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留下来的理由
可是项瑜明并不借着妈妈的善意躲躲闪闪，而是直言不讳地对父亲说道：“如果我不这么做，您和叔叔愿意停止内耗，一起抵御外界对羽翮的严重破坏吗？就是您和叔叔置羽翮的利益和爷爷的心血而不顾，长期无休无止地争权夺势，才会让别人有吞掉羽翮的可趁之机花开突如其来！”
“是，可趁之机！”项志峥恍然大悟的夸张神情，“真不枉我这二十几年来对你的教诲，你审时度势的能力可比你的父亲更胜一筹！什么外界的严重破坏，还不是我儿子一手策划出来！左手能翻云，右手能覆雨，我对你刮目相看！”
项瑜明没有辩解，他既然选择走这一步铤而走险的棋，他也不想向任何人解释！温婉芸惊愕地呆呆站着，她不敢置信外界的传言竟然是真的，难道明真的为了当上羽翮的董事长，不惜亲手把自己的父亲送进监狱，害自己的叔叔身败名裂吗？
项志峥在儿子的沉默中张狂大笑，可心中不免凄凉，他继续冷嘲热讽道：“哦，对了，上次见到你的叔叔他对我感激不尽，谢谢我养育了一个这么为人着想的好儿子，他说如果不是你替他向他的太太摊牌，他这辈子都舍不得放下功利勇敢地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不过鉴于大家都是亲戚，他也就不另外感谢你的列位祖宗了！”
项瑜明依然沉静，他能理解他爸爸的心情，况且他爸爸现在要坐在轮椅上，也是因他间接引致的，被带到警局协助调查出来后，他的爸爸为了躲避记者的围追，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导致左小腿骨折，近段时间发生一连串的变故，最后竟然发现是儿子背叛了他。还无情地出卖了他，他的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怨恨呢？所以他的爸爸要怎么骂他，项瑜明都认了。
儿子的退让引来的却是项志峥更深的误解和怨恨。他鄙夷地说道：“项董事长，请你别见外。搬回来住吧，再过两天你的爸爸就要乔迁新居给你挪地方了！其实说你的爸爸完全不了解你也不对，我知道你一直盼望着能够带着你的妈妈远走高飞，不过现在你们不必走了，我走，让我成全你们！”
一时间，项志峥、项瑜明和温婉芸都陷入了苍凉的无言中。此刻诀别般的静默仿佛比二十多年来所有无法沟通互相怨恨的沉默更让他们感到心惊和害怕！温婉芸望着似乎注定成为仇人的丈夫和儿子，犹如能听到这个多年来她隐忍艰难地维持着的家发出“吱吱呀呀”支离破碎的声音，然而这一刻，温婉芸的脸上纵然有无法隐藏的恐慌表情，可是她紧紧地咬着唇，强迫自己绝不能哭泣！
项瑜明终于在这个让他感到暗无天日的家里张开了他坚硬的羽翼，他仰望着这座如同牢笼般的房子，决然地闭上双眼，然而那些发生在这里与他有关的往事却像光影般快速却清晰地闪过他的脑海，他不知除了憎恨。心里还应该有什么感觉花开突如其来！
项瑜明的心如死水一般，无波无澜，亦没有一丝涌动的期盼，他语气冰冷地说道：“这个家我是不会再回来了。不过为了报答您对我的养育之恩，我会为您的资产找到合理的出口，请您放心地按照正常的程序走吧，最后法官会为您解脱罪责的。”
项志峥“哼”地一声笑：“你别以为我会感激你！”
“我没有奢望过任何人的原谅，”项瑜明沉静地说道，“我出卖了自己的父亲，辜负了最心爱的女孩，和曾经最好的朋友成为敌人，我的这一生，除了无法停止的恨与被恨，已经没有任何其它的意义！”
儿子对未来的无望让项志峥合上双眼，他抑制着内心的翻腾，不再言语。
温婉芸握紧儿子的手，声音轻颤地劝解道：“明，其实你拥有的还有很多……”
“妈妈，”项瑜明心灰意冷地打断妈妈的话请求道，“请您跟我一起走好吗？”
“明，”温婉芸用温柔的目光望着儿子说道，“妈妈在家里等你回来，妈妈相信，有一天，你会回家的。”
项瑜明忍着泪水不舍地抱紧妈妈，他知道将来会有很多的日子，但是绝不会有他的妈妈期盼的这一天，他无比苍凉地说道：“妈妈，请您保重，如果您发现您对这个家和那个人不再有眷恋，请您留在我的身边。”
项瑜明和项志峥相对已无言，最后项瑜明对父亲说了一声“对不起”，沉重地转身，离开了家。
