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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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结义

    二人皆是有识之士,对当今局势也皆是甚为愤慨。一谈起当今时事,便都侃侃而谈,各抒己见,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陆豪愤愤然道:“别处我无力涉及,但在这上海滩上,凡我天会管辖之处,何人敢胡作非为,横行暴虐,陆豪必将他挫骨扬灰!”

    “哈哈,说得好!若是上海再多几位如陆兄这等有识之士,便可大大净化这上海的污靡风气!”林鸿抚掌大笑,却又转而幽幽叹道:“叹当今乱世,豪杰辈出,却仅争蝇头小利,无人忧国之前途。若是军阀混战久无终结,怕是无需外敌入侵,我等便已是玩火自焚!”

    “是啊,可叹如今人心不古,皆是目光短浅之徒,仅看重眼前利益。唉,可叹我华夏能人辈出,却由奸佞小人把持权政,搞得整个国家乌烟瘴气,国不成国!”陆豪说到此处,颇有惋惜之感。

    “看陆兄年纪虽小,却对时事颇有见地。不知陆兄年岁几何?”

    陆豪道:“我乃1905年生人,今年二十有二。”

    林鸿一听,不禁面露激动之色:“林鸿小陆兄一岁。陆兄既是江湖之人,那我二人不妨效仿桃园结义。你年长,应是大哥;我年幼,则是二弟。如何?”

    陆豪抚掌称妙:“我父亲也有四位兄弟,平日里推杯换盏,大谈局势,好不快意!我每日见他们如此热闹,也盼想有自己的兄弟,如今倒是如愿以偿了!”

    林鸿开怀大笑:“这也是小弟的平生所想啊!我今日出巡,早上未曾吃饭,仅垫了几块茶点。如今一番折腾早已肚饥了,你我兄弟去小酌几杯可好?”

    “若是小弟相约,当是极好了!”陆豪爽快地应答道。他转身与张龙附耳道:“阿龙,你先带兄弟们到他处去巡场,莫要管我,一会儿我自去天记茶楼找寻父亲。”张龙却面露担忧之色:“少爷仅凭几句之言便与其结为异性兄弟,是否不妥?如今不比平常年月,还望少爷多多提防才是。”

    陆豪面露不悦之色:“我早已是成年之人,所思所作自有分寸,阿龙,你就莫要管我了!”

    张龙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他精心挑选出几名得力手下,千叮万嘱要护好少爷安全。他话音未落,陆豪与林鸿谈笑间已是走出数十米之远,几名手下急忙去追。

    却说二人走入福州饭店,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都有些醉醺醺的。

    陆豪喷着酒气道:“二弟……我父亲前些日子曾说与我道,欲将我天会势力发展自租界之中。此事为兄认为除了你再无旁人能胜任了,不知二弟……可愿意否?”

    “天会?可是如今称雄北市的天会?”林鸿也有些神志不清,但仍是一脸的兴奋之色:“如今十里洋场之上,除了天会、南市与租界,其他地方皆非净土。若是真如大哥所说,能举荐二弟在天会庇荫之下,小弟自是感激不尽……”

    “二弟,你先莫要应答。”陆豪忧愁地道:“上海局势错综复杂,稍有不慎即有性命之危。你先思虑一番再说,此事不急于一时。”

    二人“叮”的碰了碰杯,林鸿一仰脖将杯中酒灌进:“可叹如今乱世,奸佞当道,英雄末路。若是能尽自身绵薄之力为百姓谋福,就算牺牲又有何妨!”

    “哈哈,二弟说得好!”陆豪起身将林鸿面前酒杯添满,二人又是重重一撞杯。饮下杯中烈酒,陆豪也是双眼通红,一股豪气直冲天灵盖:“若是华夏多些诸如二弟这般之人,岂能任由外国列强瓜分我华夏之领土!”

    “大哥,既然是兄弟,那有些话小弟便但说无妨了。”林鸿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作了很大努力般:“这十里洋场之上,无数势力横行,其中各关系更是盘根错节。北市虽以天会为首,但仍有不轨之徒蠢蠢欲动。先不谈虹口日本人、公共租界英国人及法租界法国人,便是闸北安徽帮徐鸿飞、彭浦彭帮李连生、吴淞船运司贾亭这等小帮小派也并不安分。且帮会之徒一向不在乎名利荣誉,只在乎钱财地位。小弟不免忧虑上海之前途啊!”

    陆豪亦是一脸忧愁之色:“如今上海局势握在那些帮派人士之手。他们的方向便代表着上海的方向;他们的好坏也决定着上海的优劣。若是他们坚定决心对抗洋人,那么洋人就算千军万马,铜皮铁骨,也是在上海难以寸进;若是他们对洋人趋炎附势、屈膝买好,那么洋人就算是泥捏陶制,这上海也是任人驰骋!”

