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未雨绸缪
一骑快马将太平军奔袭长沙城的消息传到了湖南巡抚衙门，此时署理湖南巡抚的张亮基闻报大惊，急忙召集官员和幕僚们开会商议对策。
张亮基咳嗽一声，说道：“各位，长毛来势汹汹，长沙是湖南省城，不容有失！都谈谈吧，可有御敌良策？”
众人一通交头接耳，然后堂而皇之地说了一堆废话，最后眼巴巴地都望着张亮基。
张亮基一通烦躁，心说都是饭桶！平常都人模狗样的高谈阔论，危难之时就会胡说八道。他忽然看见长沙知县，猛地想起这老兄曾经和长毛打过交道，也许有什么好主意。张亮基一指长沙知县道：“长沙县，你曾亲自带兵围剿清屏山的长毛发匪，想必对长毛有所知道，说说那些长毛都有何能耐，如何对付他们啊？”
长沙知县本来正安心地坐末座喝茶，心想长毛来犯管咱鸟事，反正我官小，天塌下来有大个顶着呢！猛然间听到巡抚大人唤他，让他出主意打长毛，顿时汗就下来了。心里这个悔啊，当初真不该抢功说自己亲自带兵打长毛。
长沙知县见众人都望着他，只好躬身道：“回抚台大人，卑职当初剿匪…这个…嗯，是这样的…那些乡民嘛，哦，不，是长毛…嗯，这个…”
张亮基边上的一矮胖中年男子道：“长沙县，你不要耽误各位大人的时间了，到底是不是你亲眼见到了长毛？”
“哎…哎…是…下官是请都司塔其布领兵前去…”长沙知县大汗淋漓，只好坦白了。张亮基忙命传唤塔其布。
塔其布来到公堂，把真实情况一说，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是三湘镖局的人灭了匪贼。
张亮基叹道，未曾想一个年弱书生也竟然如此勇悍！忙命人去叫李旭到堂议事。然后冷冷地对长沙知县喝道，下去！险些误我大事！长沙知县羞愧不已，掩面而去。
李旭来到公堂，众人望去，只见一名年方弱冠的少年身穿白布长衫，足下白底布鞋，手执折扇。其人中等身高，略显消瘦，剑眉朗目，天庭饱满，鼻直口方，唇红齿白。施礼完毕，飘飘然往堂中一站，不卑不亢，尤其给众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少年那双眼睛---深邃聪慧，似乎世事洞察…众人无不暗暗喝采！
张亮基问起消灭匪贼一事，李旭对答如流，将事情经过一一解说，众人叹服。
张亮基急急地问道：“李旭，长毛来攻长沙，你可有建议？”
李旭沉吟了一下，拱手道：“大人，可否有长沙地形图，学生略说一二。”
张亮基命人抬来地图，李旭站在图前，略略一观。好家伙，这时代的地图够抽象派的---寥寥数笔就勾画了地形地势。
“各位大人想必已有破敌方略，学生才识浅陋，本不敢在大人们面前班门弄斧！承蒙抚台大人抬爱垂询，只好厚颜献丑了---如有不当之处，还望各位大人包涵！”李旭朗声说完，再施一礼。众人见了，又是暗暗夸赞这小子行，能来事，瞧这小嘴多甜！
张亮基左首边上坐的那矮胖男人笑道：“小相公，你说吧，说错了大人们也不会怪你。”
“多谢左先生！”李旭冲那矮胖男人一礼，心想这矮胖子可能就是那晚清四名臣之一的左宗棠了。
左宗棠有点惊讶，没人向李旭介绍在座各位啊，他怎么知道我姓左啊！不由得多看了李旭一眼。
李旭微咳一声，然后指着地图上长沙南门一带，开始侃侃而谈：“抚台大人，各位大人，以学生之见，长毛来攻长沙，必在此处主攻！理由有二，其一，长毛南来，正当城南，敌军趁锐气攻城，必然就近攻击，决不会绕城寻机而战；其二，长毛此番前来攻城，只是大军的前锋，人数必然不多，不可能围城攻打，只能主攻一点。”众人听了，不由得点头。
张亮基又问道：“李旭，可有良策守城？”
