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礼物还回去
thu mar 05 20:57:00 cst 2015
猴跃进坐在沙发上抽烟，一口接着一口，用力地吸着，吐出浓浓的烟雾。此时，他抽的不是烟，抽的是烦恼。朱雪清给他的茶杯续了水，疼怜地说：“抽那么多烟，伤肺，伤身体，多喝点水排烟毒。”
幺娃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上玩着，接过话：“抽烟伤肺但不伤心，没事，爸，你想抽多少就抽多少，抽烟排出烦恼，烦恼少了身体的抵抗力就强了。”
兰兰笑笑说：“幺娃，你啥逻辑？爸，你少抽点烟，我看这几天你抽烟很多，就咳嗽了。”
猴跃进把烟屁股在烟灰缸里杵熄，喝了两口茶水，眉头舒展了点，问：“啊，这个，这个，幺娃，你帮爸想个方法。”
“啥方法？是还那些礼物吗？”
“是啊，必须还回去。”
“捱家捱户送就是了，很简单的事。”幺娃说。
朱雪清说：“涌进屋的有一百多人，谁是谁的东西就不知道，咋个还回去？”
幺娃笑着说：“叫他们自己来拿，凡是来拿回去的都有低保，保证他们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尽出馊主意，严肃点，想想办法，替爸分忧解难。”兰兰说。
幺娃思考了会说：“爸，我认为特快婶可以利用下，她嘴快消息传得快。”
“怎样利用？”
“爸，如果你不是村干部，你可以对他们吼：拿回去，不拿回去我就丢垃圾桶了，什么人啊，搞些歪门邪道，把东西拿起滚蛋。可爸是村干部，如果粗话俗语，就失去了村干部的风度。”
“不是村干部，就没那些烦事了。都不傻，钱是国家的，不要白不要，不管符不符合，都想试试。”兰兰说。
幺娃对兰兰说：“你跑题了，我说的是还礼品回去的事。”
兰兰不屑地说：“小事一桩，至于焦头烂额吗？那些小东小西能有几个钱，算不上行贿受贿。是他们自己送来的，又没找他们要。不用还回去，低保的事按原则办，吃不成的活该，谁叫你不符合条件。”
猴跃进又点了支烟：“兰兰说的有道理，那样做有好处也有坏处，事情办成了无所谓，事没办成就觉得欠人家的，有可能还会招骂。”
朱雪清叹息道：“唉，当小指头大的官，工资就千把块，早就叫你不要当了，你就不听，为的啥呀。”
“爸，你的观念要更新了。这不是三十多年前的时代了，以前无产阶级光荣，而今穷了可耻；以前当干部的贫富差不多，而今贫富差距太大了，为啥？你懂的，会耍手腕，会变向要东西。你啥都不要，人家认为你好说话，认为你傻。这时代，做好人难。”
幺娃说：“兰兰，你比变色龙还变得快，刚才说替爸排忧解难，这时又说违背原则的话。我爸的思想我是懂的，用得上高尚善良这两个词。”
“我看你们一愁莫展的样子，所以就说出了下下策嘛。本来就是嘛，基层的官，干事最多工资最少，而今，物价那么高，千儿八百的能干个啥。为群众办事，群众送来点小意思，凭啥要还回去，山里人也送不出大礼，怕什么，不要白不要。”兰兰说。
朱雪清说：“兰兰啊，你不了解你爸，当了几十年干部了，从不收礼。要人家的礼也富不起来，小恩小慧的，不稀罕。不收礼，说话有底气，办事心不慌。”
幺娃对朱雪清竖直了大拇指：“高见，高尚，一位农村妇女能说出如此的话，我佩服！”
兰兰不以为然：“我才不佩服呢！旧脑筋，不开巧，你们以为啥都不收，就清官了？群众上千号人，千条心，不是每个人都相信爸的，你知道人家会如何评论爸。官当得再好，总有人会污言秽语的。不违法乱己，但也不能纯净水一瓶。高尚是应该有的，但也是有限度的。官当的清与不清是很难划分的，站在自己的立场有自己的裁定，站在人家的立场有人家的判断。像那些高官，被揪出来了，就是贪官，没被揪出来时就是清官。像爸这种官，清与不清在群众的一言之中。所以啊，那些小玩意不用还了，幺娃还惦记着特快婶的老鸭呢！”
幺娃问兰兰：“我惦记了吗？我是和妈开玩笑的。我爸是啥样的人我清楚，我知道我是吃不成老鸭的。”
