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声赠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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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思恋终成祭 应幸世上有灵犀

    郭后独自对窗,怅然道“李大人,坐吧!”李明生察言观色能力入微,也长吁了一口气,道“娘娘,您也不要胡思乱想了,养好龙裔为上。”郭后转身坐下“是啊!皇上讨厌本宫了,兰儿也不在路。现在,能让本宫在这深宫之中唯一感到慰籍的,就是这个小家伙了!日日夜夜陪伴在本宫身边的不是皇上,是他呀!”轻抚上自己小腹。又问向李明生“李大人可嫌本宫这里冷清?”李明生连忙说道“微臣没有感受到冷清,只感受到了娘娘的一片炙热深情啊!”



    郭后自嘲的勾起嘴角,道“不提了!你能来看看本宫,本宫心里已经好受多了。”李明生劝慰道“娘娘,心轻神自爽,常怀开阔心,自然烦恼皆去,微臣只盼能为娘娘解开心结,消散郁闷之气。”郭后脸上终于闪现一抹笑容“你该不会是出了家的和尚吧?每次聊天都装得颇有禅机似的。”李明生也笑道“那娘娘就当微臣是出了家的和尚吧!”



    三人穿过街道,远远望见陈府大门,郑浩拉着张辰寒示意不可近前,张辰寒只得远远望着禁闭的府门再次湿润了眼眶。



    陈星烜夫妇墓前,三人整齐跪拜,张辰寒哽咽道“爹,娘,孩儿不孝,孩儿来看你们了。”林鑫磊呢喃道“夫子,师娘,请安息吧!学生会竭尽全力照顾好安儿的,夫子谆谆教诲之恩,学生此生无以为报。”深深又叩了一个响头。郑浩祈祷道“夫子与师娘在天有灵,保佑安儿从此往后平安吉祥,逢凶化吉,保佑他做个好大夫。”



    张辰寒上前轻轻擦拭干净两块石碑,热泪滴滴打在坟前的新草芽上,每一滴都诉说着张辰寒无尽的思念。林鑫磊张望了四周,谨慎道“安儿,我们改日再来看望夫子和师娘吧!我担心会被人撞见,再生事端。”郑浩也忧心叫着悲伤的人儿“安儿,木石头说的有道理,我们还是谨慎为是。”张辰寒在二人的催促下,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返回路上,迎面走来一些巡城士兵,张辰寒警惕的放缓了步子,郑浩忙将张辰寒护于一侧,林鑫磊轻声安抚道“不要怕,有我在!”几个巡城士兵急急走过,显然并没有主意略显惊慌之人。林鑫磊疼惜的扶上张辰寒肩头,道“没事了!我们送你回医官院。”



    一路上,郑浩感叹道“如今,我们三个都有了各自的职责,再也不是无忧无虑的学生了,真是少了许多自由啊!”芸娘在对面的书摊上一眼便认出了张辰寒,心儿顺着芸娘的目光望去,用了然的语气说道“我说怎么不去逍遥居了,原来身边又有那些不太正常的朋友出现了!”芸娘嗔怪道“你这个丫头,休得胡言!”



    张辰寒一把扇子照看三个药炉,显然有些手忙脚乱。一会儿掀开药罐的盖子查看,一会儿还要照料炉膛内的柴火。钱乙回来看着一抹忙碌的身影,说道“这一炉我帮你熬。”张辰寒忙道“谢谢师父。”钱乙嗅了嗅鼻子“药炉里全是毒药?”张辰寒翻了个白眼,纠正道“师父!这是解药!”钱乙疑惑“解药?”张辰寒一脸认真道“是啊!我要试试它能不能解红矾的毒。”



    钱乙有些惊讶道“这是你研究出来的解毒药方?”张辰寒点头“嗯!这个药方研究了很久了,从年前到现在,都快半年了。”钱乙道“即便真的能解鹤顶红之毒,但这罐药也堪称剧毒,以毒解毒,难道不会损害人的身体吗?”张辰寒犹豫道“会,这已经是我研究调整后的最良药方了,服用之后可能会出现重度昏迷,散表之后,皮肤会有红肿疹子,还有可能极度阳虚血燥。但是,能保住性命。”“求证过没有?”张辰寒摇头“还没有。还没有正式决定成为方子呢,有几味药我不确定要不要加。”



    钱乙看向旁边“你那边熬的糖浆是做什么的?”张辰寒霍然笑道“糖浆是替师父熬的,您的疳积清香丸有苦腥味,如果镀上一层糖浆,小儿必喜食之。”钱乙稍顿,道“傻小子可以嘛!你应该是从李铁匠家回来后想到的吧?”