“回抚台大人，学生以为城外妙高峰，城内天心阁乃是守护南城的两大制高点。守住妙高峰，南城必保！若失妙高峰，则招募义勇，死守天心阁，南城也可保住。只是如此一来，不免南城地方毁于兵火，伤及更多百姓也！“
“小相公，你方才说此次来打长沙的只是长毛前锋，何以见得呢？”左宗棠忽然问道。
“回先生，学生之所以认定这是长毛前锋，盖因长毛出广西后便在道州、郴州一带逗留。如大军前来，必然会早有消息传到。而此时忽然说长毛来攻，想必是小股长毛绕道奔袭，欲趁官军汇集衡州而省城兵力空虚之机也。”李旭恭谨回答，心想我当然知道这次来的太平军只是前锋，因为我早知道历史了。
统领楚勇协防长沙的江中源说道：“果如李公子所言只是长毛前锋，料这千把人也攻不下长沙！”众人纷纷点头，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是啊，一千来个土匪就想攻打长沙城？我呸！
李旭却摇摇头道：“大人，学生以为长毛必会沿途裹挟民众，只怕到了长沙城下，人数或有数千之众了，甚至上万人也难说啊！”众人一听，脸上又都变色。是啊，流寇向来善于裹挟民众啊。
张亮基也是脸色一变，现长沙城里官兵虽然号称万余但大都老弱，能战之兵不过两千而已。忙问李旭可有良策？
李旭见张亮基脸色难看，忙安慰道：“学生以为长毛虽然人多势众，但大多乌合之辈。只要我等有必守之心且发文各处调兵来援，长毛久攻不下，必会北上远遁。”
左宗棠两眼一亮，问道：“李公子，为何长毛会北上远遁？”
李旭微一踌躇，然后缓缓说道：“学生观长毛金田起事以来，为何不盘踞广西而是一路北上直抵湖南呢？盖因广西地贫人穷，难以筹措粮饷。此次攻袭长沙，不过是为钱粮而已。何况湖南民风悍勇，长毛据之不易。东南各省向来富庶且为朝廷赋税重地，粮饷易得。且武备经年不修，民风文弱。学生以为，长毛必然北上武昌，然后沿长江顺流而下，一日千里席卷江南。江南若为长毛所据，则天下撼动，大局糜烂矣！”李旭说完，面露苦笑，心想老左啊老左，咱可是冒着天打雷劈的风险泄露天机啊！
众人听完李旭一番话，不禁目瞪口呆，俱都被震到了。张亮基和左宗棠相顾骇然，这少年的话有道理啊！他们人生阅历都比这孩子多，怎么就没如此透彻的眼光呢？真是奇才！
张亮基肃然道：“李公子，果如所言，可有良策应对？”
“学生倒是有个想法，只是颇有风险。”李旭喟然而言。
“不妨说来听听。”左宗棠颇感兴趣。众人也都点头，纷纷说道如能避免天下糜烂，倒是彪炳史册的大功啊！
“各位大人，以学生看来，可以借此次长毛攻打省城之机，死死缠住长毛前锋，诱其主力前来。然后调发各地官兵会战长沙，趁长毛苦战之际一举围歼发匪于长沙城下！如此可免长毛流窜湖北，祸乱江南。”李旭慨然说道：“只是长沙难免毁于战火啊---这毁一隅而保全局，丢卒保帅之事怕是难啊！”
众人又都是一呆，是啊，这事难啊！大家都是湖南长沙的官，本就有保全一方的职责。长沙打烂了，朝廷会怎么说？为了保住湖北、江南，把长沙打烂---这湖南长沙的老百姓会怎么说？众人都看向张亮基。
张亮基也是心头打鼓，想自己不过是代理巡抚，哪能决定是不是牺牲长沙以保天下呢？再说了他的职责就是守住长沙城，至于长毛去不去湖北，打不打江南关他张亮基鸟事！甚至他不无恶意地想到最好长毛把湖北、江南也闹个够，也省得朝廷光看见湖南闹匪丢城失地天天骂他张亮基没用---要倒霉大家都倒霉，谁也别想好过！想到这里，他咳嗽一声，站起身来，威严地扫视了众人一眼。
“各位，本官刚才听了李公子一席话，颇有胜读十年书之感啊！”张亮基说到这里，冲李旭颌首致意，然后接着道：“长毛来犯，本官必当竭力死战以守长沙！望各位勉力共保长沙！”众人纷纷起身称是。李旭心下暗叹，这帮官们还是少了顾全大局的心思啊！
众人又议了一会儿，然后纷纷告退。望着李旭飘然而去的背影，左宗棠喟然叹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诚不我欺也！
