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有上谕
全天下的人，谁敢骂锦衣卫的上差是“狗爪子”，喊出“锦衣卫，锦尼玛了个比”这样的违制之言？
山东卫所军的这些武将，也是被逼急了。
自古无钱不聚兵。三个月不给手下弟兄发饷银，又要让兵士们开拔长途跋涉，北上防御鞑靼，很有可能半途发生兵变。
这些武将们害怕自己没倒在倭寇的火铳下，没倒在鞑靼人的马刀下，却倒在自家袍泽弟兄背后的一刀上！
几十个杀气腾腾的武将把刘拾遗围了起来，说话间就要对他饱以老拳。
大堂内的户部官员们松了口气。这些丘八把火撒到了锦衣卫身上，户部的人可以逃过一劫了。
官员们当中，混有三两名东厂的番役。东厂与锦衣卫一向不和。这些东厂的人亦乐得看锦衣卫的人当众出丑。
“住手！”
大堂里响起一声暴喝。
一名身着正四品武将官服的青年将军腰配宝剑，护到刘拾遗面前。
这青年将军正是刘拾遗的结拜大哥——戚继光！
廖将军抬头看了看戚继光，眉头一皱：这人顶多二十出头，却身穿四品武官的甲胄，一看就是个靠蒙祖荫上位的世勋子弟。
大明军中，靠军功晋官的武将，一向看不起世袭军职的勋贵之后。
就说这位廖将军，从军三十年，从一个小兵做起。北边打鞑靼，南边打安南，东边打倭寇。历经大小百余战，身上的伤疤多的数都数不过来。是这些伤疤为他换来了一个正三品的指挥使职位。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些一出生就带着四品五品衔的世勋子弟？
“你是什么人？看甲胄，你也是山东卫所军中人。为何要维护一个锦衣卫的狗爪子？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当心本将连你一起打了！”
戚继光一拱手：“在下登州卫指挥佥事，戚继光。”
廖将军一听名字，面色立马缓和了不少：“戚继光？登州卫？令尊可是登州卫的戚景通戚老将军？”
戚继光点点头：“正是家父。”
廖将军曾在戚父手下做过两年镇抚。戚父是出了名的爱兵如子，两袖清风。廖将军对戚父的为人很是敬佩。
廖将军道：“呵，原来是少将军！少将军，你八岁的时候，我还给你洗过尿布呢！”
戚继光问：“哦？这么说大人以前在登州卫任过职？”
廖将军点头：“嗯，以前在登州卫做过一任镇抚。早就听说戚老将军的公子，不同于普通世勋家的浪荡子。是世勋子弟中上进的楷模。主动上京参加武举，又毛遂自荐登上德胜门打鞑靼。山东几个卫所北调蓟州镇，山东卫所军中的公子哥们都忙着上下打点，留在原任。少将军却一心北上，准备在边关建一番功业！戚老将军在天有灵，看到少将军如此有出息也会欣慰的。”
“不过。。。”廖将军话锋一转：“不过，少将军为何要与整个山东卫所军的同袍弟兄作对，包庇一个锦衣卫的狗爪子？你知不知道，山东卫所军已经三个月没发一文钱的饷银了！这狗爪子还混在户部的人里，想把闹饷弟兄们的名字记到生死簿上去，秋后算账。实在是可恶！”
戚继光高声说道：“廖将军！请放尊重些！要闹事，也该找对闹事的对象。他是狗爪子？”
戚继光一把将刘拾遗的袍袖撩起，只见他的右臂上，缠着一圈白布。
戚继光说道：“看到了么？这箭伤，是鞑靼人留给我二弟的！在德胜门，我二弟和我并肩而立，血战鞑靼，还救了我的命！大家都是当兵吃粮的，应该知道，战场上的救命恩人，比自己的亲兄弟还要亲！”
在场的武将，最佩服的就是在战场上视死如归的汉子。戚继光如此一说，众人对刘拾遗的怒气消了一半。
戚继光又道：“谁要是跟我二弟过不去，就是跟我戚继光过不去——跟我手上的这柄剑过不去！”
廖将军点头：“既是少将军的过命兄弟，我们弟兄就不再难为他。可欠饷我们不能不要！刚才那位高郎中呢？”
那位高拱高郎中心中沮丧。本来指望丘八们把邪火发在眼前这个锦衣卫身上，户部的官员们可以逃过一劫。哪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救了那锦衣卫。
高郎中一咬牙，站了出来：“下官在。”
高拱这个郎中是文官正五品，廖灿这个卫指挥使是武官正三品。大明重文轻武，武官见文官低三级。从这点上来说，高郎中不必用“下官”这种谦称。