兰兰怪笑着朝幺娃吐舌头。
猴跃进说：“看起来是小事，做不好就要出大事，所以，必须还回去。啊，这个，这个，人啊，活一辈子，遇到的大都是小事，遇不上几件惊天动地的事。每件小事都要考虑到后路退路，把后路堵住了就没转身的机会。有低保政策十多年了，这些年也经历了不少，也吸取了经验教训，要了人家的东西，就留下了话柄。我不在乎人家如何评论我，我做的事只要不损害人家和国家利益，我做了我心里舒服，就说明我的做法是正确的，我就坚持去做。人活一辈子，要经历很多事，要处事圆滑，要知进退。幺娃，兰兰，帮爸想个办法，把东西还回去，钱谁不想呢？人家是带着信任和希望来的，所以，不能伤了人家，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东西拿回去。都是山里人，有几个钱不容易，我也不忍心要他们的。”
朱雪清发问了：“他爸，今年为啥成群结对来送礼？往年没这样啊！大家都知道你是不收礼的啊！”
“事出有因吧！。”猴跃进又掏烟。
朱雪清抢过烟：“别抽了，就见你不停的抽，至于吗？不就低保的事吗！又不是没经历过，小事一桩。抽抽抽，抽死你。”
猴跃进喝口茶，说：“今年的情形与往年不同，今年的事不好办，我猜想有人要找我的坡坡爬，想让我晚节不保。”
幺娃诧异：“爸，你认为送礼的事是有人组织的？”
“有可能。”
“谁？”兰兰问。
“啊，这个，不确定。有几个是想整我的。我当最后一届了，再不整只怕没机会了。”猴跃进的目光有点失望的意思。
幺娃的心有点隐隐作痛，为父亲。没想到在自己心中，不管外表和内心都是如此俊美的父亲会被人恨。幺娃鼓励地说：“爸，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用怕，有我在你身边呢！我就是你的左膀右臂。”
兰兰在幺娃的屁股上掐了一下，幺娃反应过来了，明白自己说漏了嘴，赴紧拿猴跃进的杯子去续水。
朱雪清问：“幺娃，这次回来，玩多久？”
兰兰说：“厂房装修，装修好了，我们就回公司。”
幺娃把茶杯放猴跃进面前，捱兰兰坐下，拉着兰兰的手说：“对，厂房装修好了就回公司。爸，还礼物的事我有办法了，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天气很好，阳光暖洋洋的。
猴特快在水田里挖田，一锄下去就跳动着水花，晶亮晶亮的。
“特快婶，挖田呀？冷不冷？”幺娃和兰兰站在田坎上问。
猴特快哈哈一笑：“刚下田有点冷，做会儿就热和了。幺娃，转田坎耍呀？不帮你爸妈做点啥？”
兰兰说：“我家的田挖好了，所以转转。”
猴特快说：“幺娃，你爸你妈辛苦了大半辈子了，现在，你们也长大了，可也远走高飞了。一年半载回来也就那几天，回来了，也就帮父母做点啥，尽尽孝心。不要像个闲人一样。”
幺娃笑说：“特快婶教训得有理，我接受。”
猴特快啥哈哈地笑：“你是博士，我那有资格教训你。我是实话实话。”
幺娃夸赞猴特快：“特快婶心直口快，这样的人心最善良的。”
只要一夸赞，猴特快就会不知份量的：“幺娃是读书人，一下就看懂了婶的善良。唉，幺娃啊，你特快婶心好命不好。苦啊！比黄莲还苦。以前娃娃小的时候，起五庚睡半夜，现在想想，不知道那个时候咋过熬过来的，现在好点了，娃娃打工了。但你的猴宝叔是残疾，只能做点家务轻松活。这苦活重活就是我的了。”
幺娃说：“婶是能干人，是坚强的人。”
一群鸭子游到了猴特快脚边，猴特快挥着手让它们走开：“失，失，走开，小心挖到你们了。”（失，是赶鸭子发出的声音。）
幺娃有意把话题往正事上引：“婶，都是你家的鸭子？”
“是啊！”猴特快一边挖田一边回答。
“养几年了？”
“时间不长，刚长大的。”
“你家没有养五年的鸭了？”
猴特快哈哈笑说：“那能养五年，养五年干啥，费粮食。”
幺娃笑了：“婶，你送我家的鸭就养了五年，你记得不？”
“哦，那是说给你妈听的。那鸭算得上是老鸭，一年半了，是用来下蛋的，不下蛋了，所以嘛，嘿嘿。”
“婶，你真聪明！”
