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过客长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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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十赌九输

    后面的事情就不是林团圆该参与的,陆礼征随意吩咐了方远些什么,就一把抱起她回去。林团圆手虚虚地环住陆礼征,小心翼翼地瞅着他那黑得不能再黑的脸,心里有些发憷,一声都不敢吭。



    陆礼征板着面孔,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一路上的人都不由地退避三舍。就这样一路把林团圆抱回房里,直接丢在榻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说是丢,陆礼征其实还是控制了力道的,一点儿都不疼。林团圆一骨碌爬了起来,跪坐在榻上,黑玛瑙一样明亮的眼眸就直勾勾地盯着陆礼征的眼儿,长长的睫毛眨巴眨巴,面上带着讨好的笑意,看得人心都化了。



    平时要是碰到她这般卖乖讨好,陆礼征肯定就松了口,不再追究。只是这次陆礼征打定主意要给她个教训,就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声音听不出喜怒:“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去那个地方?”



    从来没见过陆礼征在她面前这么严肃的样子,林团圆又心虚地厉害,整个人害怕地缩了缩,弱弱地说道:“是......”



    陆礼征眯起眼,吓着归吓着,倒是没撒谎,又问道:“那你又是怎么说的?”



    更加心虚了,林团圆快要把自己缩成一个团子了,声音细若游丝:“我说我不会去......”



    “那我今天怎么在那见到你。”说到这陆礼征原本波澜无痕的脸上也忍不住出现了一丝怒意,那样混乱与危险的地方也不知道她怎么找到的,今天寻不见她时,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树敌不算少,男儿好战四方算不得什么,只是她一个弱女子若是落到那些人手中可怎么办。



    林团圆去之前就做好了回来认错的准备,现在看着陆礼征这么生气的样子,现在心里多少也有了些愧疚之意,低着头认错:“着实是我不对,不改瞒着你也不该偷偷去赌场,更不应该还和孔煊辉赌,明明知道十赌九输,却还是玩了一把......"



    “这是其一,还有呢?”几乎是咄咄逼人的追问,可看着林团圆迷茫的眼神却有些泄气:“你不应该这么不看重自己的安全。”伸手把她抱在怀里,语气里不自觉地流露出疲惫:“我会担心。”



    团圆靠着他的肩膀,鼻间是他好闻的皂角香,安静地搂着他的腰:“你不要这样担心我的,我有自保能力的,不要把我当小孩一般看待。”



    陆礼征松开手,挑眉看她,沉默不语。



    林团圆怕他不信,跪直了身子,强调道:“我很聪明的!”



    “那你可知道今日我若是没去,你又该如何自保。”陆礼征的语气稀松平常,却让人隐隐感到不安。他“啪”地打开枪匣,把自己的配枪强硬地塞在林团圆手里:“上膛。”



    林团圆人生第一次摸到枪支,冰冷的金属却像是在灼烧着她的皮肤,烫手得厉害。沉重的分量仿佛在提醒她手里的物件曾经染过多少鲜血,握着的手不由得有些颤抖,眼里是说不清的复杂,看着陆礼征:“这是做什么?”



    “你既然说你有自保能力,若是现在我欲对你行不轨,那么开枪!”说着,陆礼征握住她拿着枪的手用力地抵向自己的胸膛,眼里翻腾着陌生又复杂的情绪,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林团圆愣了愣,旋即笑着说:“是你的话,那我才不会拒绝呢。”玩笑般的话语想要将此事轻巧地翻篇,但是笑容下掩盖的是越发颤抖的嗓音,将她的胆怯泄露无疑。



    “那好,我带你去地牢,再让你试试。”说着不由分说地拉起林团圆朝着地牢走去,团圆心中警铃大作,知晓陆礼征这次是真的发火了,一路上她怎么哭闹撒娇都不起作用。



    督军府的地牢就是之前统领关押方邵华的地方,比起之前统领的防守,陆礼征更是加固修整了一番,每天都有三波军人巡逻站岗,是以气氛也越加的严肃阴森,见着人来,周围全是犯人鬼哭狼嚎的求救声和咒骂,守卫的士兵却早已习以为常。



    林团圆害怕地朝陆礼征身边缩了缩,声音还有些颤抖:“陆礼征,我们,我们回去好不好,这儿真的好吓人。”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地,陆礼征却不为所动,握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得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幽深,停在一扇铁铸的大门前,和之前的哀嚎相比,这里的寂静更加可怕。哀嚎是希望出去,寂静是失去了希望,只期待着死亡。



