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时代之音
齐桓公五年，三月底。姬成父领军陪同齐桓公正在洛阳郊外的王家猎场进行春猎。士兵们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清晨浓厚的大雾笼罩着森林，姬成父说道：“穿过猎场前面就是洛阳城了，君上咱们这么做真的不会让天子生气吗？这可是王室猎场而且周厘王现在正在里面打猎呢！”
齐桓公说道：“当然不会！告诉士兵们，我们只是追逐猛虎而深入王林猎场。这样周厘王只会认为我们只是刚好与他相遇，不会让他觉得我只是千方百计的想和他在外面见面。我只是把他看做一个微不足道的国王。”
……
与此同时，周厘王带队深入林中捕杀猛虎，突然发现临中居然埋伏着许多军队，周厘王正欲调头逃跑，忽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王上，这么巧啊！”
“齐侯？你……你为何在寡人的王室猎场里？”
齐桓公解释道：“天子务怪。姬成父，这个人想必天子认得，最近他回洛阳省亲，寡人与之陪同，路上忽然见到一只斑斓猛虎，于是便率领军队冲进猎场，以防止它危害百姓。”
“爱卿真是考虑周全呐！看爱卿一身戎装，不知爱卿何故如此啊？”
齐桓公下马作揖道：“王上，臣虽有尊王攘夷之心，但现在又有实无名，臣甚为苦恼。”
周厘王不解，问道：“爱卿何出此言呐？齐国自齐太公姜尚起，便有五侯九伯，汝实征之，以夹辅周室。五等诸侯，九州之伯。皆可征讨其罪。此项权利难道齐侯不知吗？”
“臣知道，可臣只是侯爵，名小势微，无法扛起尊王攘夷的大旗。”
这下周厘王才算是听出了齐桓公的意思，他不但想要权，齐桓公还要天子为他加官进爵，为他造势。
不过考虑到尊王攘夷也有利于周王朝，于是周厘王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齐桓公，“齐侯，你要寡人怎么做，卿可直言，不必顾及。”
“臣想请天子能够亲自到鄄地，当着天下众诸侯的面，亲自赐臣方伯霸主之名。”
周厘王愣了一会，他有些后悔刚才所说的话，“这个……寡人颁布国书一封昭告天下即可，何必要寡人亲临呢？”
齐桓公摇了摇头，“国书故然是要颁布的，但天子的亲临更重要。”
望着齐桓公坚定的眼神，周厘王最终还是选择妥协，答应了齐桓公的要求。但周厘王也同样向齐桓公提了个要求。
“听闻齐侯尚未立夫人，不知却否？”
齐桓公一愣，“……却有此事，不知王上是何意思？”
周厘王笑了笑，“寡人有一妹妹，年芳十九，年轻貌美，不知齐侯愿不愿意迎娶我这妹妹。”
齐桓公怔住了，这个周厘王打算把自己同周王室绑在一起，防止他利用方伯之名，肆意妄为。但同时齐桓公也知道，这是天子亲临鄄地的条件。于是齐桓公便答应了周厘王，只要他能亲临鄄地为自己赐名，就答应迎娶周厘王的妹妹。
于是，周厘王下马，上了齐桓公精心为他准备的龙车，而齐桓公则亲自为周厘王驾车。二人调头前往临淄，商讨鄄地称霸的相关事宜……
临淄宫内，陈完按照鄄地，用泥土烧塑了一个一比五十的模拟会场，每个到场来宾都用一个泥人代替。
齐桓公扫视了一眼模拟会场，当他看见拥有王室公爵头衔的诸侯泥人普遍比侯伯爵子头衔的泥人高大精致时，齐桓公很是不满。
“陈完，你把寡人塑造的过于矮小了，我的泥人应该和天子一样高大精致，”
陈完看了一眼周厘王，而周厘王听到齐桓公这么说时，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也只能强颜欢笑。
周厘王说道：“齐侯，其实陈完大夫塑造的挺合理的，这些人都是姬姓属于王室后裔，地位当然要比侯伯爵位的人高贵。这是血统所决定的。”
齐桓公反驳道：“一个人的地位是由自己努力取得的成就所决定的，而不是什么所谓的血统。比如我就不姓姬，不是王室成员。”
这句话激怒了周厘王，但他并没有完全表现出来，他问道：“照齐侯的说法来看，寡人在齐侯眼里是什么存在？天子这个称号又是什么？”
陈完感觉气氛不对劲，于是先行退下。齐桓公看了看已经怒火中烧但却没有爆发的周厘王，笑着说道：“您是天子，我是你的臣民，仅此而已！”
“…………”
