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此生我做不到
“嗯，在看小公子。”
苏迟默皱了皱眉头，疾步走了进去。一路七弯八绕地总算是到了揽湖苑的门口，苏迟默停下来缓了缓有些急促的气息，待到气息平了，方是抬步走过了石桥肃清地说道：“井兄。”
井锡放下手中的嘉陵递与萧乐然，回身笑着回道：“苏兄，打扰了。”苏迟默见萧乐然一脸紧张的模样，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哪里。”苏迟默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二人对坐，苏迟默一边倒着茶一边说道：“井兄下棋吗？今日技痒，颇想来上一盘。”
井锡点点头道：“正有此意。”说罢，拿过放在一旁的棋盘下了一子。二人无言的下了约莫一个时辰，萧乐然实在觉得无聊，便抱着孩子打着哈欠走了出去。苏迟默见萧乐然走远了，落下一子道：“她走了。”
“我今日得了个有趣的消息，初时有些惊喜，后来又有些苦恼。”
“愿闻其详。”
井锡笑了笑，低头看着棋盘，思索一二后落下一字，“从前我丢了一直鹦鹉，，突然有人告诉我寻到了，我有些欢喜。”
“那是好事。”苏迟默落下一子，未曾抬头。
“好也不算好，过去没有的时候我总是想着它，可寻到了我又想起了许多它的不好来，你说，我是该将这鹦鹉如何呢？”
苏迟默看着井锡落下的子，轻轻地笑了，“那便要问问自己的心了，是爱多呢，还是恨更多。如此，自然便有了取舍。”说罢，落下一子，“承让。”
第一百零四章
苏迟默开始收拾棋盘的时候，井锡突然将棋盘掀到了地上，苏迟默也没什么惊讶，停下手中的动作，淡淡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井锡看着对方如此，心里的无名火又浓烈了不少，他想大声吼出来，但是想到会惊到萧乐然，终究还是放低了嗓子，“你没有话要与我说？”
苏迟默被这么一问，淡淡地笑了，“你想我问什么？”
井锡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苏迟默的领子，“问什么，问什么？这么多年，你总是这样淡然，总是一副什么都高高在上的样子！！！”
苏迟默也不反抗，清清淡淡地说道：“你知道了啊，我想也该知道了。”
井锡有些错愕，眼前的人竟然没有去辩解或者掩饰，“你……”
苏迟默看对方放下了手，也就低头整理下衣服，一边整理一边说道：“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我不想狡辩什么。你若想在这个时候去上位者那里高发我，我不拦你。”
井锡一会扶着额头，一会甩下手，“你觉得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苏迟默依旧抵着头，伸手开始把桌子慢慢地规整，“我本就是个死人，多数时候，我用一颗死了的心来对待外界。从前有人问我，为何要强迫自己抛下这个世界，丧失对他人的信心。我说，不是对人没了信心，而是对人心。”
“什么？”
“那我这么问你吧，倘若我的身份可以保你一族的性命，你会舍弃我吗？”
井锡低下头，不再说话，苏迟默蹲下来开始捡地上的黑白子，“你也需要思考，更或者，你已然知道了答案，不是吗？所以，许多时候，我不想强迫自己去拥抱这个世界，因为他太冷。而我，只有更冷，才能得到温暖。”
“那淳儿呢？她算什么？你想过她吗？”苏迟默的动作顿了顿，井锡看在眼里，继续说道：“她自小便是我们手心里的宝，你回来便是来将死水搅浑的，为何还要缠上她？”
苏迟默抬起头来，面色上没了方才笑意，“我若是说机缘巧合被赐婚你信吗？”
井锡突然笑了，满满的讥讽，“你觉得我会信吗？”
“若换个说法，是我导致了这个机缘巧合，你便信了吧。”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何要把她牵扯进来，她不该这般，你看她刚才的神色。自她嫁给你，便总是这样惴惴不安的神色。”
苏迟默低下头，缓缓地又开始捡起黑白子，“因为我放不下她，这一生永远放不下她。”
“可你让她不断的陷入危险，你没有能力保护她。”
“那你有吗？”苏迟默抬头的眼色变得有些冷，“你井家是如何看待萧家的，你的父亲是如何看待淳儿一家的，你就算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个态度应该还是揣摩的出来的吧。淳儿在你身边不会比现在好，你能挣脱父亲的掌控，为她撑起多大的天空？能保证这一生身边只能有她这一个？能顶得住来自你或你父亲的联姻欲望？但是，如今，至少在这冯虚阁了，她是最重要的存在，这是我能给她的。”
