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醋女“神”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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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正在扫描地图“东城芦花巷”

    《蛟壬回忆录》——花盟会,是花陵都一百二十三户花行、花会的总称。每一个花行都由“掌柜”统领,在花陵都一地,“掌柜”的权力远远超过外乡人的想象,和普通的酒店掌柜几乎是两种概念。一个花盟会的掌柜,甚至能够影响知府的政令颁布与否。带领花盟会的,是十家最大的花行,其背后所代表的权利,是当今七位藩王以及朝中的三股官宦势力。



    



    “你走不走?再不走,信不信我把你男人的腿打断?”



    “实在没看到,对不住,你们还是去别处找吧,被管家看到我开门说话,我要挨打的。”



    “不知道,没见过!快走快走!”



    “孩子丢了,你们去报官啊,别惊扰了我家老爷!”



    “好了别谢了,吃了馒头就快走吧。”



    一扇又一扇木门被敲开,又再重新合上。当里头传出门栓的作响声时,便已宣告着这户人家已试探完毕。唐朱玲终于发现,她把事情想象地太简单了。不论是哪一家掌柜的院门,不论开门的家丁是什么态度,她始终看不出任何破绽。而那天赋异禀的嗅觉,在这种人丁兴旺的大户人家面前,也完全失去了作用。



    “还是不行,这些大户人家的前门,平日出出进进的人太多了,都是杂味儿。要是能走进府里,或许花熏味儿能清晰些。”眼中掠过一丝失望,唐朱玲忍不住撇向身旁的搭档:“可是我和这浑少爷现在的身份,怎会被这些有钱人家放进府内呢?浑少爷说过,偷子娘娘府上的看门家丁看到我们,脸上一定会露出异样神色。可到现在为止,每个开门的人都没什么破绽啊……”



    一声叹息刚从齿缝中逃出一半,留意到身边唐朱玲赶忙捂住了嘴:“啊!忘了楚麟还在边上!这趟调查是本姑娘拖着他来的,现在这浑少爷还没喊累,我怎么先灰心起来了?!不行!就算丧气……也不能当着他的面。”



    唐朱玲刚一捂嘴巴,边上的楚麟已经投来了“关爱的目光”:“娘子,走累了?要不歇一歇?”



    唐朱玲左右看了看:“现在没有人,不用装的。”



    “不用装我还是叫你娘子啊……”



    没有听见楚麟的碎碎念,唐朱玲一边擦了擦红肿的眼角,一边满心烦躁地往下一家走去。这已是芦花巷最深处的一户人家,头顶门匾上,两个大大的烫金硬楷“刘府”,彰显着这家掌柜的名讳。只是为了维持哭腔,唐朱玲好几次逼着自己去闻泼椒的辣粉,此刻她虽是假哭,眼袋却被辣粉刺激地肿如桃核,样子比真哭了一上午还要凄惨。



    牌匾上的烫金字反射着上午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来:“喂喂,相公,你来看看,是哪一户掌柜的府邸?”



    “刘府,花陵都刘府有好几家,我也不知道这家府上是哪个花行的。”比起继续敲门试探,楚麟更在意唐朱玲的状况:“你眼睛肿的很厉害。”



    “不肿怎么好骗人?”嘴上逞着强,但唐朱玲还是捂住眼睛,背靠着刘府门前的石狮子歇息起来:“你不是嫌我哭得不像吗?”



    “真记仇……”楚麟心里直摇头,说出口的却是一句:“不过后来越哭越像了。”



    “真的?”



    “真的。”



    “就跟我昨晚哭的时候一样?”



    “一样……你怎么又生气了?”听着她明显不悦的语气,楚麟这才意识到又中了唐朱玲的套。不知为何,自打早上楚麟提到她“昨晚哭了”以后,唐朱玲便会生一段时间闷气,楚麟也问不出原因,只得留意言辞,再也不提到这一茬:“刚才可是你先提昨晚的。”



    “是我提的啊。”唐朱玲噘着嘴道:“相公不就一直想问我为什么哭吗?”



    “没有没有。”尽管肿着眼眶,可她眼里那一点凶悍的光芒,楚麟还是能领悟到的:“我没想过要问的。”



    谁知“一点”凶光立刻扩大成了“一圈”:“我躲被子里哭了!你一点都不过问?”



    “额……那你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不能说。”



    “……”



    “一点悟性都没有,当然是因为孩子不见了,我这个当娘的着急,所以哭的嘛!相公,你现在可是王林哦!”看着楚麟吃瘪的模样,唐朱玲的心情没来由地好了很多,她双手一撑,直接坐到了石狮子的两只爪子上,两条小腿前后晃荡起来。



    谁知抬头一看,楚麟已经惊慌失措地扑了过来,压住了唐朱玲的小腿,又立马将她从石狮子上拉了下来。



    “喂!”唐朱玲心头噗噗直颤:“你干嘛?”



    “我的唐大小姐啊!你这是自暴自弃吗?”楚麟脸上的慌张还有浓重:“哪儿有丢了孩子的娘这么欢脱调皮的!你这样闹,一下子就被看穿了。乔装打扮暗中打探,只有衙门的线人会这么做,偷子娘娘如果想到这一点,非把我们灭口不可!你赶紧别闹!”