周厘王愣住了，场面顿时十分安静。
这时，齐桓公又补充地说道：“确切的说，我比天下所有的诸侯都要看的清楚。所谓天子，分事实与虚实。虚实就是，天子乃是天之嫡长子。是神的儿子，我们这些凡人都要敬而远之。”
而事实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其命源是对整个周王朝中央最高统治者的称呼。从法理上是御统华夏各诸侯的王上，是礼乐制度的守护者。”
“因此没有天子可以，但却不能王上。不能！一天都不能。否则华夏各诸侯间的混战将会无休止的扩大进行。如果没有秩序，我们这个种族迟早会被摧毁，寡人作为炎黄子孙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周厘王听后，将怒火强压了下去，心想，原来在齐桓公心里，寡人只不过是个姓姬的，且国力弱小的国王而已。他尊的是周王这个王号，而不是尊敬自己，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周厘王原本还有些期待这场鄄地会盟，现在顿时索然无味，他恨不得现在就回洛阳，离开临淄这个讨厌的地方。
齐桓公拿着代表周厘王的泥人，给他安排站位，“王上，你先登坛带领各诸侯敬天，而后臣接受册封。赐命方伯（霸主），礼服、弓矢、香酒这些礼节性的东西。”
周厘王很是无奈，长舒一口气，“看来这一切齐侯都已经是安排好了，寡人觉得，齐侯您不是个遵循制度的一个人，您非常喜欢改变周围事物。也许，这就是齐国能够强大起来的原因之一，也是周王室衰落的原因。”
齐桓公微微一笑，“可以这么说，可其实王上，臣也是一个喜欢秩序的人，但我能清楚的分辨出什么时候需要变革，什么时候需要守成。因为我明白，变革也是秩序的一部分。秩序是永恒不变的，而变革只是当中的一段起伏。就如同周乐里的宫、商、角、徵、羽五音一样，若是没有秩序，这五音就是乱音，而乱音是不会有人欣赏的。”
“齐侯你懂音律？”周厘王有些好奇。
“听过宫女演奏过，略懂而已。”
周厘王点点头，他发现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十分有趣，有种说不出来的魅力，他提出的要求总是让人无法反驳。
“看来齐侯是将寡人的天下当成了乐器。”
齐桓公邪魅一笑，“没错，臣就是要用它奏响一个时代。”
周厘王心里不再怨恨齐桓公，反而多了几分欣赏与期待，“好！那寡人就洗耳恭听这时代之音。”
……
鄄地会盟如期而至，一切按部就班，此番百众诸侯听闻天子亲临，皆为一震。国家比较小的诸侯君，纷纷到场，不过也只能站在外围观望着里面受封仪式。但他们从心里都觉得齐桓公是一位特别强大的诸侯。宋、陈、卫、郑等主要强国诸侯，此刻也只能在会场充当花瓶摆设了。晋献公与楚文王虽然没有到场，但他们得知后也是大吃一惊，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齐桓公居然能把天子给请动了。晋楚两大强国的国君，心里都同一时间感受到来自齐国的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与危机感。
齐桓公与周厘王站在祭坛底下，齐桓公望着祭坛顶端，对周厘王说道：“王上可知，从低端到顶端需要多少步吗？”
周厘王用目光丈量，笑了笑说：“不过九十五步而已。”
齐桓公摇了摇头，说：“一步！一步即可。现在霸主离我只有一步之遥！”
紧接着，周厘王一步一个脚印，不紧不慢地走上祭坛，紧接着齐桓公跟进，册封仪式正式开始了。顿时场上礼乐齐鸣。齐桓公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接受了周厘王的册封，他身着天子赐与的礼服，双手接过周厘王赐与的玉弓。
这一刻历史的凝重气氛扑面而来，齐桓公身上散发着的霸气，折服了底下许多诸侯国君。
礼毕后，齐桓公与周厘王相互一拜。祭台之上，一位是霸者，一位是王者，二人所产生的情景是如此的和谐却又如此的不和谐。
紧接着，底下所有的诸侯国君，一齐向齐桓公拱手作揖，“贺喜！齐方伯！贺喜齐桓公！”
