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霜明夜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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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燕点江柳风

    吴八狗见状,不禁慌了,连忙问道:“小恩公这是怎么了?”陈倾发觉自己失态,连忙擦干眼泪,答道:“没什么......没事......”吴八狗长叹一声,也不再多问。展家三公子加冠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吴八狗又岂能不知?



    当夜,陈倾在地上辗转难眠,虽铺了个不知关中七狗从哪里弄来的毯子,但依旧还是难以睡去。其他六狗早就将呼噜打得震天响了,而吴八狗却是侧卧在地,打算陈倾不睡,他便也不睡。



    良久,吴八狗见陈倾迟迟没有睡意,便干脆起身,对陈倾说道:“小恩公,不如我教你武功吧!”陈倾一听,立马想到了白天吴八狗对闫三用的那几招,不禁有了拒绝之意。但转念一想,当下也无人教自己武功,就算那招式再怎么丑,也比一招不会强,随即便站了起来,点了点头。



    吴八狗先是活动了一下,而后一边展示,一边解释。只见吴八狗身子半蹲,腰背弓起,按势不发。吴八狗解释道:“这招叫‘恶狗护食’!”



    只见吴八狗向前一扑,双拳并出。“恶狗扑食!”吴八狗两手齐挥,双脚轮踢。“龇牙咧嘴!”高高跃起,手肘下砸。“狗抓耗子!”横冲直撞,左击右打。“恶狗开路!”......待得吴八狗将所有招式一一演示完,陈倾已是笑得趴在地上。



    陈倾笑道:“怎没看见你用嘴?”吴八狗“嘿嘿”一笑,道:“小恩公,这你就不懂了。咱跟人过招,不能老是按照一个路子来,招是死的,人是活的嘛!”陈倾点了点头,但还是笑道:“就是这招式实在是太丑了些!”吴八狗严肃道:“这‘恶狗拳’虽然丑,但有用得紧!与人缠斗一久,便能占了上头。这每一招都是咱一点一点试出来的,既省力气,又好用!”



    陈倾一听,不禁来了兴致,他眼下最需要的就是这种不费力气,简单还有用的招式,当即让吴八狗一招一式地教他。二人趁着月色练拳,直至午夜才作罢休息。



    次日天明,关中七狗都去讨饭去了。而陈倾则是不知该做些什么,毕竟自己当了二十年的公子,总不能也当了叫花子跟着讨饭去。陈倾先是将“恶狗拳”又练了几遍,发现这招式果真是好用!陈倾断断续续地练了大概有一个时辰,便不再练了。



    陈倾心想:“不如我去酒馆打个杂吧,好歹也能混口饭吃。”一想到混饭,陈倾便想起了昨夜的包子。陈倾赶紧摇了摇头,不敢再往下想。



    陈倾走到一家相当气派的酒楼前,只见其招牌上写着“一品十香楼。”陈倾一笑,暗赞:“好名字!”陈倾刚一走进去,楼里的小二就招呼过来,一见陈倾,不禁一惊,道:“你你,你......不是那个!”陈倾报以一笑,道:“我原是展家镖局的陈公子。”那小二一听,眉头一皱,问道:“那你是打尖还是住店?”



    陈倾摇了摇头,道:“都不是,请问掌柜的可在这?”小二答道:“掌柜的倒是在,只不过现下在后面小憩呢。你有何贵干?”小二在说“贵干”那两个字时,故意加重了一下。陈倾也没太在意,就道:“那我先在这等着。”小二白了他一眼,道:“那你就等着吧。”说完便忙活去了。



    陈倾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一直等了好久,将至正午时分,酒楼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小二见陈倾占着空座,就要把陈倾赶开。突然,一个慵懒疲惫的声音从小二身后响起:“阿金呐,怎么对待客人呢?”



    那被叫做阿金的小二连忙答道:“那个......他不是客人!”陈倾转身望去,只见一衣着华贵的矮胖子正打着哈欠,向阿金问道:“不是客人来这干嘛?”



    陈倾笑着走了上去,道:“掌柜的好。”说完还作了个揖。那掌柜眯着眼睛看了看陈倾,略显惊讶道:“你不是展家的那个什么公子么?”但忽而又话锋一转,问道:“让人赶出来了?来我这讨饭吃?”