    一句“赶紧别闹”说出口,被楚麟半搂在怀中的唐朱玲果真安静了下来。但楚麟并不知道,真正吓到她的是那句“衙门的线人……非灭口不可”。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会让夜盗来灭我的口吗?”被半拥在怀的唐朱玲檀口微张,略带茫然抬起头来,然后她看到了楚麟那张“又丑又麻”的脸……下一刻,唐朱玲一把挣开楚麟的手臂,又在他那多肉的腰际上捏了好几把:“去他的!他敢来灭口,本姑娘直接用痒粉糊他一脸!”



    楚麟捂着腰边退边劝:“真别闹了。”



    “干嘛?”唐朱玲也退开一步,没好气地反驳道:“每家每户都关着门呢,巷子里就咱俩,又没人看见。”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怪……”楚麟歪了歪脑袋,却很快清醒了过来:“就算没人开门,咱们也要每时每刻都把自己当成王林和王嫂。你忘了早上了?”



    “早上?”



    唐朱玲这才想起来,早上在送走了打更老头后,两人开始挨家挨户地敲起门来。但在一户人家面前,楚麟还没上前,里头的家丁就自行打开门来。花盟会事务繁忙,各户掌柜大多一早就要出府,然后满城地忙活。随着日头升高,出出进进的轿队逐渐多了起来,到最拥挤时,楚麟和唐朱玲根本不敢在巷中行走,只能蹲坐在石阶旁一个假哭一个假安慰。



    “你是怕又有哪家老爷要出府?”唐朱玲抬头看了看天色:“都快午时了,不会有掌柜这么晚出门吧?”



    “怎么没有?这些掌柜又不赶着上工,自然想何时出府就何时出府。”楚麟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尤其是这些有钱人家,中午在酒楼茶肆的应酬很多,说不定一会儿巷子里又会车水马龙起来。”



    “是啊……在商议夜盗案的时候,大哥也是常常在午膳时跑出去应酬的……”望着楚麟分析道理的模样,唐朱玲忽然失去了继续和他呛声的勇气:“一直相当捕快的人是我、和燕捕头吵架,私下带着浑少爷来查案的也是我……可是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是他在应付那些家丁,也一直是他在告诫我怎么才能掩饰身份。我唯一能做的一件事,只有在旁边假哭而已。明明是我的案子,可我却只做了这些而已……”



    “你是觉得每家每户敲门试探很麻烦,而且到现在还没找到多少线索吧?其实咱们还有另外一个机会。”尽管已经留意到唐朱玲的头在越垂越低,楚麟却误解了她心中的所想:“刚才几家轿子出门的时候,应该都看到咱们可怜兮兮地蹲在路边了。不过没关系,今早这些掌柜老爷们出府的时候,我们在路边痛哭的模样那些轿夫和家丁应该都看到了,大户人家里,这种闲话传得可快了,到了晚上整条芦花巷……不,整个城东的府内都会传遍消息的。如果偷子娘娘的确就住在这里,他很快就会收到风声,继而有所动作吧……”



    “这些……是你是早就打算好的?”



    “哎?”听着唐朱玲忽然轻下来的声音,楚麟这才留意到,她正在用一种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忽然有些结巴起来:“那个……昨晚听你说了这件事情后,睡着之前随便想了想。”



    深深地望着楚麟局促不安的模样,唐朱玲忽然发现,那张始终难以忍受的酒糟鼻子脸,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凝视了好长一段时间。



    “如果不能进府,你在门口闻不出偷子娘娘身上的花熏味吗?”



    “……闻不出。”



    “那……还是想法子进去吧,就从这个刘府试试。”



    “你不是说进府反而危险,死都不去的吗?”



    “总之……”没有回答唐朱玲的问题,楚麟抬头凝望着那块“刘府”牌匾,迈动步子往门扉走去:“先试试能不能进去。”



    ————



    天色在不经意中,变得逐渐昏黄起来。唐朱玲和楚麟从巷子深处往回走着,曾见过一次的石狮木匾再度映入眼帘。唐朱玲已经走得腿肚子直突突,但每经过一府门前,她总会再度放慢脚步,仔细地分辨着空气中细微味道。



    “只要越过大门,每个人的味道就越清晰……有希望!仔细闻,一定有机会嗅到那股花熏味的!”自打成功混入刘府后,她心中无一刻不在反复念叨这句话。



    楚麟筋疲力尽的喘息声从身后传来,她不禁又向后撇了一眼,然而在眼角瞟到楚麟的一瞬间,唐朱玲又赶紧转回脖子,双手紧紧扯住了身上粗麻披肩的下摆,暗自庆幸着“还好没被他看到我回头”。



    出了巷子,两人在一处四通八达的假山亭中卸下了衣裳和妆容。唐朱玲让楚麟坐在地上,自己站在他面前,轻轻替他刮着脸上的花泥。原先那白暂的、属于楚麟的肌肤一点点重见天日。忙着手上的活儿,唐朱玲忽然蹦出一句话:“喂,明天……想不想吃花酿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