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圣手在异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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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梦境不止

这人沉默。只有他知道,方才叶盛一剑刺来,击断了他手里的剑,他也知道,这当然不是自己剑钝的缘故,若是一剑刺向他的咽喉,他也毫无避闪的余地。

一剑刺出,断剑而归。其间轻功,内力,剑法的配合,跟时间的拿捏需要多么的精准,这一点,没有人比他懂的更多,所以他承认自己败了。

"你不杀我?"

叶盛看着他,道:"也许有一天会,只是不是当下,亦非此地。"他的目光移动到这人手上的剑,接着道:"既然我的剑比你的锋利,还是留给你防身之用吧。"

这人看着带给叶盛二十年名声的剑,道:"你仇家甚多,难道不怕他们来复仇?"

叶盛笑了笑,道:"我手里纵然无剑,只怕他们也很难伤到我。"

这句话,才有点叶盛的味道。

他知道这个原因还不完满,所以又解释道:"这把剑昔日饱食人血,锋芒太过,不是能久藏于匣中的利器,陪于你,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只是,莫要怠慢了它。"

这人注视着这柄剑很久,忽然手腕一转,收剑入鞘。大步跨了出去。

叶盛道:"你要走了?"

这人道:"是。"

叶盛道:"你以后还会来的?"

这人道:"是。"

叶盛道:"我只希望你下次来的时候,能带坛好酒,而不是剑。"

这人沉默。

叶盛道:"剑若饮血过甚,会反噬其主,所以……"

这人打断叶盛的话,道:"所以,我还是走。"这句话说完,他的人就消失在黑暗里。

夜幕上的几点寒星还是忽明忽暗的闪烁着,似乎也想听一听江湖人那永远也说不完的故事。

这里,永远都散布着春天的气息。

院子里的树林里,几个年轻的女仆在相互追逐,打闹着,枝头的娇莺似乎也被她们的欢乐感染,婉转的啁啾,连池塘里的白鸭也附和着,振翅嬉戏了起来。

似乎,所有的春意都浓浓的浸泡在了这里。

朱啸伫立高楼,手扶阑干,看来去俨然一副诗人的气派。但是,你若仔细去看,看他的眼睛,你就会发现那淡淡的哀愁,就如同绿水里轻泛的涟漪。

这里风光旖旎,他本来应该高兴才对。

特别是像他这样的人。

他出自书香门第,从小就饱受诗书熏陶,才高德备,十三岁那年,又以绝世的剑法蜚声武林,让众人艳羡,如今,可谓功成身退,寄居在如此桃源美景之中,还有什么可叹的呢?

他轻轻地咳嗽着,一件貂皮外套披上了他的肩膀。

一个女人搀扶起他,柔声道:"你该去休息了。"

朱啸点头,但是他的脚步并没有挪动。

女人看着他,流露出心疼的表情:"你的咳嗽比前几日好像严重了些,我去给你炖碗汤药吧。"

朱啸的的视线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他的眼睛忽然变得朦胧空洞,仿佛承载了许多的忧愁,多到连眼神足以失去生色,他悠然道:"谢谢。"

女人迈开了碎步,淡然道:"不用。"

她的眼中似乎也有种自然的闲愁,这种闲愁使得本就素颜清秀的她,更添一种成熟的魅力。

朱啸茕影孑立,一阵阵凉风吹来,吹乱了他整齐的头发。他已不再年轻,他的双鬓已添华发。他的心呢?是不是也已经老了。

天色渐暮,夕阳半张脸撒射着光辉,似乎也不愿离开这个伶俜的人。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这里有豪宅,有美人,有酒,也时常有贵客临门,但是这里不是家。家并不仅仅是一座大房子。他还能记得,自己的家建在碧绿的湖水畔,葱郁的山脚下,是个恢弘的山庄,山庄里人丁兴旺,他从小就在那个庄子里长大。他受尽了家里人的宠爱,虽然出生书香世家,但父亲也并没有责怪他舞刀弄枪,甚至还专门替他请了位江湖中极负盛名的剑客来教导他,他并没有从剑客那里学到很多的剑艺,因为他发现这位剑客之所以名声纵横,只不过因为他的"道",所以,朱啸并不屑与之为伍,可是,当某日,他的剑法大成,笑傲群雄之时,他暮然发觉,"道"之道,已隐隐上达天境,可惜,那位名剑客早已故去。

往后的日子,家里忽然少了生机,再不见名剑客与父亲品茗饮酒,谈笑风生,再不见高朋满座的壮丽景象,除了每个人木讷的生活外,只余下满庄子的凄凉。那一年,他成了庄主。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堪堪既过十载。

落日终于没入了天涯的尽头,夜幕悄悄地拉了上来,让人无法察觉。

华灯之下,无美女,却有酒。儿须成名酒须醉。

一圆冰轮,孤零零地悬挂在天边,清寒的月光铺洒在朱啸清癯的脸上,他为自己斟了杯酒,酒入愁肠,冲淡了浓情哀思,却冲不淡心中的寂寞。

谁说酒可遣怀,酒可消愁?