    陈倾脸上一红,解释道:“我想在这打个杂。”那胖子“哎呦”一声说道:“不敢呐!不敢呐!展家的公子爷到咱这打杂,我可没那么多胳膊让你砍!”



    陈倾脸上更是一红,不知该说些什么。那胖子见阿金在一旁看热闹,抬起短腿就往阿金屁股上踹去,道:“赶紧招呼客人去!怎就见不着人来呢?都干了多少年了!”阿金大叫一声,连忙干活去了。



    陈倾仔细想了一番,道:“我且先干着,干不好我就走。工钱掌柜的您就看着给,每天有口饱饭吃就行。要是因为我影响了老板生意,我也立马就走。”那胖子一听,眼前一亮,拍手笑道:“好!”



    “有你这句话就成!看你这白白净净的俊俏模样,比那猴头猴脑的阿金可强多了。看个屁看!干你的活去!那个......我每月给你五钱银子,一天管你三顿饭。住呢,你若是愿意来,就和阿金睡一屋,要是不愿意,你自己找地方我也管不着,别到时候来晚了误了工时,被扣了钱,再找我来求情就行。”



    陈倾一听登时大喜,连忙答应。而阿金则是一脸苦样地走了过来,问道:“那我呢?”掌柜的说道:“去后厨干去!”阿金顿时委屈至极,一张脸皱皱巴巴,当真像个猴。



    那掌柜的说道:“我姓陈,你好像也姓陈?”陈倾点了点头。那掌柜说道:“别人都叫我陈掌柜,我是不能叫你阿陈了,不如就叫你阿三吧!”陈倾哪敢不答应。



    陈掌柜向阿金喊着:“正午过了就把衣服脱了给陈......呸!给阿三!”阿金只是捡着碗筷,也没答应。陈掌柜更大声道:“听见没!”阿金头也不回,只带着哭腔道:“听见了!”陈倾不禁心中起了怜悯之意。



    陈掌柜拍了拍陈倾的胸脯,又捏了捏陈倾的胳膊,道:“太单了点,不过也还凑合。”陈倾一动也不敢动,任由其“摆布”。陈掌柜吩咐道:“阿三呐!”



    陈倾连忙答应:“哎!”



    “你好好看着阿金是怎么干活的!下午你来做,听见没有?”



    陈倾满口答应:“好,好......”



    午后,阿三果真脱下了衣服给了陈倾,自己到后厨去了。换衣服时,陈倾一脸歉意地说道:“实是不好意思啊,阿金......”



    可没成想,阿金竟是一笑,道:“没事,没事!”阿金看陈倾一脸茫然,便解释道:“我也是老伙计了,掌柜的才舍不得赶我走呢!我到了后厨,工钱也没少,而且给主厨打个下手,那反而还轻松呢!”



    陈倾一听,心中便宽慰了不少。二人刚换完衣服,便听到陈掌柜大声喊道:“阿三呐!来客人了,赶紧的!”陈倾连忙回应了一声,随即和阿金相视一笑,跑了出去。



    



    是日傍晚,陈倾回到了昨晚休息之处。只见关中七狗都是一脸焦急。吴八狗见陈倾回来,不禁大喜,连忙问道:“小恩公去哪了?”陈倾这才发觉自己过失,惭愧万分地说道:“我......去了东巷的‘一品十香楼’打杂......”



    吴八狗长呼一口气,笑道:“也好,也好!总不能让小恩公跟着咱讨饭吃!哈哈哈!”陈倾也是一笑。吴八狗说道:“来来来,小恩公,咱俩过两招练练!”



    陈倾一怔,有些犹豫。吴八狗笑道:“哎呀!老叫花子还能一口吃了小恩公不成?”陈倾一想也是,便与吴八狗比试起来。二人练一招,拆一招,不知不觉已是明月当空。陈倾对吴八狗说道:“我以后晚上就睡在‘一品十香楼’了,每天打完杂我再过来。”吴八狗“哈哈”一笑,连着道了几声:“好!”



    次日,陈倾一大早就开始洒水扫地。这些活,陈倾原本从未干过,但事使人为,陈倾也只得去一点一点去学着干。初时,陈倾笨手笨脚地挨了不少骂。到了后来,陈倾越干越利索,陈掌柜也是对他赞赏有加。



    到了下午,陈倾见客人甚少,活也不多,便坐在一旁歇息。就在这时,从门外走进三五个身材高挑,面容清秀,只头发有些许不常的俊年。陈倾便按往常招呼着。突然,陈掌柜连忙拉过陈倾,小声问道:“你可知道那里面有个什么人吗?”陈倾不知所云,反问道:“谁?”



