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水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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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探长说笑了……”林鸿话刚说半句，沈杏山已经悠悠地开了腔：“当日上海反日大运动，亨利欲除掉陆正虎，夜里派了一队英军前往陆家暗杀，结果被你通风报信，陆正虎提前在家设好埋伏，全歼了英军，致使租界损失了六十名士兵，加两名队长。呵呵，再往前的事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林鸿打了个寒噤，此时沈杏山的脸上毫无恶意，但他却还是从心里感到发冷：“沈探长，你是如何得知……这些事的？”话中之意已是变相的承认了刚才沈杏山所言。
“你怕租界当局查出你的通话记录，所以每次通风报信都选在法租界内。你也知道以亨利的性格，断然不可能去法租界求证，他拉不下来那面子。而华界的电话局又惹不起租界，很容易暴露。不过碰巧，沈某的贵人正是法租界董事杜黎明，之前也是法捕房总探长，想要调查出来这点事情，还是不费什么力气的。”
果然，沈杏山与陆连奎，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啊……
“小林，若是我想加害于你，早就将此事捅给亨利了。”沈杏山笑道：“所以你不必紧张，我今日约你前来相会，也是想谈谈如何打垮陆连奎一事。”
“沈探长手段如此强大，想必对付一个陆连奎不成问题吧？林某只是一介百姓，只想安安稳稳的在租界混口饭吃，不想参与江湖争斗。”
林鸿心中虽然明白沈杏山强大，与他联手必然好过与陆连奎那蠢蛋，但也明白若是沈杏山先行击垮了陆连奎，那自己断然也无生存之地，所以想找个由头推掉沈杏山之邀约。
“呵呵。”沈杏山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啜了一口：“既是林探长无意参与江湖争斗，那还不如及早与天会之人断个干净。天会一干人等，与租界当局做对，与日本人做对，早晚也不会有好下场。况且如今上海周边六县形势不稳，很可能与上海发生冲突。天会连番大战下来，早已损折了元气，此刻还经得起一番大战么？”
沈杏山见林鸿默不作声，又道：“林探长所作所为，沈某非常清楚。无非就是天会插在租界的一颗钉子，随时监听租界的动静，然后伺机……掌握整个巡捕房。”
林鸿身子一颤。
“虽然亨利只是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但他也定是开始怀疑你与天会有所勾结了。其实你隐藏得很好，若不是我从法租界电话局查到你的通话记录，也许今天我也就被你骗过去了。”沈杏山语气平淡，但话里暗藏的血腥气却让林鸿不寒而栗：“亨利扶持你，也不过就是因为想在自己人的辖下开烟馆赚钱。之前的租界是我与陆连奎平分天下的时候，他设的烟馆我与陆连奎常来捣乱。况且他要来入股，我与陆连奎背后的大人物又都不甚愿意。而且天会方面，那时租界堂的严四爷又严令禁言，他走投无路之下才想到了你，想要扶持一股自己的力量，掌握一部分巡捕房，在这些捕房的管片之下开设烟馆，的确，若是严四爷还在，这确实不失为一条好门路。”
“后来你在租界大战立下功绩，而我与陆连奎却被天会打的抱头鼠窜。亨利看准时机，从我与陆连奎的辖下各抽出一间捕房给你。虽然实力不济，但好歹也算有了自己的势力。不过这些地方实在不大，若是开设烟馆也赚不了太多的银钱。而且大战以后，又陆续发生了那么多事，你又立足未稳，如果我们来捣乱你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因此，亨利想等你扎根稳健再说。”
“后来就是你为天会几次通风报信，让亨利开始怀疑你了，烟馆之事随之搁置了下来。不过后来严四爷去世，穆五爷上台。他与亨利早有合作，因此亨利才将烟馆开了起来。不过现在有了穆五爷的保护，你的作用已经不大了。如果现在被亨利抓住一丝你勾结天会的证据，他立刻就会毙了你。”
