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护花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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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班门弄斧

    姜毅一惊,回头一看,又是一怔。只见身后站着一个豆蔻年华的粉粉嫩嫩的可人儿,两弯笑目,一抹红唇,水荷色襦裙系出一捻儿的腰身。乍一见如此天人一般的美人,姜毅竟然应答不上,脸腾地红了。



    



    姑娘上下打量姜毅,问道:“咦,我怎么没见过你呀?你是谁呀?”



    



    姜毅赶紧施礼回道:“姑娘,实在对不住,我是听了琴声冒然入院的。教坊司左司乐张仲年是我的舅父。”



    



    “哦,你是张司乐的外甥呀!你也会抚琴吗?”姑娘小嘴儿一翘,故意现出不屑的神情。



    



    “小茹,你又在调皮了。”琴声止住,一位老者走出屋门,“快请客人屋里坐吧。”



    



    “爷爷,他哪是什么客人,他分明在偷听你抚琴。”小茹姑娘假装不依不饶,一双俏眉冲着姜毅蹙了蹙。



    



    “妹妹,是我不对了,我这里给你赔礼了。”姜毅赶忙一揖到地。



    



    “呵呵,”小茹姑娘觉得姜毅有些好笑,小声嘀咕道,“这么大的人了,看见女孩子还脸红?嘻嘻……”



    



    “行了行了,客人快进屋吧。”老者热情地招呼道。



    



    进了屋子,姜毅注意到,这间房与自己住的那间,格局大致相同,不同的是,老者的屋子里摆放着许多乐器,除了条案上一架黑红老旧的瑶琴外,墙上还挂着柳琴、竹笛、玉箫,以及叫不上名字的其他乐器。



    



    老者见姜毅不错眼珠地打量瑶琴,遂问道:“公子,莫非你也擅长此技么?”



    



    姜毅道:“我家里倒是也有一架瑶琴,是我父亲留下来的,做工比不上您老这架。我们村只有我的恩师、教私塾的何先生会抚琴,我和他学了一段时日,但学艺不精,技艺一般。”



    



    “你也会抚琴?不如来上一曲,也让我等聆听一番仙乐?”小茹姑娘打趣道。



    



    姜毅知是小茹姑娘调侃,忙不迭地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行。”



    



    老者看姜毅文质彬彬,不像是个混迹市井的俗人,心下已是有了几分喜欢,遂言道:“既是张司乐的亲戚,那就不是外人了,今日我的琴声能够吸引公子驻足,也算有缘,咱们切磋一下,也是一番雅事啊。”



    



    姜毅见老者诚邀,心想,自己的琴技肯定不如人家,如能请教一二,也是自己的造化,何必拘泥于脸面呢?“好吧,那我就献丑了。”



    



    小茹姑娘见姜毅痛快地答应了,一把拉住老者道:“爷爷,他真的答应了。我去焚香,这叫焚香抚琴。”又冲着姜毅眨眨眼,“哎,你可不要辜负我的一番美意呀。”



    



    姜毅正襟危坐,略试了试琴,便弹拨起来。开始,姜毅还有些拘谨,待两个小节过后,便洒脱了许多,一曲《梅花三弄》从指下潇洒律出。虽没有绕梁三日之感,但姜毅感觉是自己超常发挥的一次。



    



    琴曲终了,只见老者手捻银髯,微微点了点头。小茹姑娘却在端上茶后,掩着小嘴儿吃吃地笑了:“呦,你说你会抚琴,我还以为定有一番功力呢,想不到……”小茹姑娘摇了摇头。



    



    姜毅赶忙起身道:“姜毅现丑了,还请老伯和妹妹指教一二。”



    



    小茹姑娘刚要说话,被老者拦住了:“小茹,不可造次。”老者转向姜毅道:“公子到底是学过抚琴的人,指下功夫还是很不错的。”



    



    “我自知在老伯面前是班门弄斧,不过,我是真心想请教的。”姜毅道。



    