猴特快停下来，认真地问：“杀没有？炖没有，老鸭要炖汤喝才补人。”
幺娃见鱼上钓了：“那敢杀，要是事办不成，你叫我们还鸭子咋办？”
“哎呦，幺娃，看你把婶想成啥人了？不就两只鸭吗？办不成事没关系的，放心吃吧！”
“婶，现在你说得好，没办成事后，不知道你会咋个说了，说不定你会要我们还鸭子的。也许你非要我们还你送来的两只。所以啊，婶，我们不敢要，更不敢吃。”
猴特快问：“那怎么办？我拿回去？”
“对，拿回去。”幺娃有点兴奋了。
“哎呦，送出去的东西那有拿回去的道理。知道的明白是你们不收，不知情的认为我小气不懂事。”
“婶，你放心，我们不会乱说的，有人问起的话，我们就说是我们不收的。”
猴特快又挖了几锄说：“真搞不懂你一家人，有人送礼还不收，我想收礼没人送。我是不会拿回去的，人家知道了会怎样看我，幺娃，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爸你妈的意思。”
“是我们全家的意思。”
“非要拿回去吗？”
“是啊，我们帮你养着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坚决不拿回去呢？”猴特快问。
幺娃抓抓头，故作为难的样子：“婶，为了低保的事，你最好拿回去。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假如宝叔吃成低保了，人家会说你是用鸭子换来的，多不好啊！”
猴特快有点懂了：“也是啊！我家猴宝是残疾，一等的，符合条件的，送礼了的话，人家会说是鸭子换来的。我拿回去，就吃得理所当然了。好，我去拿回去。”猴特快上田坎就快步往猴跃进家走。
幺娃笑了：“婶，你慢点，小心摔倒。你告诉其他人，叫大家都来拿回去。”
猴特快说：“好的，我告诉大家，把东西拿回去，才有可能吃低保。”
“婶，我只是叫大家把东西拿回去，与低保没关系。”幺娃望着猴特快的背影说。
“啊书记，你叫你来干啥？”猴二进了猴跃进的堂屋问。
猴跃进指着桌上的谷种和塑料薄膜说：“这些拿回去。田弄好没有？”
猴二嘿嘿一笑：“没弄呢！没锄头。”
猴跃进提高了声音：“你不知道去借呀！你是哑巴了？人家的就冒芽了，你还没动锄头。你想不想吃饱穿暖？”
“想，当然想。”
猴跃进拿来纸和笔放桌子上：“写，自己写。写不起的字就问我。”猴二纳闷了：“写啥？检讨书？”
“写借条，这些是借不是给。”猴跃进坐下抽烟了。
“啊叔，你以前都是送东西给我的，现在为啥是借了？啊叔，好事做到底，还是送我行不？”
“不行。我不是慈善机构。帮你也是有限度的，你四十岁的人了，要自食其力。写，快写，不写就不要拿走东西。”猴跃进的态度有点强硬。
“非要写吗？”
“非要写！”
“那好，我写。我不会写。啊叔，你念，我写，行不？”
“行，我念，你写。借条，今借……”
猴二拿着笔，紧看着猴跃进。猴跃进来气：“看着我干啥？写啊！”
“啊叔，借字怎么写？”
“左边是单人旁，右边是共产党的共少了下面的八字，右边的下面是日子的日字。这么简单的字就写不起，白读了三年书。我只读了两年书能看书读报。”“啊叔，单人旁我写起了，共产党的共字咋个写？”
“哎呦，咋这么笨呢？这个，这个，算了，不写了。”猴跃进抢下笔丢在桌上。
猴二高兴了：“啊叔，不写借条了，是送给了？”猴跃进说：“想得美，没的送。记住，收了稻谷后就还我钱。稻谷种，薄膜，还有包化肥，是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有数的。化肥我用摩托车帮你托回去。你拿谷种和薄膜。猴二，你要认真地把这季稻谷种出来，不要让我失望。”
猴二表决心：“啊叔，你放心，我会认真种田的，不辜负你殷切的希望。”
猴跃进把肥料绑在了摩托车上，这时，猴二拿着谷种和薄膜出了堂屋，发现靠在门边上有把锄头：“啊叔，我没锄头用，这锄头送我行不？”
猴跃进骑上摩托车：“不行，你不知道去借吗？”