然而，一来，高拱身为户部的人，本来对山东卫所军的这些将领们心有愧疚——户部的人也不想看到在边关流血流汗的将士们到头来连有限的几个饷银都拿不到。
二来，这几十名山东卫所军的武将是来找碴的，占着理，且来势汹汹。高拱在气势上就低了廖将军半头。
所以高拱自称“下官”。
廖将军道：“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你们户部，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们发饷啊？”
高郎中哑然无声，良久才憋出一句话：“下，下官也不知道。”
“司礼监李公公到！”
大堂外响起听差校尉的报号声。
一位四十多岁，面相谦和的太监走进了户部大堂。
户部官员们、山东卫所军的武将们齐刷刷的跪倒一片。
世人都知道，如今朝廷有三巨头之说——内阁首辅严嵩、司礼监掌印太监李芳、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这三人即为朝廷三巨头。
三人之中，李芳是宫中三万太监的首领，管着司礼监。大明的所有政令，皆要内阁拟票，交司礼监披红。李芳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自然是大权在握。
李芳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之一。当今皇上还是兴献王世子的时候，李芳就是他的大伴。
李芳这人又不同于赵高、缪毒之辈。他虽为宦臣，却通情理、明大事，且生的一副菩萨心肠。故而朝臣对他，都有几分敬意。
李公公走到户部大堂之上，高声说道：“有上谕：发内承运库银六十三万两，予山东卫所军将士补发欠饷。”
“臣等领旨谢恩！”一众闹饷的将领们纷纷叩首领旨。
内承运库，说白了就是皇帝的私库。与被称为国库的太仓相对而生。
大明历代，都是太仓存银多于内承运库存银。即国库大于皇帝私库。本朝则不同。太仓已经穷的只剩下一百多万两压库银。内承运库中，存银却因太多，通风不畅而发霉。
(本章完)
山东卫所军的这些武将，也是被逼急了。
自古无钱不聚兵。三个月不给手下弟兄发饷银，又要让兵士们开拔长途跋涉，北上防御鞑靼，很有可能半途发生兵变。
这些武将们害怕自己没倒在倭寇的火铳下，没倒在鞑靼人的马刀下，却倒在自家袍泽弟兄背后的一刀上！
几十个杀气腾腾的武将把刘拾遗围了起来，说话间就要对他饱以老拳。
大堂内的户部官员们松了口气。这些丘八把火撒到了锦衣卫身上，户部的人可以逃过一劫了。
官员们当中，混有三两名东厂的番役。东厂与锦衣卫一向不和。这些东厂的人亦乐得看锦衣卫的人当众出丑。
“住手！”
大堂里响起一声暴喝。
一名身着正四品武将官服的青年将军腰配宝剑，护到刘拾遗面前。
这青年将军正是刘拾遗的结拜大哥——戚继光！
廖将军抬头看了看戚继光，眉头一皱：这人顶多二十出头，却身穿四品武官的甲胄，一看就是个靠蒙祖荫上位的世勋子弟。
大明军中，靠军功晋官的武将，一向看不起世袭军职的勋贵之后。
就说这位廖将军，从军三十年，从一个小兵做起。北边打鞑靼，南边打安南，东边打倭寇。历经大小百余战，身上的伤疤多的数都数不过来。是这些伤疤为他换来了一个正三品的指挥使职位。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些一出生就带着四品五品衔的世勋子弟？
“你是什么人？看甲胄，你也是山东卫所军中人。为何要维护一个锦衣卫的狗爪子？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当心本将连你一起打了！”
戚继光一拱手：“在下登州卫指挥佥事，戚继光。”
廖将军一听名字，面色立马缓和了不少：“戚继光？登州卫？令尊可是登州卫的戚景通戚老将军？”
戚继光点点头：“正是家父。”
廖将军曾在戚父手下做过两年镇抚。戚父是出了名的爱兵如子，两袖清风。廖将军对戚父的为人很是敬佩。
廖将军道：“呵，原来是少将军！少将军，你八岁的时候，我还给你洗过尿布呢！”
戚继光问：“哦？这么说大人以前在登州卫任过职？”
