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过客长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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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风起云涌

    医舍的团圆最近过得可谓是万众瞩目,而罪魁祸首就是此刻在她面前默默饮茶的男子。



    团圆有些无奈地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瓷器:“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陆礼征抿了口茶,轻声道:“你我不在军营,不必喊我将军。”



    团圆皱着眉头,纠结着:“那,陆三爷来医舍有何贵干。”



    虽然还不甚满意,但也顺耳了许多,陆礼征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我来拿今日的伤药。”



    团圆更加不解:“可是今日早晨您已经来拿过了。”



    “用完了。”陆礼征面不改色。



    “但您中午又让我送过去一副啊?”



    嗯……陆礼征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觉得一副药效不够,所以自己又来讨要些。”



    团圆揉了揉发愁的眉心,叹口气,耐心地说道:“将……三爷,什么事情都要讲究适度,用药更是如此。不是心疼草药,而是你不适宜多用。”



    陆礼征听到她温柔劝说的声音,默默点了点头,往杯子里又倒了些清茶。



    团圆鼓起腮帮子,这个人怎么还继续坐下去?不是说不拿药了么?瘪瘪嘴,算了,不管他了。团圆便低下头算着这几日的账目。她算术不错, 掌柜的发现后总是分些账目给她做。



    窗外洁白的云朵遮住了骄阳,春风和煦带起柳枝摇曳,鸟儿在枝丫上唧唧喳喳。陆礼征借低头饮茶,暗暗偷看团圆。小人儿今天穿了一身绣花夹竹桃的对襟小袄,衣摆还点缀了一圈茸茸的白毛,襦裙也是穿的鲜嫩的粉色。若是寻常女子穿了定是要显得有些落俗,可团圆身架子小,白皙透亮的小脸蛋透着淡淡的粉色,尽现出女儿家的娇憨和青葱。陆礼征看着她今天梳着的发髻上插着的蝶翅簪子随着她晃动的小脑袋微微颤动,好似蝴蝶振翅欲飞。心尖微颤,就这样看着她娇俏可人的认真样子,也酥了半边身子。



    “铃铃”门口传来铃铛的脆响,乘团圆抬起头来前,陆礼征慌忙收回了视线。



    只见一位窈窕女子缓缓步入药舍,手上串着银铃,身着藏青对襟绣花裙,行进间自带香风。



    团圆好奇地抬头看她,是个生面孔:“姑娘来看病?”



    兰芬点点头,眼神有些左顾右盼,待看到坐在旁边椅子上的陆礼征时,悄悄红了脸颊:“医师在么?”



    “师父出去了,姑娘有什么症状,不如我来给你把脉吧?”团圆寻了诊布,也就招呼着女子坐下。



    兰芬绕开了团圆指的位子,缓缓做到陆礼征旁边的椅子上,将纤细的皓腕搭在诊布上,眼神不断偷瞄着陆礼征。她家是豆腐店铺,她也有着豆腐西施的美誉,所以总是心高气傲看不上一般的男人。直到有一次陆礼征率兵回朝,骑在高头大马上男人深邃而精致的五官一下子印在心底。今天听菜市的王婆碎嘴说陆礼征今日一直再往药舍跑,她就再也忍不住奔了过来。



    团圆把着兰芳的脉,只觉得心脏跳得极快,再端详兰芳面部,精致的脸庞擦拭了胭脂水粉,只能说看上去气色很好:“姑娘有些心率不齐,最近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吗?”



    兰芳含羞带怯地看了陆礼征一眼:“只是长相思。”



    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团圆也有些尴尬,感情这姑娘不是来看病的啊。她看看陆礼征,再看看兰芳,小小声道:“你们认识?”



    陆礼征眉头皱的死紧,很是反感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给自家小姑娘造成了这种错觉。僵着嗓子说:“从未”



    兰芳眼波含媒:“一面之缘。”



    团圆心里不知为何也有些堵,心想大约是不耐这类无聊人,神色淡淡地道:“神医无解相思愁,姑娘自便吧。”便起身要往后室去。



    陆礼征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姑娘起身离开,自己也没什么留下的必要,便礼貌地向兰芳颔首就要迈步离开。



    兰芳一看他要走心里有些焦急,慌忙站起来想要出口挽留,谁知裙角被椅子压住了,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陆礼征扑去。



    陆礼征感到一阵浓郁的香粉味扑面而来,不由皱眉下意识地侧身避开,按耐住自己内心的浓重厌恶,冷着嗓子:“姑娘应当当心些。”便阔步离开。



    兰芳没像预想一样被陆礼征接住,狼狈地摔在地上,心里有些委屈,但听到他冷淡的嗓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内心砰砰直跳。



    团圆掀开帘子就看见兰芳倒在地上,一脸花痴地看向门口,她连忙把兰芳扶起来:“姑娘你没事吧?”看到她衣袖处都有些磨损,掀起袖子一看,果然擦破皮了。



    得,这下是真的受伤了。团圆叹口气,拉着兰芳坐下,拿来云南白药给她涂抹:“短短一会儿姑娘怎么就受伤了。”顿了一下,她狐疑地问道:“难不成.....陆礼征打你了?”不会吧?但只能这样解释了呀。



    兰芳没受伤的手撑着自己的脸蛋,眼里不断冒着小星星:“陆将军真的好帅啊?”



