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醋女“神”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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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要下一盘好棋,首先棋盘要大

    《唐小札》——燕捕头很好啊,武功好人又聪明。最重要的是,查案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被难倒过。李大哥也说过,交给燕捕头的每一个案子,他都能抓出犯人留下的破绽。



    



    地窖中暗的出奇,即使外头的天色仍伴着余晖,此处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人知道这地窖造在花陵都内的哪条暗巷,也没人知道该如何来到此处。



    一些牵连重大的事情,岂非正适合在这种无人所知的地方谈?



    沙哑的声音在摸不透的黑暗中响起,才开口便提到了一条人命:“刘善还活着么?”



    “活着。”回答的人有着冰块般的嗓音,干脆的措辞中,自有一股寒意弥漫,正是燕君胧的声音。



    “他最好不要活。”



    “也最好不要在这几天死。”



    “哦?”燕君胧的反驳似乎让沙哑声音的主人诧异了片刻:“为什么?”



    燕君胧沉默了片刻:“直觉。”



    在所有下决定的理由中,直觉或许是最敷衍的说法。但沙哑的声音并未透出不满,反倒流露出一丝别有意味的领悟:“你今天,好像特别谨慎。”



    “我一直很谨慎。”



    “原来如此,明白了。”有些莫名地表达了认同后,沙哑的声音又在下一刻突兀地下起了逐客令:“其他的事情,就等下一次你来时,咱们再谈吧。”



    “下一次,我不会再来。”



    “原来如此,有意思。”



    乍一听来,这两人后半段说得每一句话,似乎都接续不起来,可他们的语气中却流露着一种隐秘的默契,似乎早已从对方的只字片语中参透了内中含义。



    “听不懂的,恐怕只有我一个人。”抱着这种想法的,正是融入在同一片黑暗中的第三个人:“难道他们刚才说的话里,都包涵着暗号吗?”



    此刻,蛟壬的内心满是带着诧异的挫败感,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太过小看了燕君胧和他的同伙。自从在花陵都城门口跟上那个与众不同的捕快后,蛟壬很快便确定了他的身份。于他先前预测的一样,这名不配刀也不带锁镣的沉默捕快,正是经过易容的燕君胧。



    找了十天的目标终于落入了捕网中,这的确是一件会令猎人高兴的事情。然而就在蛟壬施展影遁钻入燕君胧脚下时,这位花陵神捕的步子却忽然一滞,那反映就像是察觉到了陷阱的狡狐一般,虽思绪中已奔腾出无数脱身之计,表面上却仍然平静如水,仿若只是愣了下神般。



    “或许在那一刻,燕君胧已经察觉到我了?”



    追出地窖的蛟壬跃上屋顶四下眺望起来,然而不论是黑纱斗笠亦或打扮普通的捕快,周围的街上早已瞧不见燕君胧的身影,他竟在走出地窖的短短一刻间,再次变幻了容装。而那个沙哑声音的主人,更是没有一丝迹象可循。黑暗可以帮助蛟壬隐藏身形,却也同时遮蔽住了他的眼睛。



    “果然,虽然影遁这东西超出了普通人的常识,不过像燕君胧这样的高手,总能会觉得异样吧。”一袭黑甲的蛟壬矗立在檐脚:“燕君胧刚才那几句听起来怪怪的话,恐怕就是对同伙的暗示吧。”



    燕君胧的一句谨慎,直接堵住了那个同伙的话头,而那最后一句“我不会再来”,更是“此地已经暴露,以后不在此见面”的意思。回想着两人对话,蛟壬懊悔地连连敲打额头。



    “自以为有了影遁就高人一等,这次是我轻敌了,完败啊!”又是重重一拳砸在自个儿额头,蛟壬顺势倒在了屋顶上。仰望着已经彻底入夜的湛蓝星空,蛟壬脱下兜帽,向那片辰光伸出手来:“教训,好一个教训……这里的人不是猎物,而是同样都是能耐不小的人。下次交手的时候,如果还是用这副半吊子的态度,掉进陷阱的可能就是我自己了……不过,今天也不是零收获,燕君胧这么小心,不正证明了我没多心么?他背后果然有点猫腻呢……”



    看着自己手掌的轮廓缓缓被星光所包围,蛟壬的嘴角便再度浮起了一丝不羁的笑容来。



    那夜在东集市,他曾与燕君胧有过一战,但那此交手绝非偶遇导致。早在当天夜里,蛟壬心中已有疑窦丛生:燕君胧的举止行踪绝不似正巧路过,反而很可能是在跟踪唐朱玲。



    “这家伙……在跟踪我兄弟的老婆。”



    如果说一开始蛟壬追查燕君胧的目的还有些滑稽,那自官府传出偷子娘娘案是由燕君胧所破后,他追查燕君胧的决心就彻底定了下来。当夜两人交手时,蛟壬凭借影甲之坚连破燕君胧数招,直将“花陵神捕”逼得临阵脱逃。当时的记忆历历在目,从燕君胧逃跑的方向来看,他只会离刘府越来越远。之后,蛟壬又受楚麟所托去般救兵,可整个芦花巷他绕着转了几圈,都没有见着一个巡夜捕快,结果蛟壬只得舍近求远,直接来到城西才引出了捕快。



    然而次日,官府传出的消息却与蛟壬所知大相径庭。如今花陵百姓人人都知道,当夜第一个赶到刘府的是燕副总捕,而偷子娘娘一众恶人也都是被燕君胧当场拿下!