“当然，还有一点。亨利想扶植你，也是想将租界完全抓在自己手中。若是我上位，租界便是杜黎明的天下；若是陆连奎上位，租界便是孙恩的天下，也许他这董事都会被孙恩逼下去。只有你是最好的选择。不过现在看来，你显然让他失望了。”沈杏山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原来……原来……亨利对我早已不信任，可他又给我那个案子做什么？林鸿心念飞快的转动，哼，看来这不过是沈杏山夸大其词罢了，但……小心些总没错……
林鸿想到这，表情一变，脸上带着些铁青之色：“哼，原来亨利早已不信任我了！那，沈探长，你为何要拉拢我呢？你先拉拢陆连奎灭掉我，再灭掉陆连奎，不是更合适吗？毕竟我实力在我们三人之中最为弱小，你们随意一人，灭掉我都易如反掌。”
“哈哈哈……”沈杏山突然仰天大笑。
“沈探长，你笑……什么？”林鸿面带不解之色，疑惑地看着他。
“我沈杏山谁都拉拢得，就是这陆连奎拉拢不得。”沈杏山笑声一敛，语气有些发狠。
“你别看陆连奎平日里笑面嘻嘻，其实心机颇重。如果不是他办案能力不行，或是如果他坐了孙恩这个位子，恐怕现在你我已经倒霉了。”
“况且孙恩背后，有日本人的支持，日本人那是什么人，如狼似虎，背信弃义！这样的人一旦沾上就再甩不掉！而且你以为陆连奎好骗么？我跟陆连奎在一起，只可能是同床异梦，恐怕还没灭了你，我们已经先打起来了！”
说得好像你与我不是同床异梦一样。林鸿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有些不解：“孙恩？孙恩与日本人勾结？！”
“这十里洋场之上，为了借日本人的力量谋求权力的不在少数。”沈杏山苦笑一声：“况且孙恩除了与日本人勾结，还与陆连奎有私下的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林鸿脱口问出。
“严四爷死后，陆正虎将租界堂分给了穆五爷，以穆五爷的性格，对严四爷的手下自然不肯放过，全部砍杀殆尽。但杀光之后，没了与租界联络的人了，平日里那些要事怎么办？但以穆五爷的性格，那些人不杀又不行，他实在放不下心来。我不知他与杜董事怎么了，似乎是在避嫌，两人几乎没有任何接触……而你是天会中人，陆正虎那一派的，他更不可能找，只有找陆连奎了。”
“他为何不直接找亨利或者孙恩呢？他不是和亨利还有烟土合作么？”
“话虽如此，但穆五爷可能让天会知晓他在暗中帮亨利撑着烟馆吗？你是亨利董事的心腹，早晚会暴露，他不敢与亨利再有合作。至于孙恩，那是日本人的一条狗，虽然穆五爷也靠着日本人，但绝不想再与日本人有瓜葛，能少一点就少一点，种种因素，他找上了陆连奎。”
原来租界水这么深……林鸿心中暗暗计较，嘴上却道：“沈探长，那你要我与你联手，我们该怎么做？”
沈杏山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若是你能与我联手，我自然无惧，等我弄清楚穆五爷与杜董事究竟有什么嫌隙，我就与穆五爷说，让穆五爷与我合作。到那时我们腾出手再对付陆连奎，那可真就是高枕无忧了。”
林鸿听完之后默不作声。过河拆桥的事，他见了也不是一件两件了。谁知道沈杏山灭了陆连奎后会不会再对自己下手？不过如今沈杏山势大，先假意依附也没坏处。他含含糊糊地：“既然如此，那么沈探长给在下一天时间回去想想，不过我相信，一定会给沈探长一个满意的答复。”言外之意就是已经答应了。
沈杏山脸上也难掩激动之色：“小林，我早看出来你并非池中之物，将来腾飞冲天必然会大有作为，来，哥哥敬你一杯！以后，不必再叫我沈探长，称我山哥、沈哥就好！”
二人推杯换盏，尽绽笑颜。但笑容之下暗藏的，却是两颗不同思虑的心。
林鸿出了鸿宾楼，便乘车回了法租界。他想了想，还是向着陆豪的家中走去。
“凝香！我不相信你不喜欢我！凝香！你今日必须要给我一个答复！”距离陆豪家宅不远处，一处宅院前，一名窈窕身段的妙龄女子与一名年轻男子正在拉扯。听着声音，这女子应该是大世界的红人凝香，而另外一人自己却并不认得。林鸿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就在不远处悄悄观察着。
“小武哥！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是清楚了！我真的不喜欢你，我把你当成我的亲哥哥！我的心……已经有人了！”凝香咬着嘴唇，眼泪一串串滑了下来。
“是谁！是谁！”穆武失态的吼道：“是陆豪吗！是不是那个混蛋！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崩了他！”
