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缘今生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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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失魂

第二十一章失魂

雁城并不大,城里的人口也并不多,在雁城城里,平时遇到不认得的小孩子,只要一提这小孩的父母或是祖父母是谁谁谁,问的人就全了然了(前世缘今生定第二十一章失魂内容)。任先生是开塾馆的,由学生及其家长们辅射开去的名望不是普通人可以望其项背的,因此,任先生夫人跳河自尽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雁城,第二天上午,凡知道任先生之人的雁城人基本上都来了,也有的是凑热闹来的,竹林书屋的邻右舍以及塾馆里的学生自然是全来了,有些还带来了他们的家人(前世缘今生定第二十一章失魂内容)。一时之间,书屋里几无插足之地,连院子里都站得满满当当的,还延伸到了崔衙弄里。

肆无忌惮怒号着的西北风到了这里也识相地低下了头,讨好般地绕院子三圈,然后灰溜溜如雾一般地遁走了。

鲁荣明守在任先生身边,一夜没有合眼,此时疲倦得脑袋都有些发晕,他在人群里一眼看到了张丹桂姐妹和鲁荣仁兄弟,赶忙请他们帮着照看一下怔忡失神的先生,他自己则悄悄溜到楼上客房里补觉去了。

任志远父母早亡,他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平时兄弟姐妹间除了婚丧嫁娶新春拜年相聚在一起外,其余时日都是各过各的不太走动,现在知道兄弟突然遭此变故,做兄长姐姐的自然是要过来帮衬的,因此早上天不没亮,这两家人马都从各自的家里赶了过来,一到就立马散落到各个角落帮着操持丧事上的一应事务。

看到木偶人一般的任先生,许多邻里一边叹息一边当起了志愿者自发招待着不断往里挤进来的吊唁人。所以,院子里各间屋里虽然人挤得满满当当的,气氛也异常压抑,但却非常安静和有序,人们似是怕惊动了任师母的亡灵,连说话走路都是静悄悄文绉绉的。

陆氏的兄长任婉如姐妹的舅舅陆小风(注意,此陆小风非彼陆小凤哦,\(^o^)/~)夫妇接到消息后连夜赶到了雁城,对着妹子的遗体哀哀哭泣一番后,接过相帮的人递过来的麻布帽子戴上,又系上白布腰带后,就将木雕人任先生带往楼上房里,想逼问出一丝妹子跳河的端倪来。

但是任先生此时根本尚未从震惊和哀痛中清醒过来,就算是已经清醒过来,敲破他的头,他也想不出一直和他恩爱有加的夫人怎么会如此绝情,竟然一夕之间就把人世间的一切说抛下就抛下去了另一个世界!他一直以为他们二十多年的夫妻之情会坚如磐石,谁知他却大错特错,磨砺了二十多年的伉俪情深却抵不过陆氏的临河纵身一跃……

现在的他就和行尸走肉一般无二,他的心,早已随着陆氏去了……

陆小风见妹婿痴痴呆呆的,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心里又是伤痛又是纳闷,他知道妹子夫妇感情一向很好,因此今日起早乍一听到报丧的消息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至来人一连说了三遍,他才颓然信了(前世缘今生定21章节)。

按雁城当地的民俗,出嫁姑娘在夫家不明不白地死了,其娘家是一定要向夫家讨要一个说法的,如果夫家说不出让娘家人相信的理由,那娘家人敢把夫家的房子都给扒了的很是常见。这种事就是事主告到衙门里县官也是不管的。这陆小风来之前本也是怀惴着这种想法的,但是到了这里看到两个外甥女趴在灵前哭得死去活来,妹婿刚完全是一副失了魂魄的模样,倒让他把之前讨说法之心冲淡了许多,转而安慰起妹婿起来。

“好了,志安,人死了就不能复生了,你就节哀顺变吧!……再说,妹子肯定也有她的苦衷,不然她怎么舍得婉如和婉洁两个孩子呢……”

陆续前来拜祭陆氏的雁城乡绅名流很多,就连现任知事朱丙文也派人送来了不匪的奠仪,那送信人口述了知事的慰问,让任先生千万不要悲伤过度要节哀顺变云云。

其实这朱丙文也是心虚得紧,他上任伊始,整顿私塾之事尚未画上圆满句号,这任志远的夫人就莫名其妙地跳了河,此事如被好事之人做起文章呈送上去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于是立马就封了个厚厚的白包差人送来了,意欲堵任志远的嘴。

其实这朱丙文还是多虑了。自陆氏出事后,任志远一直处于神不守舍乱游太虚之中,脑子根本无法思考。退一步说,就是他脑子够活络,偶而灵光一现将此事和知事前不久下达的关闭塾馆的公文联系起来,恐怕也不会去找他的麻烦的。

请君想一想,事已至此任先生再找县署麻烦的目的何在?是想让朱知事把陆氏救活过来还是想让时光倒流回到陆氏跳河前的一瞬间抱住她的脚不让她跳?显然都不是,所以连傻子都知道找县署里的麻烦只不过是想让县署里出点钱作为补偿罢了,这补偿当然不是对死者而是给活人的,说穿了只是活人想得到一点经济上的安慰罢了(前世缘今生定第二十一章失魂内容)。儒家的教育讲究的是一种节气,一种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的书生傲气,而这种为五斗米折腰的事,这位任先生怎么会齿于而为?