    陈掌柜一急,道:“江展风!江展风!他的告示全天下都是,你都不知道?”陈倾一听,顿时一惊,又问道:“江展风?江南第一盗圣?”陈掌柜一拍手,道:“对啊!”陈倾不禁奇道:“那不是说书中的人吗?”



    陈掌柜一听,恨不得立马晕过去,骂道:“你是猪脑子么?”随即又怕耽误了事,连忙跟陈倾说道:“阿三呐!这一伙人多半吃完不给钱,你告诉后厨偷点工减点料,你再往那酒里多兑点水。咱们呐!能少赔点就少赔点!”



    陈倾一听,不禁心中大奇:“为何不报官呢?”但又仔细一想,若是能抓住,那也不至于将江展风的告示贴得满天下都是了。陈倾听过江展风的说书唱词,对江展风大为敬佩,但还是依旧按照陈掌柜说的做了。



    待江展风等人有说有笑地吃完,陈掌柜已是一身大汗了。不过这倒也不怪,若是趁江展风吃饭时,官府来拿人,那这‘一品十香楼’可就得遭殃了。



    其中一个身穿青色衣裳,额前垂一缕乌丝之人将碗筷一放,端起酒杯,笑着唤陈倾过来:“小二!来!”



    陈倾有些迟疑地走了过去。



    那人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陈倾犹豫了一下,随即小心翼翼地问道:“江展风?”



    那几人一同“哈哈”大笑。那人笑道:“好眼力!我正是江展风!”陈倾细细打量着江展风,只觉这人和说书中的不差分毫,简直是从书中走出来的一般,不禁一时痴了。



    江展风伸出手在陈倾面前晃了晃,问道:“那你可知道我江展风最爱的是什么?”陈倾一怔,小声答道:“是酒?”



    江展风又是大笑,道:“哈哈哈!没错正是酒!”



    陈倾脸一红,歉道:“客官对不起,小......小人往酒里掺了水了......”陈掌柜在一旁一听,气得头直晕,心里暗骂:“这兔崽子,才干一天就不想干了!”



    江展风等人一听,不禁一愣,随即又是大笑,这次比之前更甚。江展风笑嘻嘻地对陈倾说道:“哎!小兄弟果真是个实在人!”陈倾脸一红,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江展风继续说道:“下次,我的酒里不要掺水!”



    陈倾一听,连忙答应。



    只听江展风又道:“要放蒙汗药!”



    陈倾一惊,还道是自己听错了。江展风笑道:“我平常出门不带银两。下次你用蒙汗药蒙到了我,把我抓去报官讨个赏,就当是我付的酒钱了!”



    陈倾摇了摇头,正色说道:“我不会那般做的。”



    江展风等人一听又是一愣。江展风不禁大奇,问道:“为何?”



    陈倾答道:“我从不害人,以后也不会。若是把你抓到了官府去,那你岂不是要掉了脑袋?”



    江展风等人一听此言,顿时面面相觑,这次却未大笑。江展风拍了拍陈倾肩膀,笑道:“我江展风若是那么容易死,那脑袋可早就掉了。”



    陈倾一想也是。



    江展风见坛子里还剩两口酒,干脆直接“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向陈倾问道:“你叫什么!”江展风双目紧盯着陈倾的眼睛,脸上略有笑意。



    “陈倾。”



    江展风大笑,道:“好!你这兄弟我交定了!跟兄弟我走!”说完拉着陈倾就向门外走去。陈掌柜在一旁看得呆了,见此情景,连忙喊住。



    江展风回头笑道:“下次我再来时,你多下些蒙汗药到酒里面,今天这顿酒钱也就能结了!掌柜的多谢了!”陈掌柜不禁暗暗叫苦:“一顿酒钱没了,还搭了个新伙计......”



    而就在江展风等人还没迈出‘一品十香楼’时,只见外面一个捕头当即率人堵住了大门,大声喊道:“江展风就在里面,给我抓!”



    陈掌柜见状,更是叫苦不迭。陈倾也是心中一惊,暗自思量该如何是好。而江展风等人则是一同“哈哈”大笑,似是未将这几个捕头捕快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