    张辰寒一下子被看透,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当时李铁匠的孙儿见师父拿出疳积清香丸就皱起眉头,对爷爷说吃完药要去吃糖葫芦,我能感受到他不愿意吃药的心情,直到昨天晚上,才想到这个办法。”听罢,钱乙悄悄欣然漾出笑容。



    心儿热情道“张公子快请进。”芸娘正在葡萄架下的案几上洗葡萄,抬头望见一袭白衣之人,甚是儒雅俊秀,逸然明朗,芸娘定了定神,也热情招待道“辰寒快来尝尝我们今年的葡萄。”张辰寒翩然坐下,捏起一粒放进嘴里,只轻轻一咬,甜甜的汁液在口腔中迸溅,柔滑的葡萄肉更是酸甜,惊呼道“好甜的葡萄!”芸娘也甜甜一笑“若是喜欢,待会带回去一些。”



    张辰寒可不见外“谢谢芸娘,这么美味的葡萄,实在让我没有办法推却啊。”芸娘给辰寒斟上一杯葡萄酒“再尝尝这个。”张辰寒酒一入口,凉凉的醇厚甜液直润心田,脑袋也顿觉清爽起来,比刚才的葡萄可更具特有的酸甜口感,味道更为醇香。直叫道“甚甜!”芸娘笑,吩咐心儿道“再取一壶来。”



    张辰寒放下杯子,眼睛被芸娘身后的秋千直直吸引,道“芸娘,你知道我第一次来逍遥居,首先被什么吸引了吗?”芸娘好奇道“什么?”张辰寒起身指着秋千“它啊!”用手摸着藤条“我可以睡一下吗?”芸娘爽朗道“当然可以。”张辰寒一翻身躺于秋千柔软的垫子之上顾自赞叹道“真舒服啊,只怕当今皇上都睡不上这等好床。”芸娘看着秋千上惬意的闭起眼睛之人,不禁好笑。



    张辰寒探起脑袋“可以送给我吗?”芸娘莞尔“可以是可以,你要拿得走才行。”张辰寒看了看树上缠绕的长藤,撇嘴道“难怪芸娘答应的这么爽快。”芸娘看向躺在秋千上宛若白玉之人,正不禁失神,张辰寒倏然睁开眼睛,芸娘只得慌乱躲开了目光。张辰寒幽幽说道“我真的很喜欢逍遥居,这里静谧得像世外桃源,美丽得像人间仙境,无喧杂纷扰,唯余音绕梁,满院沁香。”芸娘道“我们这里确实清净些,但环境的清净都是外在的,只有心灵清净,才是真的清净啊。”张辰寒再次闭上眼睛,呢喃道“对,心灵清净。”复坐起身子,目光闪烁奇异朗然光泽,道“你的新曲子谱好了吗?”芸娘稍顿“还有一段没谱好,正想请教请教辰寒。”



    清脆的琴声再次响起,更具空灵之感,穿透过高墙深巷,峰峦林木,变得很静很静,很轻很轻,像花瓣落地的声音,像寺庙里香柱灰烬掉落的声音。张辰寒正沉浸在曼妙的世界里,琴声嘎然而止,芸娘声音婉转若甜莺,道“曲子就谱到这里。”



    张辰寒回过神“真乃曲径通幽,我来试试。”端坐于琴前,细白的手指划过,轻盈悠扬的琴声捡起刚才落地的音符,飘舞起来,如同徐来清风,落地的花瓣随风起舞,在空中旋转,划出优美的弧度,花瓣从枝上正绽放的花朵上拂过,又自由自在的飘向蔚蓝天空,抚上绵绵柔柔的云的衣裙。



    香灰亦随风弥散,吹落于清澈的湖水里,将静寂灰烬赋予流动的节律。待最后一个音符飞向白云间,芸娘侧脸看向张辰寒,心头生出一种难以言明的相惜之感“是不是,这世上,在没一个人会像张辰寒一样懂自己的琴声。一如伯牙遇子期。”突然又自我否定了想法“自己,真的拿他当作子期吗?也许不止吧!”



    张辰寒换回医官院学生的衣服,端着一盒子晶莹饱满的青翠葡萄来至书房,见钱乙正在找书,说道“师父,尝尝鲜甜可口的葡萄。”钱乙顾自在书架子上来回翻找着,头也不回道“师父忙着呢,你吃吧,吃完把院子扫一扫。”站上高高的凳子,继续在书架上翻找。张辰寒将葡萄举到头顶“好,您先尝一粒我再去。”钱乙看也不看,立即拒绝道“师父真的不吃,你快去忙吧。”张辰寒固执道“师父,就尝一下吧!”“快去吧。”张辰寒无奈道“师父!”