井锡听着这段话，突然心里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痛，他扶着额头，“她可以不属于我们，不属于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只要她安好，一生安好便是好的。”
苏迟默将手中的黑子放在手心里，侧手倒进盒子里，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淡淡地笑了笑道：“今日以前，苏迟默便是这样一个人，你放手了吗？不是反而觉得这个人配不上她吗？不是帮她逃婚，想尽办法帮她离开吗？井锡，看清自己的本心，我们二人即使有许多地方不一样，但是这个死穴，是一样的，我们这一生，不可能放下。”
井锡听完这话，突然开始笑了起来，“她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苏迟默数着手中的白子，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们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井锡。”
“那你至少告诉我，我该如何保护她，保护你们。”井锡握紧了拳头，这才是他今日来的最根本的目的。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告诉你。这世界上，除了你，我已然不觉得有任何人可以照顾好她。”苏迟默看着井锡，二人仿若回到了许多年前，苏迟默在临走的时候，哭着对井锡说的模样。
井锡的眼睛有些肿胀，他转过身去，“你明明可以全身而退，以你的才智，现在做到这一点也并不难。”
苏迟默重新又低下了头，“井锡，我的家没了，傅家一门，只剩了我这一个。你知道那天他们是怎么死的吗？被乱箭射死了以后，又被很多人捅，身上全是血窟窿，后来，还被分了尸。母亲把我放在林子里的时候，我看着她身上的血不断的往外涌，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一直动着嘴，要我不要出声。后来，她的头被砍了下来，再后来，她的头骨都被捅碎了，那时候和淳儿一起在园子里翩翩起舞，教她弹琴的我的母亲，那个高贵美丽的女人，竟然是这般的结局。而父亲——”
“够了！！！”井锡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苏迟默苦涩的笑了笑，“听起来很血腥吧。可是，井锡，你知道吗？往后的许多年里，我不断地在那一夜里徘徊，再后来，我甚至庆幸，那一日，我的家人被碾成了碎渣后，再也没有人知道我的踪迹，如此，我才能藏起来那么多年，至今站在你面前。是不是很讽刺？”
苏迟默看着井锡有些颤抖的背影，他也没站起来，脚变得有些发麻，他索性坐在了地上，靠在一旁的卧榻上继续说道：“后来啊，虽然是逃过了一劫，可是毁容了。现在你看不出我从前的模样了吧，因为我挫骨扬灰了，当真是挫骨扬灰了。那时候，心里太痛，哪怕是有人拿着刀子在我脸上鲜血淋淋地割着、磨着，我也没什么感觉。这张脸，就是在这千百次的刮骨中留存下来的。后来啊，我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因为我在寺庙附近见到了淳儿，小小的她在林子里迷路了，我怯懦地躲在林子里看着她，但是她那么伤心，我哪里站的住，便拿着身上的破布捂住脸，一路将她带出了林子。”
苏迟默讲到这里突然笑了笑，“那时候，便是我重新想要继续活下的时候，所以，在寺里的许多年里，我都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可以正大光明回来，又能够重新与她在一起的机会。我想，此生，若是没有她，我或是永堕阎罗，或是疯巅成狂。但是即便是这样，我心里的恨，永远也无法磨灭了。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感同身受的，所以，我不期望你完全的体会我的心情，但是，我说了那么多，只是想告诉你，复仇这条路，我不会停下来，否则，我只能去死。”
“那她呢？”井锡一脸泪痕的回过身子，“你的恨，你的痛，她经历了一次，我也经历了一次，虽然确实没有你那般的痛，但是我们也经历了。可是，她没有错，什么错都没有，时到如今，她不过是因为我们的执念才一再的牵扯到其中，不是吗？如果你放不下仇恨，那便放她离开，她此身只要平安喜乐，我在无所求。”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萧乐然站在了门口，她笑了笑道：“我又不是个什么包袱，为什么总是想着把我送走。若是真送走了我，此生或许是平安的，但是，再无喜乐。井锡，你知道我的，我——”
井锡看着萧乐然，眼泪静静地落了下来，“我阻止不了你，也阻止不了他。但是，我也不能阻止我的家族。我们三人，注定站在对立的位置”