鲁荣明一直睡到午后才醒来。他下楼去灶间匆匆洗了把脸后,就向先生告辞,只是任先生仍然还未恢复清明,对他的话毫无反应。他又看了看在母亲灵前泣血哀号已经完全失声的师姐们也已陷入昏昏沉沉之中,不忍心再去打扰她们,因此只得转而向任先生的哥哥告罪。

任志远的哥哥这一整天都处于繁忙的接待送客之中,一天里看到的人面孔比他一年里看到的还多,哪里晓得这鲁荣明和弟弟家是什么关系?看到这位俊郎少年向自己鞠躬告退,也就还礼相送出来。

鲁荣明在人群里睃巡一遍,没看到张丹桂和魏胖子他们,知道他们早已离开了。心想,这样出好,免了一个个打招呼的繁琐。于是就独自悄悄出了崔衙弄,往西门赶去。

昨天下午他让脚夫先行挑到“小洞天”的课桌椅如今不知道放在了哪里?要是丢了肯定会挨父亲的骂。好在,他还未付给那脚夫力钱,因此思量起来,那位大哥应该不会把这些家什弄丢了。

这也是鲁荣明未成熟的思维模式,他也不想想,那张课桌和课椅远比他的力钱要贵重些,如果脚夫心地不纯,怎知他不会乘机贪墨了去?

等他匆匆赶到“小洞天”面店时,正是晚饭时节,面馆里食客很多,他挤到柜台上等掌柜的有了空,就上前打问知不知道课椅之事?掌柜耳朵后夹着一支毛笔,一手拨算盘一手收面钿,忙得不可开交,一听鲁荣明的来意知道他不是来吃面的,就沉下刚刚堆积起来的满面笑容,有些不耐烦起来,连连摇头说不知道,说完就不再理他。

鲁荣明心里一凉,知道这套课桌椅算是丢了,不由有些失神。他用目光再次搜寻了一遍店堂的每个角落,未果(前世缘今生定第二十一章失魂内容)。只得迈着沉重的步子出了店堂,刚刚掀开棉帘子,迎面就扑过来一阵冷风,他不由呛了一下,刚一张开嘴,就灌了一嘴的冰粒子。

他懊恼地站在石阶上“呸呸”往外吐冰水,忽觉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回过头,看到拍他的人正是上次和三伯伯在这里吃红烧羊肉面时遇到小跑堂。几年不见,这位已长成了一个英朗俊秀的小伙子,此时,这小伙子正笑嘻嘻地看着他,问道:“刚才是阁下在问课桌椅?”

鲁荣明楞怔了一下后醒悟过来,忙把头点得象鸡啄米似地:“对对对,大哥知道下落?”

“嗯,那脚夫大哥是我一个村里的,昨天他挑着桌椅在门口等到天黑也没见着你,所以他就寄放在我这里了。”

鲁荣明不由大喜过往:“真的?啊呀太好了!谢谢大哥谢谢大哥了……呃,那怎么刚才掌柜说没有?”

“噢,掌柜的不知道这事,当时他也不在。只是你把东西拿走后得把脚力钱付给我,我好拿给那位大哥。”

“噢,这个自然,昨天说好的价钱一个也不会少的。”鲁荣明拍着胸脯保证道。

“嗯,好吧,你跟我进来!”小伙子对鲁荣明努了努嘴,头往屋里歪了一下。鲁荣明会意,跟着他重新进了屋。

“喂,小赤佬,别偷懒啊,快点去灶间端面去!”掌柜的一看到小跑堂就厉声喝道。

“知道啦!”小跑堂笑嘻嘻地应了一声,也不生气,脚拐向了灶间,但却扭头对后面的鲁荣明使了个眼色,鲁荣明微微点了点头,径直穿过店堂进了后面院子。

暮色如薄雾般罩了下来,夹在风雨中的冰粒子越来越密,已经能听到沙沙的落地声,地上积了薄薄一层白色的雪珠。在暮色里,鲁荣明一眼就看到了放在院子一角捆得好好的课桌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