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圣手在异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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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快活

如果没有人引路,在这个宏伟的府邸里,很容易会迷路。朱啸在回廊上独自走着,他本来只想出来走走的,他本来已经不愿意去想一些事情,可是偏偏忍不住要去想。

他第一个想起的居然是苏碧枝,那个默默为他付出一切的女人,现在可还安好?她还在恨我吗?可是,我是个浪子酒鬼,给不了任何人幸福,与其贻误她终身,不如索性薄幸绝情,一刀两断,也许以后她还会过上自己幸福的日子,找一个平凡的爱她的人共度一生。

感情上的对错,又有谁能说的清楚。

然后他就想到了万俟清的托付,他并不想参加三月十八的江湖剑会,他已经不太习惯那种热闹的氛围了。也许,我可以先回去看看,拜访几个故友,再将两把剑从吴二手里拿回来,归还给古道人,或者,我还要去碧落山庄一趟。

想到这儿,他忽然发现自己的事情的确不少。正在他思绪最紊乱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阵优雅的笛声,笛声是从竹林里传来的,笛声悠远细长,清脆悦耳,笛声时急时缓,时紧时松,叫人听来不觉心驰神往。

朱啸心情也不禁好了几分,追随着笛声,走进了竹林里。

修竹万株,竹涛阵阵,天边的斜阳透过苍翠的竹林映射下来,显出一种分外的妖娆之美,如入画中。

清风依旧,笛声未歇,朱啸看到了一个身着白衣,白发飘飞,衣袂带舞的吹笛人长身而立。背后有酒,酒在桌上,石桌,桌旁两盏石凳,桌上两盏酒杯。

显然,这个人已经知道朱啸要来了,已在此地久候多时。

朱啸坐下,自斟一杯,叹道:"酒不醉人,曲已醉人。"

笛声渐渐缓下,渐渐消退,只余下阵阵竹涛之声,这人声音沉重:"可惜这首曲子非我所作,你可知道,此曲系谁亲手?"

朱啸不知道,他对丝竹管弦跟曲艺并无深诣。

这人娓娓道:"十五年前,有个和尚初出茅庐,游历江湖,在听乐坊里遇到一位倾国倾城的歌妓,两人一见倾心,互诉衷肠,填词写曲作乐,半月过后,终是要别离,但两人此时已互生情愫,而和尚终究遁入空门,难成正果,于是在别离前作此一曲,以念两人知己之情。"

朱啸道:"原来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难怪笛声萧凉,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这个人已经缓缓转身,将笛子插在腰间,缓缓道:"世间的悲剧本已很多,我本不愿徒添伤悲。"

这时候,朱啸才看清了他的脸,他几乎不能相信这就是碎叶城的城主,傲然霸气的刘宵禁。

这个转变实在太快。

朱啸愣了愣,道:"都说刘城主才高艺绝,果不其然。"

刘宵禁似乎没有听到朱啸的话,只是接着自己方才的话语,道:"只是有时候一个人老了,就难免会多愁善感起来。"

朱啸又轻酌一口淡酒,道:"不仅多愁善感,而且连性情都会变得温和起来,不过,这也许是件好事。"

刘宵禁走了过来,在朱啸的对面坐下,叹道:"可惜,一个人就算是老了,也还是他。"

他知道朱啸也许没有听懂这句话,接着道:"一个人,年轻的时候犯下的罪债,不论年纪长幼,始终都是要还的。"说完这句话,他头上的白发似乎又多了几许,眼角的皱纹似乎又深了几分。

他的年纪并不大,不过甫逾而立,跟朱啸相差无多,但看上去,却像是个老迈的老人,再也没有了在酒桌上的豪气,再也没有了活力跟青春的气息,仿佛连一点点打击都已无法承受。

朱啸看着他,眼中渐渐露出一种奇怪的色泽,不知是同情,是哀叹,还是惋惜。

刘宵禁为自己倒了杯酒,举起酒杯,又放下,徐徐道:"恨难忘,情亦难忘。"

朱啸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出这样一句话。

刘宵禁终于将酒洒入肠中,道:"很多人记住了恨,却也有很多人忘不了情。"他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朱啸,道:"你说是么?"