苏迟默皱了皱眉头，疾步走了进去。一路七弯八绕地总算是到了揽湖苑的门口，苏迟默停下来缓了缓有些急促的气息，待到气息平了，方是抬步走过了石桥肃清地说道：“井兄。”
井锡放下手中的嘉陵递与萧乐然，回身笑着回道：“苏兄，打扰了。”苏迟默见萧乐然一脸紧张的模样，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哪里。”苏迟默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二人对坐，苏迟默一边倒着茶一边说道：“井兄下棋吗？今日技痒，颇想来上一盘。”
井锡点点头道：“正有此意。”说罢，拿过放在一旁的棋盘下了一子。二人无言的下了约莫一个时辰，萧乐然实在觉得无聊，便抱着孩子打着哈欠走了出去。苏迟默见萧乐然走远了，落下一子道：“她走了。”
“我今日得了个有趣的消息，初时有些惊喜，后来又有些苦恼。”
“愿闻其详。”
井锡笑了笑，低头看着棋盘，思索一二后落下一字，“从前我丢了一直鹦鹉，，突然有人告诉我寻到了，我有些欢喜。”
“那是好事。”苏迟默落下一子，未曾抬头。
“好也不算好，过去没有的时候我总是想着它，可寻到了我又想起了许多它的不好来，你说，我是该将这鹦鹉如何呢？”
苏迟默看着井锡落下的子，轻轻地笑了，“那便要问问自己的心了，是爱多呢，还是恨更多。如此，自然便有了取舍。”说罢，落下一子，“承让。”
第一百零四章
苏迟默开始收拾棋盘的时候，井锡突然将棋盘掀到了地上，苏迟默也没什么惊讶，停下手中的动作，淡淡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井锡看着对方如此，心里的无名火又浓烈了不少，他想大声吼出来，但是想到会惊到萧乐然，终究还是放低了嗓子，“你没有话要与我说？”
苏迟默被这么一问，淡淡地笑了，“你想我问什么？”
井锡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苏迟默的领子，“问什么，问什么？这么多年，你总是这样淡然，总是一副什么都高高在上的样子！！！”
苏迟默也不反抗，清清淡淡地说道：“你知道了啊，我想也该知道了。”
井锡有些错愕，眼前的人竟然没有去辩解或者掩饰，“你……”
苏迟默看对方放下了手，也就低头整理下衣服，一边整理一边说道：“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我不想狡辩什么。你若想在这个时候去上位者那里高发我，我不拦你。”
井锡一会扶着额头，一会甩下手，“你觉得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苏迟默依旧抵着头，伸手开始把桌子慢慢地规整，“我本就是个死人，多数时候，我用一颗死了的心来对待外界。从前有人问我，为何要强迫自己抛下这个世界，丧失对他人的信心。我说，不是对人没了信心，而是对人心。”
“什么？”
“那我这么问你吧，倘若我的身份可以保你一族的性命，你会舍弃我吗？”
井锡低下头，不再说话，苏迟默蹲下来开始捡地上的黑白子，“你也需要思考，更或者，你已然知道了答案，不是吗？所以，许多时候，我不想强迫自己去拥抱这个世界，因为他太冷。而我，只有更冷，才能得到温暖。”
“那淳儿呢？她算什么？你想过她吗？”苏迟默的动作顿了顿，井锡看在眼里，继续说道：“她自小便是我们手心里的宝，你回来便是来将死水搅浑的，为何还要缠上她？”
苏迟默抬起头来，面色上没了方才笑意，“我若是说机缘巧合被赐婚你信吗？”
井锡突然笑了，满满的讥讽，“你觉得我会信吗？”
“若换个说法，是我导致了这个机缘巧合，你便信了吧。”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何要把她牵扯进来，她不该这般，你看她刚才的神色。自她嫁给你，便总是这样惴惴不安的神色。”
苏迟默低下头，缓缓地又开始捡起黑白子，“因为我放不下她，这一生永远放不下她。”
“可你让她不断的陷入危险，你没有能力保护她。”
“那你有吗？”苏迟默抬头的眼色变得有些冷，“你井家是如何看待萧家的，你的父亲是如何看待淳儿一家的，你就算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个态度应该还是揣摩的出来的吧。淳儿在你身边不会比现在好，你能挣脱父亲的掌控，为她撑起多大的天空？能保证这一生身边只能有她这一个？能顶得住来自你或你父亲的联姻欲望？但是，如今，至少在这冯虚阁了，她是最重要的存在，这是我能给她的。”
井锡听着这段话，突然心里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痛，他扶着额头，“她可以不属于我们，不属于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只要她安好，一生安好便是好的。”