齐桓公顺势高举玉弓。此刻，他，齐桓公，姜小白，再也不是什么穿越者，也不是什么历史人物，他就是一个时代，他就是这天下大势的创造者。
春秋第一霸主，横空出世……
(本章完)
清晨浓厚的大雾笼罩着森林，姬成父说道：“穿过猎场前面就是洛阳城了，君上咱们这么做真的不会让天子生气吗？这可是王室猎场而且周厘王现在正在里面打猎呢！”
齐桓公说道：“当然不会！告诉士兵们，我们只是追逐猛虎而深入王林猎场。这样周厘王只会认为我们只是刚好与他相遇，不会让他觉得我只是千方百计的想和他在外面见面。我只是把他看做一个微不足道的国王。”
……
与此同时，周厘王带队深入林中捕杀猛虎，突然发现临中居然埋伏着许多军队，周厘王正欲调头逃跑，忽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王上，这么巧啊！”
“齐侯？你……你为何在寡人的王室猎场里？”
齐桓公解释道：“天子务怪。姬成父，这个人想必天子认得，最近他回洛阳省亲，寡人与之陪同，路上忽然见到一只斑斓猛虎，于是便率领军队冲进猎场，以防止它危害百姓。”
“爱卿真是考虑周全呐！看爱卿一身戎装，不知爱卿何故如此啊？”
齐桓公下马作揖道：“王上，臣虽有尊王攘夷之心，但现在又有实无名，臣甚为苦恼。”
周厘王不解，问道：“爱卿何出此言呐？齐国自齐太公姜尚起，便有五侯九伯，汝实征之，以夹辅周室。五等诸侯，九州之伯。皆可征讨其罪。此项权利难道齐侯不知吗？”
“臣知道，可臣只是侯爵，名小势微，无法扛起尊王攘夷的大旗。”
这下周厘王才算是听出了齐桓公的意思，他不但想要权，齐桓公还要天子为他加官进爵，为他造势。
不过考虑到尊王攘夷也有利于周王朝，于是周厘王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齐桓公，“齐侯，你要寡人怎么做，卿可直言，不必顾及。”
“臣想请天子能够亲自到鄄地，当着天下众诸侯的面，亲自赐臣方伯霸主之名。”
周厘王愣了一会，他有些后悔刚才所说的话，“这个……寡人颁布国书一封昭告天下即可，何必要寡人亲临呢？”
齐桓公摇了摇头，“国书故然是要颁布的，但天子的亲临更重要。”
望着齐桓公坚定的眼神，周厘王最终还是选择妥协，答应了齐桓公的要求。但周厘王也同样向齐桓公提了个要求。
“听闻齐侯尚未立夫人，不知却否？”
齐桓公一愣，“……却有此事，不知王上是何意思？”
周厘王笑了笑，“寡人有一妹妹，年芳十九，年轻貌美，不知齐侯愿不愿意迎娶我这妹妹。”
齐桓公怔住了，这个周厘王打算把自己同周王室绑在一起，防止他利用方伯之名，肆意妄为。但同时齐桓公也知道，这是天子亲临鄄地的条件。于是齐桓公便答应了周厘王，只要他能亲临鄄地为自己赐名，就答应迎娶周厘王的妹妹。
于是，周厘王下马，上了齐桓公精心为他准备的龙车，而齐桓公则亲自为周厘王驾车。二人调头前往临淄，商讨鄄地称霸的相关事宜……
临淄宫内，陈完按照鄄地，用泥土烧塑了一个一比五十的模拟会场，每个到场来宾都用一个泥人代替。
齐桓公扫视了一眼模拟会场，当他看见拥有王室公爵头衔的诸侯泥人普遍比侯伯爵子头衔的泥人高大精致时，齐桓公很是不满。
“陈完，你把寡人塑造的过于矮小了，我的泥人应该和天子一样高大精致，”
陈完看了一眼周厘王，而周厘王听到齐桓公这么说时，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也只能强颜欢笑。
周厘王说道：“齐侯，其实陈完大夫塑造的挺合理的，这些人都是姬姓属于王室后裔，地位当然要比侯伯爵位的人高贵。这是血统所决定的。”
齐桓公反驳道：“一个人的地位是由自己努力取得的成就所决定的，而不是什么所谓的血统。比如我就不姓姬，不是王室成员。”
这句话激怒了周厘王，但他并没有完全表现出来，他问道：“照齐侯的说法来看，寡人在齐侯眼里是什么存在？天子这个称号又是什么？”
陈完感觉气氛不对劲，于是先行退下。齐桓公看了看已经怒火中烧但却没有爆发的周厘王，笑着说道：“您是天子，我是你的臣民，仅此而已！”
“…………”
周厘王愣住了，场面顿时十分安静。
这时，齐桓公又补充地说道：“确切的说，我比天下所有的诸侯都要看的清楚。所谓天子，分事实与虚实。虚实就是，天子乃是天之嫡长子。是神的儿子，我们这些凡人都要敬而远之。”