    “开门。”两边的士兵闻言,拉住门把手,听到齿轮旋转的声音,大门缓缓开启。林团圆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握着陆礼征的手攥得更紧,门里的铁栏杆里,是一个挂在十字架上奄奄一息的男人,身上早已伤痕累累,血水和脓水把身上的囚衣都染得脏乱不堪,身子因为长时间的悬挂而失去了抵抗的力气,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傀儡,命垂一线。



    但是团圆却一点都不觉得残忍,因为她认出了这个人的模样,他就是那个尚德村村长,若是那些被他杀害的异乡人与女子见到他现在这幅凄惨的模样,怕是也能一解心中的仇恨吧。



    手里忽然一凉,一把沉重的手枪把塞入了自己的手里,背后是陆礼征冷清的嗓音:“这个人杀害多少无辜生灵,无论是谁看来都是死有余辜,那么杀了他吧,也算是给你自己泄愤了。”



    团圆听着陆礼征不带感情的嗓音,眼前一幕幕闪过方邵华凄凉而绝望的面孔;破落封闭的尚德村村民们;村长儿子得意炫耀的面容......心里的怒气和愤恨越发凝重,握着枪的手唰地一下举了起来,对准囚徒的脑袋,像他这种人,死有余辜!



    枪支已经上膛,只要扣动一下扳机,这个恶魔就会堕落十八层地狱,这是他应得的下场。垂老的囚犯似乎也预感到了自己生命的终结,抬起头来向这边望了一眼,眼神是那样的麻木空洞......



    “啪”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了囚犯的脚底,手也再也拿不住枪,整个人瘫软在泥泞的地面上,衣裙都染上了脏污,林团圆却无知无觉。只是喃喃着:“做不到,他该死,但是我做不到......”眼角有泪水滑落,不是歇斯底里的哭泣,神色却是那样的无助和迷茫。



    陆礼征叹口气,终于还是不忍心再逼她,伸手不顾她身上的脏污把她抱在怀里,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让她依靠,一遍一遍地拍抚着她:“让他活着也是种折磨,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她还小,自己可以教。纵使费劲力气,却也不想看她的双手染上鲜血。但是他害怕,那一天她的善良会成为她流出鲜血......



    温暖的厢房里,团圆裹着被子躺在陆礼征怀里,小口小口地喝着姜汤。



    陆礼征摸摸她的头,眼神有些担忧:“心里还慌吗?”



    “慌!”团圆扬起头,噘着嘴数落着今天陆礼征的罪行,如数家珍:“你今天分明是在欺负我!还不停地凶我,哪怕我都这么哭着求你了,你居然还把我往牢里拉!你简直罪不可恕,大混球,你知道我多害怕吗?”说着说着小包子又眼泪汪汪了。



    明明是她犯了错才要受到惩罚的,陆督军却照盘全收,哄哄她:“都是我的不是,今日实在是没有顾忌你的意愿了,都是我不好。”拿过温热的毛巾替她仔细擦拭:“仔细着眼睛,可不要总是装哭。”



    没意思,被他识破了,林团圆鼓着腮帮子瞪着他:“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以前都会很紧张的,你现在都不紧张我了。”



    陆礼征只觉得好笑,亲亲她的嘴角:“怎么会不爱你,此间独爱卿。”



    团圆红了脸,也不好意思继续无理取闹下去,小手抓着他的大手,之间摸索着他手掌心上的纹路。



    陆礼征也垂了眼眸看她,目光里尽是纵容宠溺。



    陆礼征的手生的很好看,骨节分明,尤其是写字的时候,像是他的字一般苍劲有力,根本不像一般的武将的手那么粗糙,倒像是书生的手,只是字茧明显些。他人也是一样若是褪去那身冰冷之意,就是温润如玉的富家公子,应该是吟诗弄琴的好料子。但手掌心里有一道点点的伤疤,直接把人们常说的事业线、爱情线、生命线一分两段,有点可怖的命运。他如果没有那些过去,只怕也是像他两个一般做个被收了兵权的闲散公子,富贵不愁。只是他这样的人,注定不会庸庸碌碌。



    林团圆把自己的手指伸进陆礼征的指缝间和他十指交握,感受着他的温度和真实感,真是奇妙,跨越了近百年,上天让我遇见了你。



    室内一时无言,月光如水,星河璀璨。



    “你教我些防身本事吧。”团圆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虽然你不能指望我有所成就,但是就是锻炼身体也是好的。”



    陆礼征一愣,旋即应道:“好。”手臂不由自主地把林团圆抱得更紧。



    .......



    “那每天早上操练的时候我叫你。”



    “啊?这么早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