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城之四
“我饿了。”
李昊天轻轻地笑了。
他顺手端过一碗红枣莲子糯米的甜汤来，挑起一汤匙，吹得温了，放在她的唇边，那莲子的清香，伴着糯米的香甜，让她想起江南水乡的味道，**着让她张开了嘴，一口把嘴边的甜汤吞了下去。
原本一早起来就翻腾不已，仿佛在造反一样的胃，终于变得熨帖了。心情不由得慢慢放松下来。
两口，三口，看着她吃的香甜，他的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扩散开来，就连始终蒙着眼睛的豆蔻，也好像能感觉到他的喜悦。
身为一个女子，怀孕生孩子，是个辛苦而幸福的事情，甚至是生死之交，命悬一线的时刻。
上一次她怀着天佑太子时，因为算计，自尊，矛盾，等等的种种原因，让他不曾陪着她度过那艰辛的时刻，只是远远的看着她，关注着她。
这一次，他要自始至终陪在她的身边，度过她怀孕到生子，艰难的每一步，疼她宠她，惯着她。因为爱她，被煎熬的每一刻，也都是幸福的。
豆蔻乖乖地一口一口吃着他喂到嘴边的甜汤，依旧斜倚在软榻上，不曾说一句话，也不曾坐直身子。
口中的滋味是甜糯的，心中的滋味却百味杂陈。或者在同一时刻，她也想起了上一次的怀孕。
她的脸色突然一下子变了，那甜糯的味道被药的苦味取代，那一口黑色的药汁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吞又不是。
“乖，不要吐。”
他用手托着她的下颌，在她的红唇上印上一个吻，与她一起分担那苦苦的味道。
唇上传来温热让她的心漏跳了一拍，本能地吞咽了一下，让她勉强咽下了口中的药汁，随后嘴里又被他添了一勺甜汤，顿时盖住了满口的苦涩滋味。
就这样，两三口甜汤，一口药，一个暖暖的温热的吻，再一口甜汤，不一会功夫，在豆蔻还没察觉之前，满满的一碗药，和一盅甜汤就到了她的肚子里。
她依旧沉默着，不肯开口，可脸上却升起一片可疑的红云。
自小就怕苦的她，在自小到大的记忆之中，除了大哥林子峰，还不曾有人这样耐心地哄她吃药。
虽然每一口药后的多出来的那个亲吻，让她感到害羞。
“刚吃了东西，起来坐一下，不要积食了。”
他仔细地用的棉布巾拭去豆蔻嘴角的污渍，然后扶着她坐起来。
豆蔻脸上的丝绢手帕滑落下来，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眼中有一层蒙蒙的水雾，仿佛只要不小心一碰，那水雾就要凝结成泪珠掉落一般。
“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
“我没哭，是风吹进了的沙子。”装作不经意地用丝帕擦过眼角。
“沙子？”他有些想笑，用手指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然后把她揽进怀里。
她真的不善于说慌，如此不着边际谎话，居然也能说两遍。
“我要在后面的花园里建一座三层的八宝玲珑楼，你觉得如何？”
“真的？……好端端的修建一座楼干什么？”
“以后每逢月圆之夜，我们就可以登高望远，把整个紫禁城都可以尽收眼底。你说好不好？”
“好啊。”
“朕要先御书房把搬过来，这样每天只要朕下了朝，就能看到你，每时每刻都守着你了。”
“不要！”
豆蔻直觉地反对道。
难道他又要耍什么花招吗？天天见还不够，还要时时刻刻，形影不离，这样，他对她是不是就更容易厌倦，更容易腻？
“怎么了，豆蔻？朕每天都陪着你，不好吗？”
也许以前，她会由着他去，厌了腻了，或者他就会早早地放他自由。可是现在，想到这种可能，她感到的却只有伤心。
泪不由自主地又流了下来。现在的她情绪很不稳，或者，她再也不想在他面前深深地掩藏自己的情绪。
“不要哭，你看你，说着说着，就哭了，你都快成了水做的了？”
李昊天叹了口气，低下头去吻上她的眼角的泪水。热热咸咸的，是他从不曾品尝过的滋味。
“乖，不哭，你不想见到我，嫌我烦，我就躲到另一个屋子里，不让你看到好，不好？只要让我看到你，知道你就在附近就好了。”
他是天子骄子，是圣德皇帝李昊天，又何必如此对她这样一个任性妄为的女子，低声下气，委曲求全？
抬起泪眼，透过眼中朦胧的水雾，分明在他的眼中看到的只有疼惜和，却没有一丝丝的不耐。
心中一软，豆蔻张开手臂，从他的腋下两侧传过去，环上他的腰，然后紧紧地抱住，把他一把抱住。
李昊天浑身一怔，伸出手想要抚上她的后背，却又似乎生怕惊扰了她，不敢去碰她，就这样任由她抱着，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抱他，如此紧紧地抱着他，像个孩子一样，护着自己的东西，好像生怕被别人抢了去。
他可以放心了吗？不再担心她会在不知何时，再度逃跑；不会随便把他推给别人。
若是再有人向她讨要他，她会不会也会像现在这样，抱紧他，宣示她的所有权呢？
或许她之爱他，不若他爱她之深，可是这样他已经知足了。
他所做的一切，也终于有了收获。孤独寂寞的帝王之路有了她的相伴，或许剩下的岁月就不再显得那么冷清而无趣了。
此时此刻，放下所有的算计和成见，放下所有的戒心和担忧，只是他和她，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两颗真心相对。
抓住了便不再放手，纵使知道有千万种不该，她也再不会放手。
不为什么，只为了此时此刻这种彼此相属的感觉，
“昊天。”
“嗯。”
“昊天。”
“我在这里。”
她叫着，他应着，似乎这天地之间，只有她和他，如此深深契合，如此彼此想属，如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法分离。
“是你自找的，是你自找的！你甩不开我了，一辈子都甩不开了。”
若是真的有一天，他变了心，她会如何呢？她不知道。
舍不得杀了他，也做不出伤害别人的事情来，或许她，会死吧。心死，而身死。
自此以后，再也无法洒脱，再也无法说曾经拥有，何必朝朝暮暮。
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一直想要逃走，却还是被他用层层温柔的网牢牢地罩住了。
“你何必对我如此，何必？你知不知道，这样下去，若是有一天你变了心，我会死的！”
“那我们，就在天上，地上，做一对同命鸳鸯吧！”
生便陪她生，死便陪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