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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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装病

    房间里寂然静谧,只有更漏的水在一滴一滴地流淌,竟陵公主注视着紫檀木案几上的这只青铜莲花更漏,犹如陷入了沉思。穆姜垂首侍立在一侧,盯着脚下的绒毛毡毯,毯上绣着五彩斑斓的花朵,白天看来无比秀丽,如今夜晚灯火昏黄下,团团花朵模糊不清,透着令人心悸的诡异。

    “喀、喀、喀”窗户上传来轻轻地三下声响,如若不是房间里寂静无声,几乎听不见这三下敲窗声。“吱”一声,门开处,伏夔悄悄地走了进来,穆姜立即退出房外。

    “夔儿,如何?”竟陵公主并未回头,仍然望着更漏中一滴一滴的水珠。

    “竟陵姐姐,”伏夔只是作了一揖,“我已暗暗放了飞奴回长都,想来明日一早父亲就会收到讯息,陛下也会立刻知晓。”

    “这就好,安成侯是单淑太妃的兄长,吴王的舅舅,这次吴王想来是铁了心要反了。”竟陵公主冷冷地说道,“安成侯是一品军侯,手中握有十万兵马,驻守大溱国东北边境,他这一反,翙儿的日子要难过了。本来朝中就有支持吴王的势力,翙儿登基后,这股势力只是表面上沉寂下去,实则暗涌不断。如若吴王与安成侯汇集一处,共举反旗,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竟陵姐姐说的对,只要吴王仍掌控在陛下手中,安成侯投鼠忌器,必不敢掀起大浪来。如今安成侯已露异心,日后陛下须找借口料理他,没了他,吴王就算有天大的野心,只怕也无力回天。”伏夔略略沉思了下,又说道:“眼下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在封何城中住上一天,等待陛下的援军,援军一到,就可高枕无忧。”

    “夔儿这法子不差,就这样办。”竟陵公主点点头,紧接着又恨恨地道:“单钦若凭着拥立先帝的功劳,被晋封一品军侯,妹妹也入宫为妃。他心高气傲,一直为没能坐上左右贤王的位子耿耿于怀。原本以为先帝后册封吴王为太子,却不料翙儿继承大统,他自然不会甘心,只是没想到他动作如此之快,竟在不到一月之内就举起了反旗。”

    “先帝岂不知单钦若的德行,只是看在吴王母子份上他又没做什么过分出格的事才强行忍着,单钦若本无什么大才能,只庆幸押对了先帝。其实先帝晋封左右贤王用意之一也是牵制他。如若不是先帝驾崩地突然,只怕再过几年,他就要倒大霉了。”伏夔安慰竟陵公主道,“诸事皆是缓则圆,如此急功近利,必然欲速则不达,竟陵姐姐不用这般担忧。”

    竟陵公主冷笑道:“可不是,吴王的性子就像他,遇事沉不住气,就像方才,火刚烧起就忍不住过来提醒我,当真是欲盖弥彰。世人皆说外甥多似舅,看来也有几分道理。”

    伏夔沉默了片刻,像是下了决心般地问道:“那明天不出发的决定,要不要告知大统领一声?”

    “先……先不要说,此事就只限你我二人知道。士蘅哥哥,但愿是我多心吧。”竟陵公主直直地望着屋内的帷幔,心事满腹。

    伏夔见竟陵公主不愿多说,乖觉地转换了话题:“竟陵姐姐,方才扶罗在屋外看到的那个黑影,要不要追查?”

    “也……不必了,凤鸣传舍中到处都是骁果卫,外人是混不进来的,必是传舍内的人。当时我三人说话声音极低,不靠近房门根本听不见。我猜想那人是故意露出行踪,好让我以为话都被他听去了,说来说去,还是逼迫我们更改行程,不必理会。”

    辰时已过,队伍还是没有要出发的迹象,宇文昉与萧士蘅甚是着急,刚来到竟陵公主的房门前,就见穆姜从里面匆匆忙忙地推门而出,险些与两人撞了个满怀,穆姜慌忙伏身请罪。

    “皇长姐怎么还不下命令动身?”宇文昉气急败坏地问道。

    “吴王,大统领,大事不好了,公主玉体不宁,只怕要马上请郎中来瞧瞧。”穆姜急得声音里都带着明显的哭腔,“还请吴王大统领做主。”

    竟陵公主仰卧在榻上,身上盖着薄薄的锦丝蚕被,双目紧闭,双颊绯红。穆姜在一旁拿手帕不停地拭着她的脸庞,屋内侍女将穆姜从竟陵公主额头上取下的帕子浸在水中,又将另一块已经浸湿后又拧干的干净帕子递给穆姜,放在竟陵公主的额头上。

    “禀吴王、大统领,医者已到。”封何县令沈澹对着两人躬身行礼,在他身后,一位老者背着医药箱艰难地一道行礼。沈澹额头直冒冷汗,竟陵公主竟然病在了自己管辖的地界里,真要有个好歹,头上这顶乌纱帽只怕难保。

    “皇长姐,医者到了。”宇文昉隔着房门恭恭敬敬地说道。因为竟陵公主还算是在寝中,男子不得入内,所以宇文昉和萧士蘅只能在门外侍立,等候竟陵公主的命令。

    早有侍女将医者领进房内,竟陵公主素来喜欢阔朗,特地选了这间不曾隔断的屋子,屋内面积宽阔,令人倍觉舒爽。整个屋子香气馥郁,老者并不知道屋内燃了荼芜香,只是觉得香气似乎渗入了地下,连厚厚的地毯上都透着幽幽的香。竟陵公主的榻上悬着一顶水墨山水白绫帐,五六个侍女雁翅般侍立在榻前,另一个俊秀的侍女跪在榻前,将公主的手慢慢拉出帐外,在手上放了一块透明的白纱。

    老者不敢多看,忙躬身过去跪在榻前,右手搭载公主的脉上,歪着头诊了良久,渐渐地眉头皱了起来,正要说些什么,对面的侍女就问道:“公主这病是今晨起开始的,老师父看看可严重?”边说边偷偷将两锭金子塞进了老者的手中,又暗暗给老者递了个眼色。

    那老者甚是乖觉,立时低头答道:“姑娘不必忧心,公主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待老夫开个方子,公主吃几帖下去,玉体定能康复。”

    “那公主今天还能出发吗?”穆姜暗暗赞叹老者眼明心亮,明明知道竟陵公主只是在假装发病,自己稍加点拨,就立即领会别人的意图。

    “依老夫看,公主还是暂时卧榻的好,伤风不宜再劳累,等公主玉体康复了再走也不迟。”老者顺着穆姜的话答道,偷眼看去,只见她面露微笑,赞许地点头,知道自己答对了,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