而事实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其命源是对整个周王朝中央最高统治者的称呼。从法理上是御统华夏各诸侯的王上，是礼乐制度的守护者。”
“因此没有天子可以，但却不能王上。不能！一天都不能。否则华夏各诸侯间的混战将会无休止的扩大进行。如果没有秩序，我们这个种族迟早会被摧毁，寡人作为炎黄子孙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周厘王听后，将怒火强压了下去，心想，原来在齐桓公心里，寡人只不过是个姓姬的，且国力弱小的国王而已。他尊的是周王这个王号，而不是尊敬自己，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周厘王原本还有些期待这场鄄地会盟，现在顿时索然无味，他恨不得现在就回洛阳，离开临淄这个讨厌的地方。
齐桓公拿着代表周厘王的泥人，给他安排站位，“王上，你先登坛带领各诸侯敬天，而后臣接受册封。赐命方伯（霸主），礼服、弓矢、香酒这些礼节性的东西。”
周厘王很是无奈，长舒一口气，“看来这一切齐侯都已经是安排好了，寡人觉得，齐侯您不是个遵循制度的一个人，您非常喜欢改变周围事物。也许，这就是齐国能够强大起来的原因之一，也是周王室衰落的原因。”
齐桓公微微一笑，“可以这么说，可其实王上，臣也是一个喜欢秩序的人，但我能清楚的分辨出什么时候需要变革，什么时候需要守成。因为我明白，变革也是秩序的一部分。秩序是永恒不变的，而变革只是当中的一段起伏。就如同周乐里的宫、商、角、徵、羽五音一样，若是没有秩序，这五音就是乱音，而乱音是不会有人欣赏的。”
“齐侯你懂音律？”周厘王有些好奇。
“听过宫女演奏过，略懂而已。”
周厘王点点头，他发现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十分有趣，有种说不出来的魅力，他提出的要求总是让人无法反驳。
“看来齐侯是将寡人的天下当成了乐器。”
齐桓公邪魅一笑，“没错，臣就是要用它奏响一个时代。”
周厘王心里不再怨恨齐桓公，反而多了几分欣赏与期待，“好！那寡人就洗耳恭听这时代之音。”
……
鄄地会盟如期而至，一切按部就班，此番百众诸侯听闻天子亲临，皆为一震。国家比较小的诸侯君，纷纷到场，不过也只能站在外围观望着里面受封仪式。但他们从心里都觉得齐桓公是一位特别强大的诸侯。宋、陈、卫、郑等主要强国诸侯，此刻也只能在会场充当花瓶摆设了。晋献公与楚文王虽然没有到场，但他们得知后也是大吃一惊，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齐桓公居然能把天子给请动了。晋楚两大强国的国君，心里都同一时间感受到来自齐国的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与危机感。
齐桓公与周厘王站在祭坛底下，齐桓公望着祭坛顶端，对周厘王说道：“王上可知，从低端到顶端需要多少步吗？”
周厘王用目光丈量，笑了笑说：“不过九十五步而已。”
齐桓公摇了摇头，说：“一步！一步即可。现在霸主离我只有一步之遥！”
紧接着，周厘王一步一个脚印，不紧不慢地走上祭坛，紧接着齐桓公跟进，册封仪式正式开始了。顿时场上礼乐齐鸣。齐桓公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接受了周厘王的册封，他身着天子赐与的礼服，双手接过周厘王赐与的玉弓。
这一刻历史的凝重气氛扑面而来，齐桓公身上散发着的霸气，折服了底下许多诸侯国君。
礼毕后，齐桓公与周厘王相互一拜。祭台之上，一位是霸者，一位是王者，二人所产生的情景是如此的和谐却又如此的不和谐。
紧接着，底下所有的诸侯国君，一齐向齐桓公拱手作揖，“贺喜！齐方伯！贺喜齐桓公！”
齐桓公顺势高举玉弓。此刻，他，齐桓公，姜小白，再也不是什么穿越者，也不是什么历史人物，他就是一个时代，他就是这天下大势的创造者。
春秋第一霸主，横空出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