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公开的秘密
常公公吩咐完了小太监，小太监垂手退出饭厅。
老马大嚼着一块熊掌肉，一边笑道：“老常，朝廷里的人都说镇守太监是土皇帝，现在看还真不假呢！”
常公公道：“杂家早跟你说了，大同是咱自家的地头。你来大同，我保你要权有权，要银子有银子。言归正传，你这次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老马道：“我想跟你借兵，抄一个人的家。”
常公公怪道：“你一个锦衣卫的人，用得着跑到镇守太监府借监军亲兵么？你们锦衣卫山西千户所有几百号人，你要抄家，调用锦衣卫自家的人岂不是更便当？”
老马放下筷子，认真的对常公公说：“锦衣卫山西千户所，不可靠。”
常公公道：“你总得告诉我要抄谁的家。”
老马回答：“抄沂州府富商苏半城的家。”
常公公倒吸了一口凉气：“老马，你活的不耐烦了？”
刘拾遗插话道：“常公公，您不知道，那苏半城家里私藏了大批的火器。”
常公公苦笑一声：“苏半城家私藏了火器？你以为这是新鲜事么？告诉你罢，整个大同卫的人都知道，苏半城前两年一直在跟鞑靼人做火器换骏马的生意！”
刘拾遗师徒闻言色变。老马道：“你知道苏半城私通鞑靼的事？为何不抓他？”
常公公给老马满上了一杯酒：“老马。不但我知道苏半城私通鞑靼，宫里的李公公、东厂的陈公公、锦衣卫的陆指挥使，还有皇上——都对这件事心知肚明！”
刘拾遗惊讶的说：“公公，私通鞑靼，贩卖火器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既然皇上、李公公、严阁老、陈公公、陆指挥使都知道这件事，为何朝廷不严办苏半城呢？”
常公公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个自家人。杂家说句犯忌讳的话：因为皇上、李公公、严阁老都怕鞑靼人！岳飞岳爷爷说过：打仗，打的其实是银子。呵，这句话是不是岳爷爷说的，咱就不考究了！关口是这话在理！这两年，咱大明的光景不好哇。两京一十三省不是今天蝗灾，就是明天旱灾、水灾。皇上手脚又那么大，今天建殿宇，明天修道观。国库早已经是入不敷出！现在连边镇的卫所军都隔三差五的断饷。”
老马道：“老常，你就别从尧舜禹汤说起了！这些事我们都知道。说苏半城的事。”
常公公道：“别急啊，且听杂家说。其实皇上和朝廷重臣们，谁都不想跟鞑靼人开兵见仗。”
常公公转头问刘拾遗：“后生，咱家考考你。你可知道，历朝历代，为何草原上的那些胡虏都爱南下入寇咱们汉人的土地？”
刘拾遗道：“这事情我师父倒是跟我说过。因为草原上物产匮乏。盐、茶、铁、丝绸、瓷器又是胡虏们过活必须的东西。”
常公公道：“对喽！其实那些普通的胡虏兵，一样也不想打仗！打仗要死人，他们又不傻，不会嫌自己的命长！杂家闲在的时候，也爱看看史书，读史可以明鉴嘛！杂家发现，历朝历代，只要是汉人跟胡虏通关互市的时候，双方就不见刀兵。只要汉人这边闭关禁市，胡虏就会毫不犹豫的南下入寇！”
刘拾遗道：“常公公说的是。我师傅教过我，胡虏买不来盐、茶、铁、丝绸、瓷器，就只能抢！”
常公公夸赞老马：“老哥，你这个师傅做得好啊！”
老马冷哼一声：“老常，你还是年轻时候的那个样，凡事总爱卖关子！快说正题！”
常公公道：“就说咱们大明吧。洪武爷定下的规矩，不得将咱大明境内的一两盐，一匹丝绸卖到草原上去。官话叫‘闭关禁市’。历代的皇爷们，都不敢违背祖训。所以才会有也先南侵、土木堡之变。”
老马道：“的确，明里咱们大明跟鞑靼以前是不做买卖的。可我听说，大明九边，都是官商勾结，跟鞑靼人私下做生意。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常公公终于切入正题：“没错！就比如大同卫吧。跟鞑靼人的茶叶生意，锦衣卫山西千户所的赵副千户做的最大；盐巴生意，是大同知府谭人元做的最大；丝绸生意，是前任大同卫副总兵张安——就是那个被你们锦衣卫灭了满门的人做的最大；沂州府的李知府呢，专从江南买入美女，从大同卫出关，卖给鞑靼人。。。。。火器生意，做的最大的则是苏半城！”