项志峥觉得异常压抑，急迫地呼吸，想到花园里透透气，他用冰冷的眼神阻止了妻子的帮助，自己转动轮椅，出了大厅。在灯光幽暗的花园里，项志峥回顾灯火依然辉煌的家，却觉得这曾经让他骄傲的一部分已经变成没有意义的沉寂建筑。是这两条需要依赖他人的腿，让他静静地坐在家里重新审视自己的得到与失去，他突然不知道这二十几年来自己做了些什么，他所付出的又值得吗？
是老管家黎叔来请项志峥回去吃饭，这位忠实的朋友对落寞的项志峥说道：“先生，别担心，只要太太在，这个家就会维持下去，一切也都会好起来的！”
项志峥没有回应，当他坐着轮椅来到餐厅时，正在为他布置餐具的太太转过身对他微微地笑，这个平静的笑容，就像昨天一样，前天一样，从前一样！项志峥的心是曾经被这个笑容打动过的，只是不知年华流到何处时，他的心渐渐地被浮华的东西占满，那个笑容也就失去了光彩，被无声无息地淹没了！于是这一天，他的儿子让他失去了一切，他才又能注意到这个让他怦然心动的笑容，他记得的，他曾经认为那是世上最美好的画面！
温婉芸走过来，对失神的丈夫轻声说道：“我们吃饭吧。”她把丈夫慢慢地推到餐桌旁边。可是此时，面对太太为他精心布置的晚餐，项志峥的心沉重得让他拿不起筷子，温婉芸担心地问道：“不合口味吗？”项志峥摇摇头说：“我不饿，我想回房休息。”
温婉芸没说什么，推着丈夫从电梯间上到楼上，回到房间，项志峥对太太说道：“我没事，你去吃饭吧。”
“没关系，”温婉芸体贴地说道，“我也不饿，过一会我们再一起吃晚饭吧。”
这时，一个佣人慌慌张张地出现在门口，她紧张地叫道：“太太，管家请您马上下去一趟！”
“好。”温婉芸应道，她对丈夫说，“我出去一下。”
温婉芸过了很久才回来，可项志峥并未在太太的脸上看到与刚才佣人脸上相匹配的慌乱，他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温婉芸轻声说道，“刚才保安发现了几个记者，是跟踪儿子回来想挖新闻的，我请他们吃了晚饭然后让他们走了。”
温婉芸发现丈夫定定地望着她，她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项志峥摇摇头，自己转过轮椅背对着妻子，来到了落地窗前，窗外是寂静的夜，然而项志峥的内心起伏难平，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他的没落和儿子的出走而改变，他以为是他们太渺小了，可是此时，他才体会到刚才管家对他说的话的意思，只要太太在，这个家就会维持下去，其实并不是这个世界不会改变，而是那个始终站在他身后的女人用她的隐忍和坚强不让这个世界改变！他一直以为他的女人柔弱得一无是处，竟没想到，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是她为他撑起最后的港湾！
许久，项志峥望着遥远黑暗的夜空，缓缓地对身后的妻子说道：“如果让你更快乐的话，你去儿子的身边吧，我已经不能再给你什么了。”
温婉芸并不回答，而是目光幽远地说道：“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我曾经对颖儿小姐说过，那个周六下午，我去给上选修课的爸爸送伞，后来爸爸看到你没有伞，就把我带来的雨伞借给了你，就是因为那把雨伞，我们才相识相恋的。颖儿听了我们的故事后问我有没有问过你，其实那天，你是真的没有带伞，还是把自己的伞偷偷地藏了起来。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项志峥垂下头，当他明白这份感情对他是多么的珍贵时却已无可挽回了，他沉痛地说道：“对不起，是我欺骗了你，我的雨伞放在第二排第六个位置的抽屉里。”
温婉芸的眼中有泪光，那个二十多年前说谎的男生可知道，他说谎背后的原因是她这许多年生活在冰冷的家里胸口却依然温热的理由，温婉芸忍着泪水慢慢地说道：“峥，我不会离开你，你曾经爱过我，就是我留下来的理由，只要你不赶我走，这一天我还是项太太，我就守护着我们的家多一天！”
项志峥的视线变得模糊，他以为是因为他又看到了当初的那一场大雨，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轻盈地穿过走廊迎面而来，当她就要与他擦肩而过时，他再也没有让她离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