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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慷慨赋诗,才惊四座

    “不怕各位见笑,梁某之目光,乃在于天下!”

    沈岳洪亮的声音穿透屋瓦,直抵云霄。

    “好狂妄的口气!”马君雅冷笑一声,“既然你的目光在于天下,那我倒要拿天下大事问问你。”

    明眼人都能看出,马君雅显然是要把沈岳考倒的节奏,纷纷捏了一把汗。

    “北虏近年来频频入侵,颇有大动干戈之势,请问该如何应对?”

    马君雅一开口,所有人几乎倒下:这是满朝将相争了许久都没能拿出定论的问题,你拿这问一个小县令,是不是过分了点?

    祝嘉鸣也皱了皱眉头:这问题问得,难度太高了点。不过也好,能让姓梁的小子知难而退。

    “在西,在北。”

    沈岳简略回答。

    马君雅面露不屑:“本来还想坐等你的长篇大论,没想到竟如此潦草塞责,看来也只是草包一个,并无多少见识。”

    沈岳目光冷峻,朝下撇了撇嘴:“你还没说如果我应答得好又如何,我凭什么作答?”

    是的,如果自己回答后,马君雅没完没了地抛出问题,那又该如何处理?

    马君雅已经认定沈岳不可能回答这个难住满朝文武的问题,轻松地挥了挥手:“简单,如果你能回答这个问题,我绝不会再向祝家开口提亲!”

    祝嘉鸣觉得有些不妥:“马太守,这是不是有些儿戏……”

    马君雅拍拍他的肩膀:“祝公,还请放心……”

    “好,马太守痛快!”沈岳点点头,背过身子,来到一处画着梅花的大屏风之前。

    “此梅走势曲折,为东西走向,与国家的边界颇为类似,晚辈就以此为比喻,形容该如何应对。”

    “左上角这一朵花,即是南郡,国家要抵抗北虏,首先就是要扼守住南郡的襄阳,江陵两座城池,纵不能守住靠北的襄阳,至少也要守住南边一点的江陵。”

    “否则,北虏攻克南郡,将顺江而下,直取国都建康。”

    “此所谓,在西。”

    “靠右上这一朵梅花,即是淮南淮北所在。国家当于此驻扎重兵,阻挡敌寇。”

    “胡说!我有长江天险,为何不退到江南,扼守大江,却要与敌人在北边的淮河一带作战?”

    马君雅愤愤然的质问声传来。

    “问得好!”

    沈岳回答的同时,手继续指着右上部的一朵梅花。

    “因为守江必守淮,江南形势,全在淮河。敌人若突破淮河,我军只能退守江南。敌人到时候无须大举进攻,只要每年稻麦成熟之前,派小部队渡江骚扰,烧毁粮食,我们就会不战自乱。换而言之,丢了淮河,江南就会由后方变为前方,经济大受打击,处处陷入被动!此所谓,在北!”

    沈岳所言非虚,实际上隋文帝灭亡南陈,用的就是他说的这招。

    当然,处于东晋的众人不知道这一点,见识上自然被他碾压。

    所有人听完他的一席话,全部面露惊讶之色:这……这说的完全贴合实际,并且结合屏风上的梅花,可谓形象生动,让人过目难忘。

    “你……你是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给想出来的?”

    一直沉默的祝嘉鸣忽然神色激动,颤抖着问道。

    沈岳连忙回答:“不敢隐瞒祝公,晚辈从少年时起,就一直在想这件事了。想到感怀激烈处,还写了一些诗诗。”

    “念来听听!”

    见祝嘉鸣如此要求,沈岳心头一喜:提亲的事,有谱了!

    他立刻中气十足地朗声念道:

    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

    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

    沈岳刚刚念完第一句,祝嘉鸣的眼中就放出光彩:作为南渡士族的后代,他从小就被爷爷,父辈教育要不忘远在北国的家乡,这辈子有机会一定要打回去!

    青年时代,他也曾经以天下为己任,北望中原,意气风发。

    念到第二句,祝嘉鸣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已,仿佛看见了自己统领大军,杀回北国的一幕。

    然而第三句一出来,他立刻面色颓然灰败:当年他也曾屡屡上书当朝权贵,要求北伐。

    哪知道一心苟且偷安的公卿却因此把他当作异类,甚至就连仕途也因为这阻塞了,两鬓花白了也没官做,只好捐资买了个虚职,还要指望女儿靠婚姻振兴门楣。

    等到沈岳念完,祝嘉鸣几乎要哭出来了:是啊……自己早年的目标,这首诗中表露出的恢复志向,诸葛丞相当年的北伐之志,三者简直就是异曲同工呵……

    “祝公,千万别激动,别激动……这只是在下早年的游戏之作,不值得动情……”

    沈岳害怕他年事已高过于激动,有个三长两短,急忙劝阻。

    “胡说八道!”祝嘉鸣对他怒喝一声,吓得沈岳懵逼了,“这是千古难觅的佳作,岂能冠以游戏之作的名声!对了,这首好诗叫什么名字?”

    “名叫书愤。”

    沈岳很是忠于原著地回答道。

    祝嘉鸣再次击节叫好:“名字也好,也很好啊!书愤书愤,书写下悲愤!”

    “敢问一句,瓜州又是什么地方?另外,大散关虽然却有其地,但并不在我朝控制之下,请问该如何从大散关出师?”

    马文才不识趣地站出来找茬了。

    祝嘉鸣立刻面露不悦:这个没眼色的东西,怎么尽乱挑刺。

    不过他说的没错,瓜州是后世才有的名称,现在这个地方叫京口,大散关也确实没有在东晋控制之下。

    沈岳清了清嗓子,面露悲愤地说道:“梁某不过一介书生,担心抒发恢复中原志向,引权贵忌惮。故诗中两处地名,一处用了并不存在的地方,一处用了不在我朝控制内的疆域,以表明所言非当下之事。每想到此处,心中属实意气难平……”

    众人都跟不住有些愤慨悲叹起来:是啊,反对北伐派影响力颇大,就连抒发报国情怀,恢复之志都得避免引起他们的猜忌,让人怎能不愤慨?怪不得这首诗的名字就叫书愤……

    祝嘉鸣先是情绪高亢到极点:他当年就是因为表达北伐志向,为权贵不容,以至于无法登入仕途的……

    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这个年轻人抒发志向时,就知道避开嫌疑,以免引起猜忌……

    这政治头脑,简直超过自己当年不知多少啊!

    分析防务,头头是道,这是才华盖世;有心报国,却又懂得避嫌,这是有政治头脑;年纪轻轻,已经官居县令,这是起点上佳。

    这三样都具备了,以后定能大有作为!

    沈岳已经感受到了祝嘉鸣看着自己的热切目光,仿佛不是在看一个小县令,而是在看宰相,在看一个未来的帝国拯救者。

    和年轻时的自己颇为相似,又前途无量,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老夫决心已定!”祝嘉鸣颤着声音宣布道,“小女英台,许给沈岳!”

    马氏父子同时面色骤变,马文才更是面色紫红,像一座随时要爆发的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