张亮基咳嗽一声，说道：“各位，长毛来势汹汹，长沙是湖南省城，不容有失！都谈谈吧，可有御敌良策？”
众人一通交头接耳，然后堂而皇之地说了一堆废话，最后眼巴巴地都望着张亮基。
张亮基一通烦躁，心说都是饭桶！平常都人模狗样的高谈阔论，危难之时就会胡说八道。他忽然看见长沙知县，猛地想起这老兄曾经和长毛打过交道，也许有什么好主意。张亮基一指长沙知县道：“长沙县，你曾亲自带兵围剿清屏山的长毛发匪，想必对长毛有所知道，说说那些长毛都有何能耐，如何对付他们啊？”
长沙知县本来正安心地坐末座喝茶，心想长毛来犯管咱鸟事，反正我官小，天塌下来有大个顶着呢！猛然间听到巡抚大人唤他，让他出主意打长毛，顿时汗就下来了。心里这个悔啊，当初真不该抢功说自己亲自带兵打长毛。
长沙知县见众人都望着他，只好躬身道：“回抚台大人，卑职当初剿匪…这个…嗯，是这样的…那些乡民嘛，哦，不，是长毛…嗯，这个…”
张亮基边上的一矮胖中年男子道：“长沙县，你不要耽误各位大人的时间了，到底是不是你亲眼见到了长毛？”
“哎…哎…是…下官是请都司塔其布领兵前去…”长沙知县大汗淋漓，只好坦白了。张亮基忙命传唤塔其布。
塔其布来到公堂，把真实情况一说，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是三湘镖局的人灭了匪贼。
张亮基叹道，未曾想一个年弱书生也竟然如此勇悍！忙命人去叫李旭到堂议事。然后冷冷地对长沙知县喝道，下去！险些误我大事！长沙知县羞愧不已，掩面而去。
李旭来到公堂，众人望去，只见一名年方弱冠的少年身穿白布长衫，足下白底布鞋，手执折扇。其人中等身高，略显消瘦，剑眉朗目，天庭饱满，鼻直口方，唇红齿白。施礼完毕，飘飘然往堂中一站，不卑不亢，尤其给众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少年那双眼睛---深邃聪慧，似乎世事洞察…众人无不暗暗喝采！
张亮基问起消灭匪贼一事，李旭对答如流，将事情经过一一解说，众人叹服。
张亮基急急地问道：“李旭，长毛来攻长沙，你可有建议？”
李旭沉吟了一下，拱手道：“大人，可否有长沙地形图，学生略说一二。”
张亮基命人抬来地图，李旭站在图前，略略一观。好家伙，这时代的地图够抽象派的---寥寥数笔就勾画了地形地势。
“各位大人想必已有破敌方略，学生才识浅陋，本不敢在大人们面前班门弄斧！承蒙抚台大人抬爱垂询，只好厚颜献丑了---如有不当之处，还望各位大人包涵！”李旭朗声说完，再施一礼。众人见了，又是暗暗夸赞这小子行，能来事，瞧这小嘴多甜！
张亮基左首边上坐的那矮胖男人笑道：“小相公，你说吧，说错了大人们也不会怪你。”
“多谢左先生！”李旭冲那矮胖男人一礼，心想这矮胖子可能就是那晚清四名臣之一的左宗棠了。
左宗棠有点惊讶，没人向李旭介绍在座各位啊，他怎么知道我姓左啊！不由得多看了李旭一眼。
李旭微咳一声，然后指着地图上长沙南门一带，开始侃侃而谈：“抚台大人，各位大人，以学生之见，长毛来攻长沙，必在此处主攻！理由有二，其一，长毛南来，正当城南，敌军趁锐气攻城，必然就近攻击，决不会绕城寻机而战；其二，长毛此番前来攻城，只是大军的前锋，人数必然不多，不可能围城攻打，只能主攻一点。”众人听了，不由得点头。
张亮基又问道：“李旭，可有良策守城？”
“回抚台大人，学生以为城外妙高峰，城内天心阁乃是守护南城的两大制高点。守住妙高峰，南城必保！若失妙高峰，则招募义勇，死守天心阁，南城也可保住。只是如此一来，不免南城地方毁于兵火，伤及更多百姓也！“
“小相公，你方才说此次来打长沙的只是长毛前锋，何以见得呢？”左宗棠忽然问道。