    暗中窃听了好几个捕快的话后,蛟壬发现官府并未信口雌黄,当夜赶到刘府的诸多捕快都证实了燕君胧的在场。这让蛟壬得出了一个结论:“燕君胧在被我打退后,不但没有跑回衙门找救兵,反而立刻折返回了刘善府上。”



    究竟是什么理由,会让燕君胧冒着如此风险前往刘府?究竟是刘府本身,还是因为前往刘府的唐朱玲?带着这个疑问,蛟壬这才对燕君胧展开了追查,一出贼捉兵的好戏就此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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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蛟壬这边的戏虽然扑朔迷离,可就在当日早先时候,太阳还没有下山那会儿,花陵捕衙里还有另一出戏也正唱到要紧处。



    “我说玲儿啊!你……你……你……”李进只觉得胸口被金瓜锤给砸得凹了下去,一连说了三个“你”,后边半句也还是没能憋出来。直到唐朱玲陪着笑端来一杯香茶,李进这才郁愤不已地把话讲完:“你教我去哪儿给你找个假的唐老爹来?”



    “可是这浑……可是楚麟他一口咬定要礼节周到嘛!”唐朱玲自个也直犯愁,可这会儿自知惹了祸的她,还得兼顾着往脸上堆笑:“你也说过嘛,要获得楚麟的信任,平日一些小事都得顺着他,更何况是回门这种大事儿呢?”



    “本来我与燕副总捕是有所准备的,你成婚第三日时,应该由我以兄带长来受他的回门礼。结果你揽下偷子娘娘这事儿来,一来二去把咱们所有人都折腾忘了。”李进一边唠叨一边举起茶杯来,那一对招子越过杯沿,把唐朱玲瞪得直低头。他自然见不得唐朱玲这么为难,无奈地举杯就了口茶,又对楚麟的说辞怀疑起来:“成婚二十一天回门……这等吴州民俗我也不曾听闻过,倒是大意了。”



    “可不是嘛……”唐朱玲气鼓鼓道:“而且王嫂口无遮拦,已经提到了老爹了,再把大哥拖出来都行不通了。”



    李进被气得险些呛着:“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口无遮拦?若单找人冒充一个唐老爹,我在部下中寻个年岁大的也勉强使得,可现在呢?你居然还编了个继母出来!这整个捕衙都是男捕快,你……你让我上哪儿给你找后妈去?”



    自认识李进起,唐朱玲见最多的便是他自律的一面,不论坐卧行走、遣词行诗,李进一举一动皆是谨慎的很。如今能把他气到连“后妈”这等俗语都说出口来……



    “看来大哥是真气得不轻。”唐朱玲缩起了脖子,从腰带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用双手托着,恭敬地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清花膏。”唐朱玲小心地补了一句:“外敷愈伤,内服去肝火的。”



    “我这肝火啊,你这清花膏怕是去不掉了。”难得见到唐朱玲这么老实的一面,李进努力忍着笑,继续板起脸来问道:“你懂的木术多,我看你还是赶紧再做一瓶花药,能让楚麟忘掉回门这档子事儿。”



    被他这么一说,唐朱玲明眸轻转:“忘掉回门……忘魂露?”



    “还真有?!”



    “不成的……”她很快又摇了摇头:“真用了忘魂露,那浑少爷就连自个儿姓楚都不知道了。”



    李进叹了口气:“行了,这些突发奇想先不提了,今儿你先回麒麟阁吧。”



    “可是……”



    “这事情我既然已经知道,自然会替你周转,总不能眼看着你身份被揭穿吧?现在天色已晚,你现在又没在锄强扶弱,为人妻子如此晚归,不是更惹楚麟怀疑么?”李进沉吟了片刻,平心静气下来道:“追查偷子娘娘时,楚麟刚带你查到芦花巷,刘府当天便糟了夜盗行窃,而且与以往不同的是,刘府没有丢任何宝贝,夜盗转了性似的只盗走了银两细软。我和燕副总捕都觉得此事绝不寻常,好似夜盗在故意将衙门引去刘府一样。”



    不知为何,方才李进气急败坏的责备,唐朱玲虽有些惧怕,心底却未曾像现在这般被股子凉意镇得发颤。缓缓眯起一侧眼睛,唐朱玲脸上那讨好的笑意渐收渐冷:“大哥,你的意思是说……夜盗是在帮我们查偷子娘娘?那……那楚麟的确是……”



    “他极有可能夜盗一党,此事有诸多痕迹可循。玲儿,你怎么了?派你卧底之时,我与燕副总捕,不是早已对你说过这个结论了吗?”



    “说过的。”唐朱玲喃喃应了一声,有些失神起来。唐朱玲天性精于记忆,凡是李燕二人吩咐过的事情,她从不会忘记。可不知为何,当楚麟的身份再度回忆起时,一种恍若隔世的陌生感骤临心头,将她的思绪也冲击得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