    “大哥!”林鸿抓住陆豪的双手,动容地道:“你既是天会陆爷之子,将来也必是上海滩之魁。既是如此,小弟恳请大哥莫忘今日我二人一席话!我事先挑明,”林鸿仰脖灌下一口烈酒,辣得双眼通红:“若是大哥日后受江湖风气所染,与洋人相互勾结,荼毒百姓,那便莫怪林鸿不问兄弟情义!那时,就算林鸿粉身碎骨,也必定要将你粉身碎骨,挫骨扬灰!”

    陆豪猛然打了个寒噤,全身如遭电击般的一颤。他直视着林鸿那双眸,那黑眸中带着果决、杀气与冷毅。

    酒酣饭罢,二人在饭馆门口道别。冬日猎猎寒风扑面而来,吹拂的两人脸庞通红发紫。两人面对面而视,心中皆是散发出一种不舍之情。

    “大哥,莫忘今日我二人所谈!”良久,终是一句道别。林鸿转身向路的那头走去,身形渐渐为楼道小巷阴影所掩,慢慢消失在夕阳的掩映晚霞中……

    陆豪则是转身坐上了道奇老爷车,向着天记茶楼缓缓驶去……

    上海开埠之后,陆水两路生意日渐繁茂。市民以黄浦江为界,将上海分为南北两市。北市之中,各路帮派经十余年厮杀,终有天会脱颖而出。

    陆正虎为天会大哥,陆豪生父,亦是上海北市之王。天会大佬共五人,除陆正虎为大,其余亦有四位大佬,分管北市各类事务。

    滕龙为二哥,掌天会水陆堂口,分管码头一带,帮派袭扰、水寇侵袭、码头例费等事宜。为人刚正不阿,唯陆正虎马首是瞻,极是忠心不二。

    邹达为三哥,已于1919年与陆正虎爆发极大争吵,愤怒甩袖而去,至此再无下落,英武堂主之位因此受万人觊觎,却被陆正虎封给陆豪代为打理。为人有勇有谋,却性格暴烈不堪。

    严康为四哥,掌天会租界堂口,因幼年留洋,会一口流利的英文与法文,因此常负责打理租界方面事宜,分派月例、解决纠纷,甚至干预巡捕房事宜。为人和善爱笑,幽默风趣、城府甚深,却并无野心。

    穆文为五哥,掌天会商会堂口,从小便是一幅经商模样,颇会算计,天会辖下所有商铺店铺、赌场、烟馆、堂子(妓厅)、舞厅……皆是租界堂管辖之事。为人绅士有礼,却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让人常捉摸不透。

    天记茶楼坐落于二马路(今九江路)之上,为天会总堂。每当有重要客人来访,或是有生意商谈,天会五位大哥都会来此商议,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陆豪来到天记,一名膀大腰圆的威武大汉正一脸肃杀的守卫在门口,他便是张龙的胞弟,陆正虎的保镖兼司机,张虎。一身武艺功夫丝毫不输张龙,且也是极为忠心不二。

    “少爷。”见到陆豪披着一身雪花匆匆进门,张虎便立刻躬身行礼道。

    陆豪看着张虎问道:“我父亲可在楼上?”

    张虎答道:“陆爷、二爷、四爷、五爷皆在。”陆豪点点头,转身便要向着楼上走去。

    “少爷。”张虎一步跨到了陆豪身前将他拦下,悄声道:“几位爷如今正在楼上争吵,少爷还是不要此时上去触霉头的好。“

    陆豪嗤笑一声:“这是什么道理,为何平日不见之时便相安无事,一旦聚于一处便吵得狗血喷头?“

    “听说,是五爷欲在北市贩土,被二爷和四爷联手拦了下来,如今他们正在楼上争吵不休,怕是一时之间也难分伯仲。“张虎道。

    “我知道了。“陆豪点点头,便抬腿朝着楼上走去。刚走到半路,便听楼上传来一阵争吵之声。

    “天会从不贩土,这已是十几年来的规矩!当日三哥在时,也对此事百般叮嘱,千规万律不可触犯!老五,你太叫我失望,这烟土害人害己,你为何非要争执不休,偏要拿它来卖啊!”一名唇上留着淡淡胡须的男子激动的拍着桌子,一脸激愤的吼道,他白皙细腻的面庞已因为过分的激动与愤怒而涨成了血红色,看样子的确是激动非常。他便是天会大名鼎鼎的四爷,严康。

    严康对面坐着的那斯文儒雅,皮笑肉不笑的男人脸上却浮现出一抹冷笑:“四哥,你身在租界,为何却如此目光短浅?如今租界烟馆暴增,烟土不绝,获利甚丰!我华界贩土已是大局气数,就算华界不卖,他们也是进入租界向英国人高价购买,还不是一样?只不过是将钱从我们的口袋换到了那英国佬们的口袋里罢了!若是我们在华界开设烟馆,价格再低些,以此时吸烟风潮,必然是一呼百应啊!“

    “不行!万一此物浸染了我天会兄弟,罪责谁来承担!我天会多年基业,不就在这小小鸦片之下毁于一旦了吗!”

    “四哥,若是你真胆小怕事,直说便罢!不必拐弯抹角,拿天会前途说事!”穆文冷哼一声:“大男人,当顶天立地,像有些人有话不敢明言,含骨露肉的,算什么好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