    真是牛头不对马嘴,团圆无奈地摇摇头,手上拿着棉棒的动作却迟疑了,陆礼征是很帅的吧,身材也很好.......



    兰芳看着她,好奇问到:“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没有!什么都没有!”



    



    陆礼征回到言论堂,还未坐稳便看到方远面色凝重地走进来了:“将军,东北张将军自立门户了!”



    陆礼征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脸色也不由凝重起来:“他倒是敢作为。”



    “他不是皇族嫡系,皇帝一直在打压他,而且我们东北的部兵也薄弱。近日他一直在招兵买马,是以会如此也不难以预料。”方远递过信纸。



    陆礼征抬手接过,随意翻看就搁在一边:“那看来那西南的藩王,和那些大大小小的玩意儿也不会安分。最近下的命令哪一条不是在榨他们油水?”



    “第一个例子要是不压制住,后面的就会蜂拥而至。”方远看着陆礼征还在把玩着那张信纸,迟疑道:“三爷似乎不焦急?”



    陆礼征没有回答,反而反问道:“先生觉得我想当君王吗?”



    这是个送命题!方远迟疑着,久久没有开口。



    陆礼征反而笑了:“是了,如果军师都这么认为,那何况天下人呢?”他拿起手旁的华夏地域卷轴,缓缓展开,看着大好河山慢慢展现,声音低沉:“我却从未想要坐上那位子。”



    伸手慢慢抚摸卷轴,目光是说不出的复杂:“我只想守着华夏这大好河山。”



    方远喉咙仿佛被团棉花哽住,只呐呐道:“三爷!”



    “江山太平是我父亲一生的愿望,我本是想守着他的本心,可是我也喜好这壮丽山河。”他自嘲道:“所以无论皇帝怎么为难我都想着是暂且熬着,不知不觉,我才知道原来我也成了愚忠之人了啊......”



    “君不君,臣何以为臣。臣不臣,君何以为君?那他们占山为王,和你我也就无太大联系,自是不要管了吧。且听皇帝安排吧。”陆礼征声音里尽是怅然。



    在这句感叹之后,屋子里寂静了下来,屋外传来一声细响,又归于平静。



    方远这才恍然,蓦地出声:“三爷,我自二十辅佐您,如今已经七年之久,您没有野心我是持保留意见的。”



    陆礼征冷笑,给他看手里信件,页封处有一处细微水迹:“先生大意了,这次的暗探怕是被截下来过了。”



    方远恍然:“我本不知三爷为何如此,缘是一场好戏。”



    陆礼征扔掉信纸,语调低沉:“但我也倒没说谎,我是不喜欢当皇帝,但是更不喜欢有人在我头上撒野。”他转头看向窗外,像是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好好养伤几日。”



    



    事实证明是,不能。



    第二日皇帝便派人来请陆礼征来议事。难得着了官服,站在宽广恢弘的大殿之上,陆礼征冷眼看着各位大臣儒生唇枪舌战,闹得不可开交。



    “陛下”丞相向前一步:“臣以为张林这是要谋反的行为!不可不治罪。”



    皇帝似笑非笑:“张林现在都自立为王了,我如何治他的罪?”



    殿门大学士向前一迈步:“陛下,微臣建议应该派人征讨逆贼。”



    皇上坐直了身子,像是感兴趣的样子:“哦,那众位爱卿说,我应该派谁去呢?”



    刚刚还喧闹无比的朝堂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若有似无地打量陆礼征。



    陆礼征缓缓抬眼,挑眉扫视一圈,目光所视之处,不是低下头去就是左顾右盼。



    皇上瞧见这一幕,笑眯眯地说:“那由陆爱卿领兵如何?”顿了顿,他意味深长地道:“爱卿可是华夏的英雄啊。”



    陆礼征眯起眼,他这样的英雄在皇权面前算什么?棋子罢了。或者对于皇帝更像是绊脚石。他本身军力与张将军就是伯仲之间,何况还有西南等地大大小小的藩王在其后虎视眈眈,若是贸贸然出征,他必定被他们形成包围之势。若是他侥幸胜利,也元气大伤,而除去逆贼,无论如何都是皇帝心喜之事。今天这样无非是皇帝没有相信昨日陆礼征说的话,或是相信了,却一点也不在乎。



    陆礼征嘴角勾出一抹笑,眼神却不能再冷,直直地注视着皇帝的双眼:“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