穆武拔出腰间的手枪，一把推开凝香，杀气腾腾的朝着隔壁陆豪的宅院走了过去。
“站住！”穆武还没走几步，面前的路已经被人挡住了。穆武打量了一下来人，约莫二十几岁的年纪，身穿一身公共租界总探长的制服，身上散发着一股浩然正气。这人眉宇不凡，说话也带着凛然之音。
思虑几秒，穆武才试探着道：“林鸿？”
(本章完)
“沈探长说笑了……”林鸿话刚说半句，沈杏山已经悠悠地开了腔：“当日上海反日大运动，亨利欲除掉陆正虎，夜里派了一队英军前往陆家暗杀，结果被你通风报信，陆正虎提前在家设好埋伏，全歼了英军，致使租界损失了六十名士兵，加两名队长。呵呵，再往前的事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林鸿打了个寒噤，此时沈杏山的脸上毫无恶意，但他却还是从心里感到发冷：“沈探长，你是如何得知……这些事的？”话中之意已是变相的承认了刚才沈杏山所言。
“你怕租界当局查出你的通话记录，所以每次通风报信都选在法租界内。你也知道以亨利的性格，断然不可能去法租界求证，他拉不下来那面子。而华界的电话局又惹不起租界，很容易暴露。不过碰巧，沈某的贵人正是法租界董事杜黎明，之前也是法捕房总探长，想要调查出来这点事情，还是不费什么力气的。”
果然，沈杏山与陆连奎，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啊……
“小林，若是我想加害于你，早就将此事捅给亨利了。”沈杏山笑道：“所以你不必紧张，我今日约你前来相会，也是想谈谈如何打垮陆连奎一事。”
“沈探长手段如此强大，想必对付一个陆连奎不成问题吧？林某只是一介百姓，只想安安稳稳的在租界混口饭吃，不想参与江湖争斗。”
林鸿心中虽然明白沈杏山强大，与他联手必然好过与陆连奎那蠢蛋，但也明白若是沈杏山先行击垮了陆连奎，那自己断然也无生存之地，所以想找个由头推掉沈杏山之邀约。
“呵呵。”沈杏山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啜了一口：“既是林探长无意参与江湖争斗，那还不如及早与天会之人断个干净。天会一干人等，与租界当局做对，与日本人做对，早晚也不会有好下场。况且如今上海周边六县形势不稳，很可能与上海发生冲突。天会连番大战下来，早已损折了元气，此刻还经得起一番大战么？”
沈杏山见林鸿默不作声，又道：“林探长所作所为，沈某非常清楚。无非就是天会插在租界的一颗钉子，随时监听租界的动静，然后伺机……掌握整个巡捕房。”
林鸿身子一颤。
“虽然亨利只是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但他也定是开始怀疑你与天会有所勾结了。其实你隐藏得很好，若不是我从法租界电话局查到你的通话记录，也许今天我也就被你骗过去了。”沈杏山语气平淡，但话里暗藏的血腥气却让林鸿不寒而栗：“亨利扶持你，也不过就是因为想在自己人的辖下开烟馆赚钱。之前的租界是我与陆连奎平分天下的时候，他设的烟馆我与陆连奎常来捣乱。况且他要来入股，我与陆连奎背后的大人物又都不甚愿意。而且天会方面，那时租界堂的严四爷又严令禁言，他走投无路之下才想到了你，想要扶持一股自己的力量，掌握一部分巡捕房，在这些捕房的管片之下开设烟馆，的确，若是严四爷还在，这确实不失为一条好门路。”
“后来你在租界大战立下功绩，而我与陆连奎却被天会打的抱头鼠窜。亨利看准时机，从我与陆连奎的辖下各抽出一间捕房给你。虽然实力不济，但好歹也算有了自己的势力。不过这些地方实在不大，若是开设烟馆也赚不了太多的银钱。而且大战以后，又陆续发生了那么多事，你又立足未稳，如果我们来捣乱你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因此，亨利想等你扎根稳健再说。”
“后来就是你为天会几次通风报信，让亨利开始怀疑你了，烟馆之事随之搁置了下来。不过后来严四爷去世，穆五爷上台。他与亨利早有合作，因此亨利才将烟馆开了起来。不过现在有了穆五爷的保护，你的作用已经不大了。如果现在被亨利抓住一丝你勾结天会的证据，他立刻就会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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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鸿想到这，表情一变，脸上带着些铁青之色：“哼，原来亨利早已不信任我了！那，沈探长，你为何要拉拢我呢？你先拉拢陆连奎灭掉我，再灭掉陆连奎，不是更合适吗？毕竟我实力在我们三人之中最为弱小，你们随意一人，灭掉我都易如反掌。”