    两个人正在推让,突然整摞书从柜顶倒下,张辰寒眼睁睁的看着一堵墙似的书,拍在桌面上摆放整齐的几只药罐上,那可是自己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凑齐药材,刚刚熬好,还没有来得及试证药性的宝贵解毒之药啊!钱乙的手尴尬得停在半空,一本也没有拦住,他知道这些摆在桌子上的药罐子,对张辰寒来说的重要性,只能无辜望向张辰寒。



    张辰寒连忙将手中葡萄扔于一旁,慌忙捡开凌乱的一本本书册,桌面上露药罐破碎了的瓦片子,还有褐色的药渍,一言不发的捡完碎片,独自走出了书房。钱乙忙叫住离开之人想要解释些什么“辰寒!”却没有得到任何应答,只剩下自己愧疚而尴尬的站在高处。



    端起葡萄盒走至清泉井旁坐于张辰寒身边,顾自拿起一粒放进嘴里“葡萄真甜啊!”张辰寒依旧不做回应,脸上明显的写满了气愤。



    李明生晃着扇子说道“余太医啊!我们都小瞧钱乙了,这钱乙不只有两把刷子,心机也深不可测啊!本来已是必死定局,想不到他还能全身而退,我和娘娘实在无能为力了。”余恩额头蹦起青筋,道“大人,下官以为,此时定论尚早!”



    书房门被打开,余恩转身合门离去,黑虎在走廊拐角处看着他走远,方大步进入书房“大人,真的打算放过钱乙吗?”李明生狡黠一笑“我说过要放过他吗?”黑虎道“余恩这小子文文弱弱,黑虎实在不敢相信大人会指望他除掉钱乙。”李明生摇扇道“杀人一定要用武力吗?你派出去暗杀的程刚不是擅自溜跑,一去不回了吗?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即便余恩真的硬不起来,我们不是还要帮他嘛!”



    黑虎阴沉的脸上勾起笑容“大人高明!”李明生阔步离开房间“人曰,山重水复疑无路,佛曰,柳暗花明又一村。谁也不知道前面的是什么。”厚重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



    钱乙端着四个大药罐走进张辰寒的房间,见他正在读书,轻轻将药罐放于桌上,看向一整日都不曾和自己说话之人,道“昨天打翻了你的药,今天赔给你,看看为师熬得如何。”张辰寒不可思议的嗅了嗅鼻子,放下书本,凑到药罐子上闻,掀开盖子,惊讶道“师父,这些药您在哪里找的药。”见张辰寒脸上有了喜色,钱乙卖关子道“你能找到的药,师父还找不到不成。”张辰寒烦闷顿消“那,就,谢谢师父了。”



    钱乙故意咳了一声“敢和师父置气,好骄纵的脾气。”张辰寒嘴硬道“谁置气了!”钱乙揪起张辰寒的耳朵“还嘴硬,准备讨打了?”张辰寒被揪得呲牙咧嘴,依旧嘴硬“反正不是我。”钱乙无语“明日去赤仓镇义诊五日,早些做好准备。”张辰寒惊诧道“义诊?去多少人?”钱乙道“十名医官,还有一支禁军护卫随行。”张辰寒嘀咕道“义诊还需要禁卫军随行?我可不想去!”钱乙“为什么不想去?”张辰寒连忙摇头“没,没事。不过我必须要去吗?”钱乙不解道“刘院使安排,又与自己师父随行,你还有什么顾虑吗?”张辰寒支支吾吾道“我只是问问,没有顾虑。”



    一大早,换上便装的张辰寒坐在床上忐忑不安,一整夜都辗转难眠,担心会被哪个禁军认出自己来,临行之前迟迟不肯出门来。钱乙在门外催促道“辰寒,收拾好了吗?”张辰寒吹灭烛火,缓缓打开门,只见天色刚蒙蒙亮。钱乙着急道“快走吧,都在正门集合呢!”师徒二人均着一身洁白长衫,匆匆朝医官院正门走去。



    医官院门口备有十匹马,刘正荣正对领队的李明生嘱托着义诊事宜,其他人已御马待发。钱乙跨上马,看向坐在马上呆呆的人儿,洁白的儒巾之下,面容犹显纯净俊秀,瞬间明亮的晨光打在他洁白的衣衫上,似乎映得整个人都泛着亮光。



    刘正荣站在台阶上,告别道“各位大人启程吧,一路小心!”张辰寒看向钱乙,小心翼翼的问道“师父,你会保护我吗?”钱乙无奈道“傻小子,你是去行军打仗,还是去杀龙伏虎,把自己吓成这样!”张辰寒被自己的师父嘲笑后,连忙掩饰自己的不安“不是,我只是有点,有点高兴,有点不知所措罢了。”钱乙不再理会身后奇奇怪怪之人“驾,驾”驱着马往前走去。张辰寒也连忙驱马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