刘拾遗和老马愕然：整个山西，无论是锦衣卫的人，还是卫所军，还有地方官府，竟然全都牵扯进了跟鞑靼人的贸易之中？
常公公喝了杯酒，继续说道：“不要惊讶！这些都是公开的秘密！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鞑靼人能用俊马、牛羊换咱们大明的物产，自然不会大规模的南侵。这样对朝廷、对皇上来说，是最有利的。所以，上到皇上，下到严阁老、六部、各地督抚，都对私通鞑靼贸易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刑部那个杨平是个愣头青，非要来统边关黑市这个马蜂窝，他的死，是咎由自取。”
老马问：“我听出你的意思来了。假如朝廷真的追究苏半城偷卖火器给鞑靼人的事，就会揭开大明九边黑市的锅盖。朝廷碍于脸面，只能彻查到底，搅黄了九边黑市。到那时，鞑靼人断了盐、茶这些生活必须的货物，就会毫不犹豫的南侵！所以，皇上、内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苏半城的案子压了下来！”
常公公道：“没错！”
刘拾遗问常公公：“公公，我又不懂了。既然朝廷压下了苏半城的案子，九边黑市照样红红火火的开着，为何鞑靼十万铁骑去年要南下入寇？”
常公公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既然是黑市，大明这边供货的，都是些有势力有背景的商人。他们自然会抬高盐、茶、丝绸价格。鞑靼人觉得吃亏了！如果皇上下旨，开放通关互市，局面就不一样了！大明的大小商人都能来九边进行贸易，货品的价格会下来一大半！你没看去年秋八月，鞑靼人退兵的条件上，第一条就是通关互市？”
(本章完)
老马大嚼着一块熊掌肉，一边笑道：“老常，朝廷里的人都说镇守太监是土皇帝，现在看还真不假呢！”
常公公道：“杂家早跟你说了，大同是咱自家的地头。你来大同，我保你要权有权，要银子有银子。言归正传，你这次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老马道：“我想跟你借兵，抄一个人的家。”
常公公怪道：“你一个锦衣卫的人，用得着跑到镇守太监府借监军亲兵么？你们锦衣卫山西千户所有几百号人，你要抄家，调用锦衣卫自家的人岂不是更便当？”
老马放下筷子，认真的对常公公说：“锦衣卫山西千户所，不可靠。”
常公公道：“你总得告诉我要抄谁的家。”
老马回答：“抄沂州府富商苏半城的家。”
常公公倒吸了一口凉气：“老马，你活的不耐烦了？”
刘拾遗插话道：“常公公，您不知道，那苏半城家里私藏了大批的火器。”
常公公苦笑一声：“苏半城家私藏了火器？你以为这是新鲜事么？告诉你罢，整个大同卫的人都知道，苏半城前两年一直在跟鞑靼人做火器换骏马的生意！”
刘拾遗师徒闻言色变。老马道：“你知道苏半城私通鞑靼的事？为何不抓他？”
常公公给老马满上了一杯酒：“老马。不但我知道苏半城私通鞑靼，宫里的李公公、东厂的陈公公、锦衣卫的陆指挥使，还有皇上——都对这件事心知肚明！”
刘拾遗惊讶的说：“公公，私通鞑靼，贩卖火器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既然皇上、李公公、严阁老、陈公公、陆指挥使都知道这件事，为何朝廷不严办苏半城呢？”
常公公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个自家人。杂家说句犯忌讳的话：因为皇上、李公公、严阁老都怕鞑靼人！岳飞岳爷爷说过：打仗，打的其实是银子。呵，这句话是不是岳爷爷说的，咱就不考究了！关口是这话在理！这两年，咱大明的光景不好哇。两京一十三省不是今天蝗灾，就是明天旱灾、水灾。皇上手脚又那么大，今天建殿宇，明天修道观。国库早已经是入不敷出！现在连边镇的卫所军都隔三差五的断饷。”
