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缘今生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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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第六十三章 寻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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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男孩抬头畏惧地看了吕振武一眼,轻轻嗯了一声,接着抬起脏兮兮的右手快速将塌鼻梁下的两条黄龙拭去。

“在哪里?”

“在……”男孩翻着白眼想了一下,“在法国公园电车站头那里,她正好从电车上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了?”

“大约是三天前……哦不,好象是四天前。”男孩不太确定地说。

“她是一个人还是和其它人在一起?”吕振武紧紧地盯住他问道,眼睛将男孩脸上的全部表情全都收入眼底,如果他敢说谎,他就会一掌劈了他。

上海滩上这样的流浪儿数不胜数多,你都弄不明白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后来又去了哪里?他们以乞讨偷窃为生,常常会欺负刚到上海的外地人,抢个包骗点钱什么的。由于长年和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类人物打交道,养成了惯于看人眼色揣测别人的心理和见风使舵的本能,其狡黠多变无人能及。吕振武平日里和他们打交道很多,所以他得防备着这看似年幼无害但心理成熟度可能超越成年恶棍的小男孩给他挖坑。

“她不是一个人,有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大但个子比我高,穿得很体面的男小孩和她在一起……”男孩说这话时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神情,似是妒忌又似是愤恨。

“哦?认识那个男孩吗?”吕振武心中一动,他和鲁荣明原先一直以为青柳是孤身在上海瞎摸,所以担忧她会迷路或是上当受骗,现在听这男孩一说,竟然有人和她同路,难道是有人蓄意带走了她?又或是她在上海另有熟人?

“这个……我不认识……呃,对了,有个人识得他……”男孩先很遗憾地摇了摇头。后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改口道。那个样子象小开的高个男孩太神气了,让他在局子里蹲几天也好刹刹他的傲气,嘿嘿~

“是谁?快说!”吕振武一听,觉得有了希望,便急忙俯身上前问道。

“大头!”

吕振武一听,立刻叫了一声:“进来!”

刚才带男孩来的那个巡捕守在门外,听到叫声推门进来问:“老大什么事?”

“马脸,你带他去找一个叫大头的小混混,那大头知道和小姑娘在一起的那个男孩是谁。”

马脸巡捕答应一声带了男孩转身欲走。

“等等!”吕振武急忙又叫住了他们。看到男孩转过身来,他斜睨着男孩淡淡地又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嗯,叫……塌鼻头……”男孩迟迟嗳嗳地回答。似是对这名字感到难以启齿。

“哦,我说塌鼻头,那个小姑娘你只看了一眼,怎么知道她就是我们巡捕房要找的小姑娘?”焦急等待了许久总算有了一点消息,现在面对消息提供人。他反而显得很是谨慎,怕万一搞错了让鲁荣明空欢喜一场。

“呃……那小姑娘长得很是挺刮(原指物品质量优良,这里是指女人长得漂亮,类似现在的‘正点’),她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刚从乡下出来的,所以一下车就被我们注意到了……“说到这里他尴尬地顿了一下,偷偷地看了吕振武一眼,发现他低头正在记录,并没有在意他刚才说的话。于是便接着说下去。“我们老大……呃,就是混号叫小癞痢的,他一看就说这是个嫩户头(指人不谙世事)。说不定可以装榫头(指设圈套陷害诈人钱财)捞她一票,因此让我先上去绊住她,寻机下手。但是没想到她后头跟了个本地小男人,样子打扮象个小开,那小开好象也很熟悉我们这一套,不等我在她面前装腔掼倒(跌倒),他就一把将我拎开,护着那小姑娘走了,害我被老……呃,小癞痢骂了个狗血喷头。要不是那个小开硬插一脚我就成功了,这能怪我吗?……”塌鼻头男孩似乎对那天的事心里仍然有气,愤愤地说道。

“哦,后来呢?你看到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现在才想起问这个重要的问题,吕振武不由暗暗汗颜,刚才太着急让他们走了,还好及时把他们叫住。

“后来我心里不服气,又盯了他们一段路,看看实在没有机会,我才死心回来……呃,我看他们一直往重庆南路方向去了,至于究竟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好了,知道了。马脸,务必要找到和那个小姑娘在一起的男孩,只要找到了他,才能最后找到那个小姑娘……还有,派几个人去重庆南路上问问路边小店里的人或是那里的住户,有没有见过这么一个穿蓝底小白花的小姑娘?”

“是,老大!”马脸巡捕答应一声,转身之际,眼珠子转了下长脸上浮起一个猥琐的笑容,又回过头问:“老大急着要寻这小姑娘,莫不是老大养在上海的金丝鸟逃掉了?”