“啊叔，说定了，锄头送我了。”猴二拿着锄头跑的飞快。
猴跃进坐在沙发上抽烟，一口接着一口，用力地吸着，吐出浓浓的烟雾。此时，他抽的不是烟，抽的是烦恼。朱雪清给他的茶杯续了水，疼怜地说：“抽那么多烟，伤肺，伤身体，多喝点水排烟毒。”
幺娃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上玩着，接过话：“抽烟伤肺但不伤心，没事，爸，你想抽多少就抽多少，抽烟排出烦恼，烦恼少了身体的抵抗力就强了。”
兰兰笑笑说：“幺娃，你啥逻辑？爸，你少抽点烟，我看这几天你抽烟很多，就咳嗽了。”
猴跃进把烟屁股在烟灰缸里杵熄，喝了两口茶水，眉头舒展了点，问：“啊，这个，这个，幺娃，你帮爸想个方法。”
“啥方法？是还那些礼物吗？”
“是啊，必须还回去。”
“捱家捱户送就是了，很简单的事。”幺娃说。
朱雪清说：“涌进屋的有一百多人，谁是谁的东西就不知道，咋个还回去？”
幺娃笑着说：“叫他们自己来拿，凡是来拿回去的都有低保，保证他们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尽出馊主意，严肃点，想想办法，替爸分忧解难。”兰兰说。
幺娃思考了会说：“爸，我认为特快婶可以利用下，她嘴快消息传得快。”
“怎样利用？”
“爸，如果你不是村干部，你可以对他们吼：拿回去，不拿回去我就丢垃圾桶了，什么人啊，搞些歪门邪道，把东西拿起滚蛋。可爸是村干部，如果粗话俗语，就失去了村干部的风度。”
“不是村干部，就没那些烦事了。都不傻，钱是国家的，不要白不要，不管符不符合，都想试试。”兰兰说。
幺娃对兰兰说：“你跑题了，我说的是还礼品回去的事。”
兰兰不屑地说：“小事一桩，至于焦头烂额吗？那些小东小西能有几个钱，算不上行贿受贿。是他们自己送来的，又没找他们要。不用还回去，低保的事按原则办，吃不成的活该，谁叫你不符合条件。”
猴跃进又点了支烟：“兰兰说的有道理，那样做有好处也有坏处，事情办成了无所谓，事没办成就觉得欠人家的，有可能还会招骂。”
朱雪清叹息道：“唉，当小指头大的官，工资就千把块，早就叫你不要当了，你就不听，为的啥呀。”
“爸，你的观念要更新了。这不是三十多年前的时代了，以前无产阶级光荣，而今穷了可耻；以前当干部的贫富差不多，而今贫富差距太大了，为啥？你懂的，会耍手腕，会变向要东西。你啥都不要，人家认为你好说话，认为你傻。这时代，做好人难。”
幺娃说：“兰兰，你比变色龙还变得快，刚才说替爸排忧解难，这时又说违背原则的话。我爸的思想我是懂的，用得上高尚善良这两个词。”
“我看你们一愁莫展的样子，所以就说出了下下策嘛。本来就是嘛，基层的官，干事最多工资最少，而今，物价那么高，千儿八百的能干个啥。为群众办事，群众送来点小意思，凭啥要还回去，山里人也送不出大礼，怕什么，不要白不要。”兰兰说。
朱雪清说：“兰兰啊，你不了解你爸，当了几十年干部了，从不收礼。要人家的礼也富不起来，小恩小慧的，不稀罕。不收礼，说话有底气，办事心不慌。”
幺娃对朱雪清竖直了大拇指：“高见，高尚，一位农村妇女能说出如此的话，我佩服！”
兰兰不以为然：“我才不佩服呢！旧脑筋，不开巧，你们以为啥都不收，就清官了？群众上千号人，千条心，不是每个人都相信爸的，你知道人家会如何评论爸。官当得再好，总有人会污言秽语的。不违法乱己，但也不能纯净水一瓶。高尚是应该有的，但也是有限度的。官当的清与不清是很难划分的，站在自己的立场有自己的裁定，站在人家的立场有人家的判断。像那些高官，被揪出来了，就是贪官，没被揪出来时就是清官。像爸这种官，清与不清在群众的一言之中。所以啊，那些小玩意不用还了，幺娃还惦记着特快婶的老鸭呢！”
幺娃问兰兰：“我惦记了吗？我是和妈开玩笑的。我爸是啥样的人我清楚，我知道我是吃不成老鸭的。”
兰兰怪笑着朝幺娃吐舌头。