老马道：“老常，你就别从尧舜禹汤说起了！这些事我们都知道。说苏半城的事。”
常公公道：“别急啊，且听杂家说。其实皇上和朝廷重臣们，谁都不想跟鞑靼人开兵见仗。”
常公公转头问刘拾遗：“后生，咱家考考你。你可知道，历朝历代，为何草原上的那些胡虏都爱南下入寇咱们汉人的土地？”
刘拾遗道：“这事情我师父倒是跟我说过。因为草原上物产匮乏。盐、茶、铁、丝绸、瓷器又是胡虏们过活必须的东西。”
常公公道：“对喽！其实那些普通的胡虏兵，一样也不想打仗！打仗要死人，他们又不傻，不会嫌自己的命长！杂家闲在的时候，也爱看看史书，读史可以明鉴嘛！杂家发现，历朝历代，只要是汉人跟胡虏通关互市的时候，双方就不见刀兵。只要汉人这边闭关禁市，胡虏就会毫不犹豫的南下入寇！”
刘拾遗道：“常公公说的是。我师傅教过我，胡虏买不来盐、茶、铁、丝绸、瓷器，就只能抢！”
常公公夸赞老马：“老哥，你这个师傅做得好啊！”
老马冷哼一声：“老常，你还是年轻时候的那个样，凡事总爱卖关子！快说正题！”
常公公道：“就说咱们大明吧。洪武爷定下的规矩，不得将咱大明境内的一两盐，一匹丝绸卖到草原上去。官话叫‘闭关禁市’。历代的皇爷们，都不敢违背祖训。所以才会有也先南侵、土木堡之变。”
老马道：“的确，明里咱们大明跟鞑靼以前是不做买卖的。可我听说，大明九边，都是官商勾结，跟鞑靼人私下做生意。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常公公终于切入正题：“没错！就比如大同卫吧。跟鞑靼人的茶叶生意，锦衣卫山西千户所的赵副千户做的最大；盐巴生意，是大同知府谭人元做的最大；丝绸生意，是前任大同卫副总兵张安——就是那个被你们锦衣卫灭了满门的人做的最大；沂州府的李知府呢，专从江南买入美女，从大同卫出关，卖给鞑靼人。。。。。火器生意，做的最大的则是苏半城！”
刘拾遗和老马愕然：整个山西，无论是锦衣卫的人，还是卫所军，还有地方官府，竟然全都牵扯进了跟鞑靼人的贸易之中？
常公公喝了杯酒，继续说道：“不要惊讶！这些都是公开的秘密！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鞑靼人能用俊马、牛羊换咱们大明的物产，自然不会大规模的南侵。这样对朝廷、对皇上来说，是最有利的。所以，上到皇上，下到严阁老、六部、各地督抚，都对私通鞑靼贸易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刑部那个杨平是个愣头青，非要来统边关黑市这个马蜂窝，他的死，是咎由自取。”
老马问：“我听出你的意思来了。假如朝廷真的追究苏半城偷卖火器给鞑靼人的事，就会揭开大明九边黑市的锅盖。朝廷碍于脸面，只能彻查到底，搅黄了九边黑市。到那时，鞑靼人断了盐、茶这些生活必须的货物，就会毫不犹豫的南侵！所以，皇上、内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苏半城的案子压了下来！”
常公公道：“没错！”
刘拾遗问常公公：“公公，我又不懂了。既然朝廷压下了苏半城的案子，九边黑市照样红红火火的开着，为何鞑靼十万铁骑去年要南下入寇？”
常公公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既然是黑市，大明这边供货的，都是些有势力有背景的商人。他们自然会抬高盐、茶、丝绸价格。鞑靼人觉得吃亏了！如果皇上下旨，开放通关互市，局面就不一样了！大明的大小商人都能来九边进行贸易，货品的价格会下来一大半！你没看去年秋八月，鞑靼人退兵的条件上，第一条就是通关互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