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裹脚(1)
第二章
缠足,又叫裹小脚,是中国古代一种用于女子身上的陋俗,即在女孩小时候即将脚用布紧束,使足骨畸形变小变尖,脚面成弓状,时人溢之为美(前世缘今生定2章节)。据史载,裹脚的习俗起于隋唐,盛于宋明,满清入主中原后曾一再下令禁止缠足,但此时民间缠足已慰然成风根本禁止不了,到康熙七年只好罢禁。之后缠足之风越盛,在清代进入了全盛时期,可谓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在那个年代里的女子,无论贫富贵贱纷纷缠足,甚至远在西南西北的少数民族也染上了这个恶习。女子脚的大小和形状成了评判该女子美丑的标准,也影响到她今后的终身大事,那时,男方迎娶女人都以脚小为荣,脚大为耻,在夫权社会里男人这种畸形的审美观直接成为女人为了迎合这种审美而对自己身体作重要改造的主要原因。
辛亥革命后,缠足陋习被禁,到了民国五年的今天,大都数城市里的裹脚恶习基本绝迹,但在农村,因为害怕女孩有一双天足长大后嫁不出去,仍有不少人偷偷地给自家女孩裹脚,所以在杨柳村这种事更是司空见惯不足为奇。阿进的女儿芙蓉比青柳大了几个月,早在两年前就开始裹脚了,把个小女孩疼得天天啼哭不已,这还不算,裹了足,这女孩行走不便,基本上就不出来了,成天呆在了家里。
女孩的缠足年纪一般在四岁至六岁之间,年龄小其足骨嫩,紧紧包裹后其足易于变形,但自然也痛苦无比,阿柳妈就是四岁时她妈给她裹成了一双三寸金莲的。阿柳妈对当年经受过的锥心痛苦至今难以忘记,她实在不忍心自己的女儿同样也经受她曾经历过的,所以一直拖着没给青柳缠,谁想到此事今天还是让婆婆给发现了(前世缘今生定2章节)。想到这里,阿柳妈叹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切还要看青柳自己的命了。
第二天上午,阿柳妈正在堂屋里采茧子。今年向张财主家赊了三张蚕种,从蚁蚕到“上山”(蚕的一生分为五龄阶段,经过几次蜕皮后进入大眠最后一个阶段,大眠后即进入第五龄,几天后蚕变得通体透明后五龄蚕即成为成熟蚕,将吐丝成茧,蚕农将蚕吐丝结茧过程称为“上山”)她付出了不知多少心血,现在看着手中用稻草扎成的蔟器上满是雪白溜圆的茧子,尤如一个个银色的小元宝,阿柳妈心里不由乐滋滋的,如果今年茧子能卖个好价钱,这蚕种的赊帐和买叶钱不光可以全还了不算,还会有多余,到时候在镇上酱园里的欠帐也可以还上了,嗯,如果还有余多的话还要和阿根说一声,托媒人给阿大说个亲,阿大都十八岁了,该到娶妻生子的年纪了……嗯,还有阿大的棉袄也太小了,穿在身上紧崩崩的,万一不小心让他给撑破了,阿三就穿不了啦,得给他做件新的了;阿三的棉袄么得剩给阿五穿了……唉,最要紧的是阿柳,希望睡了一夜后婆婆会忘了阿柳的脚,老天保佑让阿柳逃过这一劫吧……
“阿根大娘!”
阿青妈忽然听得外面有人在叫,停下手里的活,往外一看,心里顿时“别别”跳,正是怕什么来什么,叫她的人偏偏就是婆婆严氏。
阿柳妈将婆婆迎进屋里,给她倒了一碗茶,那茶叶还是阿根去斜桥镇上卖柳条篮子时买回来的,说是一包要十文钱呢。平时阿根在家里都舍不得泡。
“阿根大娘,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吗?”严氏板着一张老脸说道。
阿柳妈心里又是“别”的一跳,她敛眉低头站在一边,轻声说:“不知道。姆妈如果有话尽管吩咐。”
“哼……”严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重重放下,说道:“你这个当姆妈的是怎么当的?连自己女儿应当裹脚脚了还不知道?”
“这个……姆妈,我是想……呃,现在已是民国了,这脚不裹……”阿柳妈吞吞吐吐地说道(前世缘今生定2章节)。
“不行!”不等媳妇妇说完,严氏就喝道,“上代头传下来的规矩,女人就是要裹脚的,你说不裹就不裹了吗?想当年满族人进关时也说要禁止女人裹脚,结果怎么样?还不是不了了之?”严老太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把碗往桌上一顿:“我也听说了,县城里已经不准裹脚了,那是人家城里人的把戏,城里码头大,人来人往的多,再丑的姑娘也嫁得掉,我们乡下人能一样吗?杨柳村地方小又偏僻,青柳长一双大脚要是嫁不掉怎么办?难道你给她养老?你这个当娘的不担心,可我这个当奶奶的不能丢了面子!好了,今天我就说这么多,倒底怎么办你自己看吧!”严老太一口气说了一大通,说完不等阿柳妈回答转身就走了。
严氏走到门口和背了一大筐草回来的青柳碰了个正着,青柳看到奶奶,忙叫了声:“奶奶。”然后避到一边让她先走。严氏没有理睬孙女,只是阴阴地斜睨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走了。
青柳将草倒入兔子棚里,那里有两只长毛兔,是一个月前她磨着阿爸给她买的,买回来那天,阿爸告诉她,等兔子的毛长到和她的小辫子一样长的时候就可以把毛剪掉卖钱了,所以,她每天都会割两筐草给它们吃。
看着兔子甜甜地吃着她割来的草,青柳心里乐开了花,看了一会儿她出来,吃惊地在堂屋看到姆妈在无声地哭泣,眼泪流了一脸,还滴到了胸前的衣服上。她吓坏了,忙过去带着哭音问:“姆妈,你怎么哭啦,是奶奶欺负你了吗?”
阿柳妈忙撩起衣襟揩了揩眼睛:“没有没有,姆妈没有哭,刚才是有只小虫飞进姆妈眼睛里了。”
青柳用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姆妈看了一会儿,说:“姆妈骗人,刚才姆妈是在哭哦,你看衣服都湿了呢。”
阿柳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抱住青柳,喊声了一声:“我苦命的囡啊……”话声未落早已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