廖将军点头：“嗯，以前在登州卫做过一任镇抚。早就听说戚老将军的公子，不同于普通世勋家的浪荡子。是世勋子弟中上进的楷模。主动上京参加武举，又毛遂自荐登上德胜门打鞑靼。山东几个卫所北调蓟州镇，山东卫所军中的公子哥们都忙着上下打点，留在原任。少将军却一心北上，准备在边关建一番功业！戚老将军在天有灵，看到少将军如此有出息也会欣慰的。”
“不过。。。”廖将军话锋一转：“不过，少将军为何要与整个山东卫所军的同袍弟兄作对，包庇一个锦衣卫的狗爪子？你知不知道，山东卫所军已经三个月没发一文钱的饷银了！这狗爪子还混在户部的人里，想把闹饷弟兄们的名字记到生死簿上去，秋后算账。实在是可恶！”
戚继光高声说道：“廖将军！请放尊重些！要闹事，也该找对闹事的对象。他是狗爪子？”
戚继光一把将刘拾遗的袍袖撩起，只见他的右臂上，缠着一圈白布。
戚继光说道：“看到了么？这箭伤，是鞑靼人留给我二弟的！在德胜门，我二弟和我并肩而立，血战鞑靼，还救了我的命！大家都是当兵吃粮的，应该知道，战场上的救命恩人，比自己的亲兄弟还要亲！”
在场的武将，最佩服的就是在战场上视死如归的汉子。戚继光如此一说，众人对刘拾遗的怒气消了一半。
戚继光又道：“谁要是跟我二弟过不去，就是跟我戚继光过不去——跟我手上的这柄剑过不去！”
廖将军点头：“既是少将军的过命兄弟，我们弟兄就不再难为他。可欠饷我们不能不要！刚才那位高郎中呢？”
那位高拱高郎中心中沮丧。本来指望丘八们把邪火发在眼前这个锦衣卫身上，户部的官员们可以逃过一劫。哪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救了那锦衣卫。
高郎中一咬牙，站了出来：“下官在。”
高拱这个郎中是文官正五品，廖灿这个卫指挥使是武官正三品。大明重文轻武，武官见文官低三级。从这点上来说，高郎中不必用“下官”这种谦称。
然而，一来，高拱身为户部的人，本来对山东卫所军的这些将领们心有愧疚——户部的人也不想看到在边关流血流汗的将士们到头来连有限的几个饷银都拿不到。
二来，这几十名山东卫所军的武将是来找碴的，占着理，且来势汹汹。高拱在气势上就低了廖将军半头。
所以高拱自称“下官”。
廖将军道：“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你们户部，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们发饷啊？”
高郎中哑然无声，良久才憋出一句话：“下，下官也不知道。”
“司礼监李公公到！”
大堂外响起听差校尉的报号声。
一位四十多岁，面相谦和的太监走进了户部大堂。
户部官员们、山东卫所军的武将们齐刷刷的跪倒一片。
世人都知道，如今朝廷有三巨头之说——内阁首辅严嵩、司礼监掌印太监李芳、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这三人即为朝廷三巨头。
三人之中，李芳是宫中三万太监的首领，管着司礼监。大明的所有政令，皆要内阁拟票，交司礼监披红。李芳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自然是大权在握。
李芳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之一。当今皇上还是兴献王世子的时候，李芳就是他的大伴。
李芳这人又不同于赵高、缪毒之辈。他虽为宦臣，却通情理、明大事，且生的一副菩萨心肠。故而朝臣对他，都有几分敬意。
李公公走到户部大堂之上，高声说道：“有上谕：发内承运库银六十三万两，予山东卫所军将士补发欠饷。”
“臣等领旨谢恩！”一众闹饷的将领们纷纷叩首领旨。
内承运库，说白了就是皇帝的私库。与被称为国库的太仓相对而生。
大明历代，都是太仓存银多于内承运库存银。即国库大于皇帝私库。本朝则不同。太仓已经穷的只剩下一百多万两压库银。内承运库中，存银却因太多，通风不畅而发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