猴跃进说：“看起来是小事，做不好就要出大事，所以，必须还回去。啊，这个，这个，人啊，活一辈子，遇到的大都是小事，遇不上几件惊天动地的事。每件小事都要考虑到后路退路，把后路堵住了就没转身的机会。有低保政策十多年了，这些年也经历了不少，也吸取了经验教训，要了人家的东西，就留下了话柄。我不在乎人家如何评论我，我做的事只要不损害人家和国家利益，我做了我心里舒服，就说明我的做法是正确的，我就坚持去做。人活一辈子，要经历很多事，要处事圆滑，要知进退。幺娃，兰兰，帮爸想个办法，把东西还回去，钱谁不想呢？人家是带着信任和希望来的，所以，不能伤了人家，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东西拿回去。都是山里人，有几个钱不容易，我也不忍心要他们的。”
朱雪清发问了：“他爸，今年为啥成群结对来送礼？往年没这样啊！大家都知道你是不收礼的啊！”
“事出有因吧！。”猴跃进又掏烟。
朱雪清抢过烟：“别抽了，就见你不停的抽，至于吗？不就低保的事吗！又不是没经历过，小事一桩。抽抽抽，抽死你。”
猴跃进喝口茶，说：“今年的情形与往年不同，今年的事不好办，我猜想有人要找我的坡坡爬，想让我晚节不保。”
幺娃诧异：“爸，你认为送礼的事是有人组织的？”
“有可能。”
“谁？”兰兰问。
“啊，这个，不确定。有几个是想整我的。我当最后一届了，再不整只怕没机会了。”猴跃进的目光有点失望的意思。
幺娃的心有点隐隐作痛，为父亲。没想到在自己心中，不管外表和内心都是如此俊美的父亲会被人恨。幺娃鼓励地说：“爸，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用怕，有我在你身边呢！我就是你的左膀右臂。”
兰兰在幺娃的屁股上掐了一下，幺娃反应过来了，明白自己说漏了嘴，赴紧拿猴跃进的杯子去续水。
朱雪清问：“幺娃，这次回来，玩多久？”
兰兰说：“厂房装修，装修好了，我们就回公司。”
幺娃把茶杯放猴跃进面前，捱兰兰坐下，拉着兰兰的手说：“对，厂房装修好了就回公司。爸，还礼物的事我有办法了，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天气很好，阳光暖洋洋的。
猴特快在水田里挖田，一锄下去就跳动着水花，晶亮晶亮的。
“特快婶，挖田呀？冷不冷？”幺娃和兰兰站在田坎上问。
猴特快哈哈一笑：“刚下田有点冷，做会儿就热和了。幺娃，转田坎耍呀？不帮你爸妈做点啥？”
兰兰说：“我家的田挖好了，所以转转。”
猴特快说：“幺娃，你爸你妈辛苦了大半辈子了，现在，你们也长大了，可也远走高飞了。一年半载回来也就那几天，回来了，也就帮父母做点啥，尽尽孝心。不要像个闲人一样。”
幺娃笑说：“特快婶教训得有理，我接受。”
猴特快啥哈哈地笑：“你是博士，我那有资格教训你。我是实话实话。”
幺娃夸赞猴特快：“特快婶心直口快，这样的人心最善良的。”
只要一夸赞，猴特快就会不知份量的：“幺娃是读书人，一下就看懂了婶的善良。唉，幺娃啊，你特快婶心好命不好。苦啊！比黄莲还苦。以前娃娃小的时候，起五庚睡半夜，现在想想，不知道那个时候咋过熬过来的，现在好点了，娃娃打工了。但你的猴宝叔是残疾，只能做点家务轻松活。这苦活重活就是我的了。”
幺娃说：“婶是能干人，是坚强的人。”
一群鸭子游到了猴特快脚边，猴特快挥着手让它们走开：“失，失，走开，小心挖到你们了。”（失，是赶鸭子发出的声音。）
幺娃有意把话题往正事上引：“婶，都是你家的鸭子？”
“是啊！”猴特快一边挖田一边回答。
“养几年了？”
“时间不长，刚长大的。”
“你家没有养五年的鸭了？”
猴特快哈哈笑说：“那能养五年，养五年干啥，费粮食。”
幺娃笑了：“婶，你送我家的鸭就养了五年，你记得不？”
“哦，那是说给你妈听的。那鸭算得上是老鸭，一年半了，是用来下蛋的，不下蛋了，所以嘛，嘿嘿。”
“婶，你真聪明！”
猴特快停下来，认真地问：“杀没有？炖没有，老鸭要炖汤喝才补人。”
幺娃见鱼上钓了：“那敢杀，要是事办不成，你叫我们还鸭子咋办？”