酒未醉,景已醉人。

朱啸伏于石桌上,似乎已醉的深沉。一双如春葱般的玉手在他的肩上披上了一条厚厚的貂皮外套。

她的脸在雪白的月色下,显出一种说不出的魅惑。

她为身旁的这个男人魂牵梦绕,操碎了自己的芳心,十年前,当她还未谙世事,情窦初开之时,已开始仰慕这位被江湖人传为"江湖第一剑客"的人,在那个年纪,哪个少女的春心不为这样传奇的男人所动。她当然也知道,想得到他,简直是不可能的,为了眼前的这一切,她甚至做过身为一个女人最大的牺牲,那一天,当朱啸的结拜兄弟吴二告诉她,可以让她陪同朱啸归隐海上时,他的心几乎跳出了嗓子。在这海上,一呆就是十年。

十年,究竟是长是短,没有人能说出。

十年后,她才知道,她错了,她不该爱上这个男人。爱上这样的男人注定要付出一辈子都无法挽回的代价。

她本以为她可以感动他,用自己的真情去感动他,但是她错了,有些人的心仿佛是铁做的,永远都不会被感动,至少在她看来,他对她没有丁点的感情。

他对她好,对她依顺,她说的话,他每次都不会拒绝,甚至为她去死,他也不会犹豫,但是,只有她才知道,那并不是爱。

她的眼角有泪,泪珠晶莹。她浅浅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开了。

夜无声,月无言。

一道寒光划破夜空,电掣般凌空劈下。刀锋划过朱啸的耳畔,他双鬓的银丝丝丝飘落。

这一刀居然划偏了。

一刀未得手,这人居然还未走。

"有朋远方而来,不妨坐下来喝杯酒。"朱啸忽然开口。

这人眼神如星,冷冷道:"我只怕酒里有毒。"

朱啸抬起头,笑了笑,道:"这个地方很久没遇到你这样的人了。"

他当然也知道,这并不是"遇到"。

这人还是不动,道:"像我这样的人,还是少遇到为妙。"

朱啸自斟一杯酒,道:"既然来了,何妨聊两句。"

这人道:"我只有一句话。"

朱啸道:"哦?"

这人的语气逼人:"离开这里。"

朱啸自饮一杯,道:"这里风光怡人,乃世外桃源,在这里修心养身最好,我为什么要离开?"

这人道:"因为我要你离开。"

朱啸道:"只可惜我有个毛病,从来不愿意听别人的话。"

这人冷笑道:"我知道你的本事,只可惜你顾得了自己,顾不得别人。"

朱啸举杯的手在颤抖。

这人看了一眼小楼上的灯光,道:"听说江湖上最动人的美人也在这。"

朱啸的手握紧,酒杯咯咯作响。

这人后退两步,道:"看来夜色已深,我该去睡觉了。"

他居然说走就走,立刻不见了踪影。

朱啸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在皎洁的月光下看来,就像是遗世独立的仙人。他默默地肃立了好久,渐渐地移开步子。

窗外下起了雨,雨声凄楚。雨点敲击着窗纸,也敲击着浪子的心。

小轩窗,灯犹未灭,在这夜雨中看来,更显得孤苦凄清。

她是个很有规律的女人,每天睡的都很早,但这次,为什么灯还亮着?直到东方曙色升起,灯光才黯淡下来。

她的妆台上没有很多的脂粉,也没有很多的饰品,她不是个奢华的女人,她随便上了点淡妆,走下了小楼。

走进了厨房。朱啸的食物一向是她亲自去做的,她从来不放心别人。她为了朱啸炖了碗汤。

她端着精致的瓷碗,轻轻地推开朱啸的房门。

汤水洒了一地。房里空无一人。

雨已经停歇。它匆匆地来,匆匆地走,却带走了满园的生气。

枝头上的花残落一地,娇莺也不见了踪迹。

"小姐,少爷走了吗?"一个丫鬟看着她的脸,却不忍去看她的眼睛。

她看着树上断裂的碧枝,眼中充满了泪水,她也叫苏碧枝,这根碧枝现在是否也已断落。

苏碧枝点了点头,在石凳上坐下来,她生怕自己站着会摔倒,她再也承受不住一点点的打击。凳子上还残留着水垢,沾湿了她的裙衫,可是她却已不在乎。

她什么都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