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将来已逝,过去未来
天空一轮夕阳西下,四野是高楼大厦。独独周暦棩的正对面是座格格不入的古体民居。门槛上坐着一位老人,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通体散发着金光,竟好似天神下凡。
“年轻人,我有个故事你想听吗?”老人紧紧靠在一侧,空出一大块位置邀请周暦棩坐下。
周暦棩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但假得如此真实,就好像真有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想告诉他些人生道理。
周暦棩坐到了老者空出的那一块门槛上,可能因为是黄昏,他觉得有股沁骨的寒意。
“你看,我坐着像是块立着的墓碑吗?”
周暦棩不明白老者的意思,老者并不在乎继续说着。
“我是个早已死掉的人。”
周暦棩眯着眼看着夕阳:“谁不是呢?”
“是的,谁都是,但你和我不一样。你的过去还活着,而我,是个连过去都死掉的人了。”
周暦棩眯着眼睛看夕阳,一句也不回答,今天的夕阳很美。老者慢慢说着话,一刻也不停歇,今天的话很多。
“我以前一直会做一个梦。嗯……不对,应该来讲是两个,一个是在孩童时期做的,另一个是在刚长大的时候。”
“小时候,我梦见一座空城。四野刮着狂风,天色昏暗,好像快要有大暴雨。我是站在一条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旁边的房屋低矮,门窗紧闭。房子都是木石砖瓦造的,里面黑漆漆的,好像会摄人灵魂。”
“我很害怕,拼了命地往前跑。我记得经过一道石门,门上石刻着三个大字,天太黑看不清。经过石门不久,前面有一个人站着。”
“那人背对着我,看起来很年轻。我不认识他,不认识他的背影。可是我却觉得很熟悉他,好像我们已经相处了很久。”
“他一定认识我,而且肯定知道我在他后面。我的心里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我很害怕,心脏剧烈地跳动。”
“我鼓起勇气,想去前面看看他。我很害怕,走得很慢。他却突然跑了起来,我也赶紧追着他。他是大人,跑得很快,一会儿我就看不到他了。”
“我一直往前追,一直追到一个分岔口。都是石板铺就的街,一条向下,宽阔但是黑漆漆的,另一条向上,窄小但是隐隐能看见亮光。”
“我很怕黑,又想下面这条路这么黑,那人应该也不会走吧。于是我是朝上走的。”
“向上的路很小,可能就够四个大人同时通过。路的左边又是那些低矮的房子,右边是陡坡,随着路越来越高,坡越来越陡。右边很黑,我猜下面是那条大路,要是前面的人走的是大路,也许一抬头就能看见我。”
“我沿着路走,一直走到光亮的地方。那也是座低矮的房子,不过屋檐上装了个昏沉的白炽灯,门也只用厚帘子挡了,缝隙里透着烛光。”
“布帘子好像有些年头,灰蒙蒙的,我小心推开探头进去了。里
面右手边是个小小的柜台,柜台里站着一位老奶奶。柜台上烛台里点了蜡烛,昏暗地能看见柜台上放了些棒棒糖,老奶奶身后的货架上摆了些烟盒。货物可能放置了很久,颜色暗沉。”
“老奶奶笑眯眯地问我:‘你来干什么啊?’”
“我只是好奇,便进来了。回答不出就说是来买东西。老奶奶的笑很和善,年轻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我是这样想的。这个时候我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我有机会看见她年轻的时候。”
“她问:‘你要买什么?’”