    “谈不上请教,公子有此雅兴,他日我们一定好好切磋切磋。”老者道。



    



    姜毅看天色已晚,想自己首次登门,就在这里抚琴,已是唐突了,再说人家这里还有一位美貌少女,真的不宜久留,便拱手道:“老伯,天色晚了,我实是打扰了,就此告辞。”



    



    “怎么,公子要走呀?小茹,快送送公子。”老者吩咐道。



    



    小茹姑娘像灵巧的羽毛飘至门边,冲着姜毅夸张地道了个万福:“有送公子!”说完这句话,小茹姑娘自己竟先笑了。



    



    姜毅倒是非常喜欢小茹姑娘的大方娇俏,忙回礼道:“不劳小茹妹妹相送。老伯,告辞了。”



    



    到了自己居住的小院,却见屋门虚掩着,姜毅紧走几步,推开一看,只见舅父张仲年正等在屋里:“毅儿,出去转了转么?”



    



    “舅舅,我去东北角那个小院来着。”



    



    “哦?你去了辛老伯那里?”



    



    “原来那位老伯姓辛哪,我是听见了动听的琴声,不由自主就走过去了。”



    



    “辛老伯的孙女也在吧?”



    



    “那位姑娘真是他孙女呀?我没敢问。”



    



    “你去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没说什么?我和老伯聊了聊抚琴的事,我还斗胆弹奏了一曲。”



    



    一听这话,张仲年面现惊讶之色,随即又笑了:“你在辛老伯面前抚琴了?呵呵,真是初生牛犊啊,你知道辛老伯是什么人吗?他可是咱京城有名的‘瑶琴圣手’呀!”



    



    “‘瑶琴圣手’?‘瑶琴圣手’是怎么回事?”



    



    “咱京城教坊司入籍的艺人中,可是高手如林哪!吹、拉、弹、唱、舞,皆有特异之才。辛老伯名叫辛纯阳,最擅抚琴,且琴艺十分了得。以前朝廷每有重要礼乐仪式,都少不了他的。”



    



    “现在礼乐之事很少么?”



    



    “崇祯帝登基之后,崇尚节俭,加之川陕一些百姓造反,弄得国库空虚,礼乐之事少了许多了。”



    



    姜毅见舅父谈兴甚浓,也来了兴致,想借此多打听打听。



    



    “那辛老伯一定是很小就拜师学琴吧?”



    



    “非也。”张仲年摇了摇头,“辛老伯抚琴不过十几年的光景。”



    



    “这么说,辛老伯是人到中年后才学习抚琴的喽?”



    



    “是的。辛老伯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操此技艺呀。”



    



    姜毅心中疑惑,更对小茹姑娘的身世产生了好奇之心,问道:“舅舅,辛老伯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你不知道,辛老伯的儿子本是大同总兵府的副将,十几年前在和鞑靼人的一次交战中吃了败仗,带去的一千人马几乎全军覆没,辛副将也失踪了。有大臣上本说辛副将投降了鞑靼人。皇上震怒,辛老伯一家尽皆入籍乐户。”



    



    “这样说来,小茹姑娘是罪臣之后了?”



    



    “是的。”



    



    “看她那么活泼俏皮,一点也看不出愁苦的样子啊?”



    



    “辛老伯的儿子出事那年,小茹姑娘刚刚出生,她自小在教坊司长大,并未经历锦衣玉食的生活,没有从天上掉到地下的感觉,加之辛老伯教导有方,倒养成了她开朗活波的性格。”



    



    “那么,辛老伯高超的抚琴技艺,就是从那时开始练就的?想不到,十几年的工夫,竟能达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姜毅感慨道。



    



    “只要有决心,不管做什么事,啥时候都不晚。”张仲年随口说道。



    



    听了舅父这话,姜毅忽地想到,自己读书多年,竟然连秀才都没考中,真是羞惭得很。



    



    张仲年说完这话,看外甥脸红了,心下却很高兴,看来外甥尚有进取之心,不是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顽劣之徒。



    



    张仲年喝了口茶,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你早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