朱啸似乎想起了什么,并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饮下一杯酒,酒有些苦。

刘宵禁又站起身来,望向无边竹林,意味深长地道:"恨难平,情难了,该来的始终会来。"

朱啸没有去看刘宵禁,他的心似乎已经浸入了这杯苦酒中。

刘宵禁走过来,拍了拍朱啸的肩膀,牵强地笑笑,道:"兄弟,你我固然身世迥异,处境非同,然我们还是有些想通之处。"

朱啸在听他说下去。

刘宵禁笑容凝结在嘴角,仰面道:"我年轻时,黩武嗜杀,为了成名,不知错杀多少人,我本以为有朝一日,必将登上顶峰,受万人景仰,但等到我荣华在身,威望在负之时,我才后悔,后悔当初的决定,后悔当初犯下的杀戮之罪。"

他的目光猝然黯淡下来,萧然道:"纵使如今已无人寻我复仇,而我自己却常常被自己惊吓,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晚上,我在梦中都能看到那些死在我剑下的亡灵冤魂。"

他长长地叹息,叹息了很久,才道:"如果现在有仇家找上门,我愿意引颈待毙,谢己当年之过。"

朱啸还是没有看他,已不忍去看他。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刘宵禁,别人只能看到他头上的光环,却看不到他身后的老泪。

风似乎渐渐地平息下来,夕照也冉冉落入天际,但余辉却更加的灿烂绚丽,映射在两人的脸上。

刘宵禁面对着夕阳,道:"我恨我之恨,你恨你之爱,看似不同,实则同归。"

他接着喃喃道:"有些事情,逃避总是逃避不了的。"

朱啸饮尽杯中酒,满目萧凉。

一个人只要活着,很多事情始终是逃避不了的。

刘宵禁已经走了,他走的时候已经不再颓废,他又变回了碎叶城的城主,这种沮丧的情绪是不能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的。

每个人都在带着面具生活,我们永远无法知道别人背后的痛苦,所以我们也大可不必去指责别人的过错,因为我们还不配。

朱啸也站起身来,他的心中纵然有千万中悲伤,也无法摧残他坚强的躯体,因为他知道,路,总是要走下去的。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那就一定要走下去。

夕阳无限。

那把寒碎剑还藏在他的衣服里,剑并不太长。他的人也像这柄剑一样,坚韧,隐忍。

剑。

忽然就有一把剑从他的背后刺了过来,这一剑刺的很慢,就像是残春的最后一丝微风拂起碧波上的淡淡涟漪,剑气忽然就弥漫了整个竹林,仿佛夕阳般柔和。

朱啸没有动。

轻轻的一剑已经刺穿了他的衣服,剑气带起了鬓角的银发飘飞。

朱啸已经感受到了冰凉的剑尖触摸到了他的皮肤。

剑忽然就折断了。

朱啸的脸上毫无表情,就像是剑的剑锋。

他的话也冷如剑锋:"是你?"

"是我。"

是谁?

是她吗?真的是她?

朱啸虽然在说话,却没有转身,他知道站在他身后的这个女人,就是教他朝思暮想的女人,就是令他回肠九转的女人。她的声音并不远,他只要转过身就可以看见她的脸,就可以触摸到她的手。

可是他怎能这么做,纵然他千万个愿意,却无法转过身,他不忍去见她,真的不忍。

这种感觉,就好像两人之间忽然变得陌生,变得不认得对方了。

这种感觉,让朱啸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该开口说些什么。

幸好她已经先开口了,她的语气竟然平淡如水,道:"你知道是我?"

朱啸点了点头,他确实知道。

她往前走了两步,道:"你并不是真的还记得我,你只是记得这一招剑法,对不对?"

朱啸没有承认,也没有争辩,他实在不知怎么说。

她还在道:"这一剑本是你的,我用你的剑法却对付不了你。"

朱啸沉声道:"你应该知道,世上本就没有真正无敌的剑术。"

她追问道:"‘流泉清风’也不是无敌的剑法?"

朱啸道:"它也有破绽。"

她立刻道:"破绽?"

朱啸道:"不错,就是因为有破绽,所以剑才会断。"

她道:"可是你并没有动。"

朱啸道:"不动就是动,动就是不动。"

他知道她不会懂,所以他接着道:"我只需挪动背后的一块肌肉,就能利用这一剑自身的力量将剑反弹而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