐,这才恋恋不舍的领着一干人走出燕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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