“回先生，学生之所以认定这是长毛前锋，盖因长毛出广西后便在道州、郴州一带逗留。如大军前来，必然会早有消息传到。而此时忽然说长毛来攻，想必是小股长毛绕道奔袭，欲趁官军汇集衡州而省城兵力空虚之机也。”李旭恭谨回答，心想我当然知道这次来的太平军只是前锋，因为我早知道历史了。
统领楚勇协防长沙的江中源说道：“果如李公子所言只是长毛前锋，料这千把人也攻不下长沙！”众人纷纷点头，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是啊，一千来个土匪就想攻打长沙城？我呸！
李旭却摇摇头道：“大人，学生以为长毛必会沿途裹挟民众，只怕到了长沙城下，人数或有数千之众了，甚至上万人也难说啊！”众人一听，脸上又都变色。是啊，流寇向来善于裹挟民众啊。
张亮基也是脸色一变，现长沙城里官兵虽然号称万余但大都老弱，能战之兵不过两千而已。忙问李旭可有良策？
李旭见张亮基脸色难看，忙安慰道：“学生以为长毛虽然人多势众，但大多乌合之辈。只要我等有必守之心且发文各处调兵来援，长毛久攻不下，必会北上远遁。”
左宗棠两眼一亮，问道：“李公子，为何长毛会北上远遁？”
李旭微一踌躇，然后缓缓说道：“学生观长毛金田起事以来，为何不盘踞广西而是一路北上直抵湖南呢？盖因广西地贫人穷，难以筹措粮饷。此次攻袭长沙，不过是为钱粮而已。何况湖南民风悍勇，长毛据之不易。东南各省向来富庶且为朝廷赋税重地，粮饷易得。且武备经年不修，民风文弱。学生以为，长毛必然北上武昌，然后沿长江顺流而下，一日千里席卷江南。江南若为长毛所据，则天下撼动，大局糜烂矣！”李旭说完，面露苦笑，心想老左啊老左，咱可是冒着天打雷劈的风险泄露天机啊！
众人听完李旭一番话，不禁目瞪口呆，俱都被震到了。张亮基和左宗棠相顾骇然，这少年的话有道理啊！他们人生阅历都比这孩子多，怎么就没如此透彻的眼光呢？真是奇才！
张亮基肃然道：“李公子，果如所言，可有良策应对？”
“学生倒是有个想法，只是颇有风险。”李旭喟然而言。
“不妨说来听听。”左宗棠颇感兴趣。众人也都点头，纷纷说道如能避免天下糜烂，倒是彪炳史册的大功啊！
“各位大人，以学生看来，可以借此次长毛攻打省城之机，死死缠住长毛前锋，诱其主力前来。然后调发各地官兵会战长沙，趁长毛苦战之际一举围歼发匪于长沙城下！如此可免长毛流窜湖北，祸乱江南。”李旭慨然说道：“只是长沙难免毁于战火啊---这毁一隅而保全局，丢卒保帅之事怕是难啊！”
众人又都是一呆，是啊，这事难啊！大家都是湖南长沙的官，本就有保全一方的职责。长沙打烂了，朝廷会怎么说？为了保住湖北、江南，把长沙打烂---这湖南长沙的老百姓会怎么说？众人都看向张亮基。
张亮基也是心头打鼓，想自己不过是代理巡抚，哪能决定是不是牺牲长沙以保天下呢？再说了他的职责就是守住长沙城，至于长毛去不去湖北，打不打江南关他张亮基鸟事！甚至他不无恶意地想到最好长毛把湖北、江南也闹个够，也省得朝廷光看见湖南闹匪丢城失地天天骂他张亮基没用---要倒霉大家都倒霉，谁也别想好过！想到这里，他咳嗽一声，站起身来，威严地扫视了众人一眼。
“各位，本官刚才听了李公子一席话，颇有胜读十年书之感啊！”张亮基说到这里，冲李旭颌首致意，然后接着道：“长毛来犯，本官必当竭力死战以守长沙！望各位勉力共保长沙！”众人纷纷起身称是。李旭心下暗叹，这帮官们还是少了顾全大局的心思啊！
众人又议了一会儿，然后纷纷告退。望着李旭飘然而去的背影，左宗棠喟然叹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诚不我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