“哈哈哈……”沈杏山突然仰天大笑。
“沈探长，你笑……什么？”林鸿面带不解之色，疑惑地看着他。
“我沈杏山谁都拉拢得，就是这陆连奎拉拢不得。”沈杏山笑声一敛，语气有些发狠。
“你别看陆连奎平日里笑面嘻嘻，其实心机颇重。如果不是他办案能力不行，或是如果他坐了孙恩这个位子，恐怕现在你我已经倒霉了。”
“况且孙恩背后，有日本人的支持，日本人那是什么人，如狼似虎，背信弃义！这样的人一旦沾上就再甩不掉！而且你以为陆连奎好骗么？我跟陆连奎在一起，只可能是同床异梦，恐怕还没灭了你，我们已经先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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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四爷死后，陆正虎将租界堂分给了穆五爷，以穆五爷的性格，对严四爷的手下自然不肯放过，全部砍杀殆尽。但杀光之后，没了与租界联络的人了，平日里那些要事怎么办？但以穆五爷的性格，那些人不杀又不行，他实在放不下心来。我不知他与杜董事怎么了，似乎是在避嫌，两人几乎没有任何接触……而你是天会中人，陆正虎那一派的，他更不可能找，只有找陆连奎了。”
“他为何不直接找亨利或者孙恩呢？他不是和亨利还有烟土合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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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租界水这么深……林鸿心中暗暗计较，嘴上却道：“沈探长，那你要我与你联手，我们该怎么做？”
沈杏山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若是你能与我联手，我自然无惧，等我弄清楚穆五爷与杜董事究竟有什么嫌隙，我就与穆五爷说，让穆五爷与我合作。到那时我们腾出手再对付陆连奎，那可真就是高枕无忧了。”
林鸿听完之后默不作声。过河拆桥的事，他见了也不是一件两件了。谁知道沈杏山灭了陆连奎后会不会再对自己下手？不过如今沈杏山势大，先假意依附也没坏处。他含含糊糊地：“既然如此，那么沈探长给在下一天时间回去想想，不过我相信，一定会给沈探长一个满意的答复。”言外之意就是已经答应了。
沈杏山脸上也难掩激动之色：“小林，我早看出来你并非池中之物，将来腾飞冲天必然会大有作为，来，哥哥敬你一杯！以后，不必再叫我沈探长，称我山哥、沈哥就好！”
二人推杯换盏，尽绽笑颜。但笑容之下暗藏的，却是两颗不同思虑的心。
林鸿出了鸿宾楼，便乘车回了法租界。他想了想，还是向着陆豪的家中走去。
“凝香！我不相信你不喜欢我！凝香！你今日必须要给我一个答复！”距离陆豪家宅不远处，一处宅院前，一名窈窕身段的妙龄女子与一名年轻男子正在拉扯。听着声音，这女子应该是大世界的红人凝香，而另外一人自己却并不认得。林鸿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就在不远处悄悄观察着。
“小武哥！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是清楚了！我真的不喜欢你，我把你当成我的亲哥哥！我的心……已经有人了！”凝香咬着嘴唇，眼泪一串串滑了下来。
“是谁！是谁！”穆武失态的吼道：“是陆豪吗！是不是那个混蛋！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崩了他！”
穆武拔出腰间的手枪，一把推开凝香，杀气腾腾的朝着隔壁陆豪的宅院走了过去。
“站住！”穆武还没走几步，面前的路已经被人挡住了。穆武打量了一下来人，约莫二十几岁的年纪，身穿一身公共租界总探长的制服，身上散发着一股浩然正气。这人眉宇不凡，说话也带着凛然之音。
思虑几秒，穆武才试探着道：“林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