“哎呦，幺娃，看你把婶想成啥人了？不就两只鸭吗？办不成事没关系的，放心吃吧！”
“婶，现在你说得好，没办成事后，不知道你会咋个说了，说不定你会要我们还鸭子的。也许你非要我们还你送来的两只。所以啊，婶，我们不敢要，更不敢吃。”
猴特快问：“那怎么办？我拿回去？”
“对，拿回去。”幺娃有点兴奋了。
“哎呦，送出去的东西那有拿回去的道理。知道的明白是你们不收，不知情的认为我小气不懂事。”
“婶，你放心，我们不会乱说的，有人问起的话，我们就说是我们不收的。”
猴特快又挖了几锄说：“真搞不懂你一家人，有人送礼还不收，我想收礼没人送。我是不会拿回去的，人家知道了会怎样看我，幺娃，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爸你妈的意思。”
“是我们全家的意思。”
“非要拿回去吗？”
“是啊，我们帮你养着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坚决不拿回去呢？”猴特快问。
幺娃抓抓头，故作为难的样子：“婶，为了低保的事，你最好拿回去。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假如宝叔吃成低保了，人家会说你是用鸭子换来的，多不好啊！”
猴特快有点懂了：“也是啊！我家猴宝是残疾，一等的，符合条件的，送礼了的话，人家会说是鸭子换来的。我拿回去，就吃得理所当然了。好，我去拿回去。”猴特快上田坎就快步往猴跃进家走。
幺娃笑了：“婶，你慢点，小心摔倒。你告诉其他人，叫大家都来拿回去。”
猴特快说：“好的，我告诉大家，把东西拿回去，才有可能吃低保。”
“婶，我只是叫大家把东西拿回去，与低保没关系。”幺娃望着猴特快的背影说。
“啊书记，你叫你来干啥？”猴二进了猴跃进的堂屋问。
猴跃进指着桌上的谷种和塑料薄膜说：“这些拿回去。田弄好没有？”
猴二嘿嘿一笑：“没弄呢！没锄头。”
猴跃进提高了声音：“你不知道去借呀！你是哑巴了？人家的就冒芽了，你还没动锄头。你想不想吃饱穿暖？”
“想，当然想。”
猴跃进拿来纸和笔放桌子上：“写，自己写。写不起的字就问我。”猴二纳闷了：“写啥？检讨书？”
“写借条，这些是借不是给。”猴跃进坐下抽烟了。
“啊叔，你以前都是送东西给我的，现在为啥是借了？啊叔，好事做到底，还是送我行不？”
“不行。我不是慈善机构。帮你也是有限度的，你四十岁的人了，要自食其力。写，快写，不写就不要拿走东西。”猴跃进的态度有点强硬。
“非要写吗？”
“非要写！”
“那好，我写。我不会写。啊叔，你念，我写，行不？”
“行，我念，你写。借条，今借……”
猴二拿着笔，紧看着猴跃进。猴跃进来气：“看着我干啥？写啊！”
“啊叔，借字怎么写？”
“左边是单人旁，右边是共产党的共少了下面的八字，右边的下面是日子的日字。这么简单的字就写不起，白读了三年书。我只读了两年书能看书读报。”“啊叔，单人旁我写起了，共产党的共字咋个写？”
“哎呦，咋这么笨呢？这个，这个，算了，不写了。”猴跃进抢下笔丢在桌上。
猴二高兴了：“啊叔，不写借条了，是送给了？”猴跃进说：“想得美，没的送。记住，收了稻谷后就还我钱。稻谷种，薄膜，还有包化肥，是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有数的。化肥我用摩托车帮你托回去。你拿谷种和薄膜。猴二，你要认真地把这季稻谷种出来，不要让我失望。”
猴二表决心：“啊叔，你放心，我会认真种田的，不辜负你殷切的希望。”
猴跃进把肥料绑在了摩托车上，这时，猴二拿着谷种和薄膜出了堂屋，发现靠在门边上有把锄头：“啊叔，我没锄头用，这锄头送我行不？”
猴跃进骑上摩托车：“不行，你不知道去借吗？”
“啊叔，说定了，锄头送我了。”猴二拿着锄头跑的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