“滚你的蛋!”吕振武怒喝一声,把桌上一本书扔了过去,早有准备的马脸立即象兔子一样窜到门口,脸上还带着暧昧的笑。吕振武平时坐在办公室里一本正经不苟言笑,但私下里和那帮手下相处时很是随便,所以这马脸才敢如此大胆地和上司开玩笑。

天气渐渐转暖,马路边上的法国梧桐又绽出了宽大的绿叶,绿叶间是一个个小小的黄色小绒球,风一吹,小绒绒便漫天飞舞,粘在脸上身上,一不小心还会钻进鼻孔和嘴巴。小芋头很讨厌这些飞花,他常常觉得小飞花钻到他的鼻子里会让他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因此,这几天他都很老实地呆在家里,不是陪他娘说话,就是在他爷南货店里帮忙,让俞则成感到老怀甚安,这个象小野马一样的宝贝儿子终于收了野心知道做正事了,这下他把南货店交给他就是死了口眼也闭了。

然而他不知道儿子这么老实地待在家里的另一个真正原因,其实是怕出门遇见鲁荣明。这小子自从将青柳在家里留宿了一晚,后又她送到打浦桥那家缫丝厂后,就非常怕见到鲁荣明,这种心情就象是偷了人家一件心爱的宝贝,心里既有一种罪恶感又觉得心中有愧,总觉得鲁荣明会找他算账,因此,他干脆连门也不出,怕路上突然遇到对答不慎露出破绽被鲁荣明暴打一顿,他曾经从自家房间的后窗里看到过鲁荣明在酱园大院里练拳有情景,那拳挥出去呼呼生风,就是他在二楼上的房里也能清晰地听到,力道这样大的拳头要是砸到人身人,乖乖隆地咚,还不把人打得半死?所以他忍痛割舍了所有的爱好,象个乖宝宝一样待在家里。

对于儿子的巨大变化,最得意的是金氏:“啊哟喂~老爷啊,我老早就脱侬讲过,阿拉芋头勿会推板(上海哩语,指差劲)格,现在侬看看哪能?我讲得不错吧?”

“嗯,你是芋头的娘,儿子争气,你这当娘的当然功劳最大啦!哈哈哈~”俞则成捋着几根短须,开心地笑了起来。此时正是半上午光景,俞则成守了一上午的店,觉得肚里有点饿。他知道人上了年纪,就变得娇贵起来,饱不得也饿不得,如果再不填点东西进去,等歇胃里便会痛,于是便回后面来吃点小点心,店里自有小芋头和那个学生意的守着。

“小芋头……小芋头!你给我出来!”静寂安逸中突然听到这一声怒喝,俞则成和金氏心里同时一惊,不由诧异地回过头去,看到隔壁酱园里的帐房鲁荣明怒气冲冲地从前面店里冲了进来。

“鲁先生找阿拉芋头啥事体啊?”金氏首先发问。

“小芋头在哪里?”鲁荣明脸色铁青地问道,并不理睬金氏的问题。

金氏一听,顿时将一张圆嘟嘟的胖脸拉成了长脸。

南货店和酱园虽然是两隔壁,但因为做的生意不是一类的,所以一向井河不犯和睦相处,鲁荣明平时见了俞则成和金氏也很是尊敬地称呼他们爷叔婶娘,神情一向谦卑并彬彬有礼,今天怎么象吃了枪药似地?

“鲁先生,有事好好说,芋头倒底那里惹了你了?说出来该赔钱我们会赔钱,该赔礼我们会赔礼的……”俞则成因为宝贝儿子经常闯祸。所以也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兴师问罪,所以马上赔着笑脸上前说,只是那笑脸比哭还要难看。心里正是哭的心思都有,刚刚开心了几天,这小赤佬又不晓得在外面闯下什么穷祸了!

“我不要你们赔钱也不要你们赔礼,我只想找小芋……”鲁荣明话还没有说完,便一眼看到正悠然从边门进来的小芋头,立刻象饿虎扑食一般扑了过去,一把拎着小芋头的衣领,面目狰狞地恶狠狠怒吼道:“你把青柳拐到哪里去了?”

刚在弄堂里小解完,一身轻松,正边吹口哨边往里进的小芋头一见鲁荣明一副要活吃了他的样子,不由吓得一个哆嗦楞在当场,站在那里腿都软了,嘴唇抖动着,连鲁荣明的话都没有听清,便本能地颤声说道:“我……我没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