“我不想吃糖,又不会抽烟,一时回答不出来。”
“老奶奶从柜台走了出来,往我手里塞了盒软包的烟。她说:‘还是上次的,这次不会再被呛到了吧?’然后把我送出了门。”
“她说的话很奇怪,我看着前面,才发现坡已经很陡,如同悬崖。”
“我从烟盒里抽了一根出来,试着像大人一样吞云吐雾。很奇怪,我明明是第一次抽的,但却有种很熟悉的感受。”
“梦到这就结束了。之后我还做过好多次这个梦,每次都是在抽烟时醒的。本来我以为这个梦也就这样了,直到我长大后做了第二个梦。”
“梦中还是那座空城,低矮的房屋门窗紧闭,狂风怒吼,好像将有大暴雨。”
“梦中的我也跟现实一样长大了,站在石门不远,石门上那三个字黑乎乎一片依旧看不清。”
“我像是回到了生活多年的老地方,有种熟悉的陌生感。我好像看见了自己奔跑的身影,我沿着记忆向前走着。”
“石板的街道很空寂,嘀嗒嘀嗒地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
“就这样,走了不久我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我记得那是我害怕地乱跑,我停下来等我。”
“脚步声在我身后不远停了,我记得那是他在观察我。然后脚步声慢慢地靠近。”
“在他已经很靠近的时候,我突然害怕起来。这种情况很诡异,也许不该让他接近我,我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我照着记忆奋力奔跑,很快就到了那家小店门口。我是大人,他是小孩,我很早就甩开了他。布帘子很新,是草绿色的,我掀开走了进去。”
“右手边是个小小的柜台,柜台里站了个小姑娘,可能也就和我的年岁差不多。柜台上烛台里点了蜡烛,照耀地柜台上棒棒糖的包装格外亮丽,小姑娘身后的货架上整齐地摆放了香烟。”
“小姑娘看见我进来开口问:‘你要买些什么?’”
“我注意到小姑娘特别漂亮,果然和猜想的一样。‘来根糖吧。’我说。”
“她嘲笑着我:‘这么大的人了,还吃糖。’”
“我有些尴尬,随手指向她身后:‘咳!我是说来包烟。’”
“她递给我一包软包的香烟,和小时候的好像是同一个牌子。我接过打火机,抽了一根。”
“第一口我
就被呛到了,吐得小店里烟雾缭绕。”
“她又在嘲笑我,笑得花枝乱颤:‘第一次吧?’我被呛得泪水直流答不上话,她走出柜台把我推出了小店。”
“‘抽完再进来。’我听见她的声音。我在店外抽着那支烟,可惜不等进去,梦就已经醒了。”
“这两个梦做得很诡异,我一直念念于怀。直到我遇见一个小孩,也就七八岁的模样,具体影像很模糊。反倒是一直跟着他的姑娘影像深刻,那姑娘模样可人,一身素衣,左手紧紧缠着布条,对那小孩很是尊敬,一口一个前辈。”
“那个小孩告诉我。时光的长河里,未来在前,过去在后。当你站在这条河流外时,先遇见的是未来,然后是现在,最后才是过去。我这才明白,那两个梦境也许是难得的奇遇。”
“从那以后,凡事我都看开了。尽力而为就好,未来早已发生,命运早已注定,强求不来的。”
“就拿你和秦秋水的姻缘来讲,你们未来没有走到一起,所以注定现在会分开,这就是缘分。”
周暦棩浑身一震,终于不再盯着夕阳。他看向了老者,因为看了太久的阳光,周暦棩的眼中花花绿绿,看不真切。周暦棩唇角微启,却没有声息。
“你也不用争辩什么,你和她的缘分已经尽了。你唯一该遗憾的是没趁着缘分未尽时倾诉情思,等到缘分尽时连句关切的话都没说过。我问你,如果一切能从来,你想做什么?”
周暦棩沙哑着答道:“如果再有一次,至少我要让她知道我爱她。”
“那好,想不想做一次交易?把你的灵魂交给我,我让你回到过去。”
“回到过去?能不能改变未来?”
“未来早已发生,注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过去,至少让过程更精彩。”
“好,我愿意。”
老者凭空变出一把铁剑,剑身如同法阵般深深浅浅的铸满凹槽。老者抓过周暦棩的手腕,空手一划就将周暦棩划出一道极深的口子。
周暦棩的血液浇灌进剑身,剑槽越满周暦棩就觉得越虚弱。周暦棩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训练场,一次次的极限训练让自己脱力,身体冰冷。但这一次,自己或许不能再依靠休息恢复过来了。
老者说:“你的血液很健康,过去我仅遇见过一个喜欢戴墨镜的人能超过你。可惜啊!他只听了一个红水晶的故事,就急冲冲的离开了。”
周暦棩已经失去了意识,无法再回答他了。
周暦棩恢复意识的时候一把短匕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紧接而来的是颗头颅,声音戏谑:“听说你在调查广场封尸的案子?”
周暦棩向着车内后视镜撇去,泪流满面。
“啊!不是吧?警察还这么胆小?我就吓唬一下你的,别哭了行吗?”秦秋水慌忙收起了匕首,顿时不知所措。
这一次,奋力去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