苏迟默将手中的黑子放在手心里，侧手倒进盒子里，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淡淡地笑了笑道：“今日以前，苏迟默便是这样一个人，你放手了吗？不是反而觉得这个人配不上她吗？不是帮她逃婚，想尽办法帮她离开吗？井锡，看清自己的本心，我们二人即使有许多地方不一样，但是这个死穴，是一样的，我们这一生，不可能放下。”
井锡听完这话，突然开始笑了起来，“她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苏迟默数着手中的白子，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们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井锡。”
“那你至少告诉我，我该如何保护她，保护你们。”井锡握紧了拳头，这才是他今日来的最根本的目的。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告诉你。这世界上，除了你，我已然不觉得有任何人可以照顾好她。”苏迟默看着井锡，二人仿若回到了许多年前，苏迟默在临走的时候，哭着对井锡说的模样。
井锡的眼睛有些肿胀，他转过身去，“你明明可以全身而退，以你的才智，现在做到这一点也并不难。”
苏迟默重新又低下了头，“井锡，我的家没了，傅家一门，只剩了我这一个。你知道那天他们是怎么死的吗？被乱箭射死了以后，又被很多人捅，身上全是血窟窿，后来，还被分了尸。母亲把我放在林子里的时候，我看着她身上的血不断的往外涌，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一直动着嘴，要我不要出声。后来，她的头被砍了下来，再后来，她的头骨都被捅碎了，那时候和淳儿一起在园子里翩翩起舞，教她弹琴的我的母亲，那个高贵美丽的女人，竟然是这般的结局。而父亲——”
“够了！！！”井锡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苏迟默苦涩的笑了笑，“听起来很血腥吧。可是，井锡，你知道吗？往后的许多年里，我不断地在那一夜里徘徊，再后来，我甚至庆幸，那一日，我的家人被碾成了碎渣后，再也没有人知道我的踪迹，如此，我才能藏起来那么多年，至今站在你面前。是不是很讽刺？”
苏迟默看着井锡有些颤抖的背影，他也没站起来，脚变得有些发麻，他索性坐在了地上，靠在一旁的卧榻上继续说道：“后来啊，虽然是逃过了一劫，可是毁容了。现在你看不出我从前的模样了吧，因为我挫骨扬灰了，当真是挫骨扬灰了。那时候，心里太痛，哪怕是有人拿着刀子在我脸上鲜血淋淋地割着、磨着，我也没什么感觉。这张脸，就是在这千百次的刮骨中留存下来的。后来啊，我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因为我在寺庙附近见到了淳儿，小小的她在林子里迷路了，我怯懦地躲在林子里看着她，但是她那么伤心，我哪里站的住，便拿着身上的破布捂住脸，一路将她带出了林子。”
苏迟默讲到这里突然笑了笑，“那时候，便是我重新想要继续活下的时候，所以，在寺里的许多年里，我都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可以正大光明回来，又能够重新与她在一起的机会。我想，此生，若是没有她，我或是永堕阎罗，或是疯巅成狂。但是即便是这样，我心里的恨，永远也无法磨灭了。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感同身受的，所以，我不期望你完全的体会我的心情，但是，我说了那么多，只是想告诉你，复仇这条路，我不会停下来，否则，我只能去死。”
“那她呢？”井锡一脸泪痕的回过身子，“你的恨，你的痛，她经历了一次，我也经历了一次，虽然确实没有你那般的痛，但是我们也经历了。可是，她没有错，什么错都没有，时到如今，她不过是因为我们的执念才一再的牵扯到其中，不是吗？如果你放不下仇恨，那便放她离开，她此身只要平安喜乐，我在无所求。”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萧乐然站在了门口，她笑了笑道：“我又不是个什么包袱，为什么总是想着把我送走。若是真送走了我，此生或许是平安的，但是，再无喜乐。井锡，你知道我的，我——”
井锡看着萧乐然，眼泪静静地落了下来，“我阻止不了你，也阻止不了他。但是，我也不能阻止我的家族。我们三人，注定站在对立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