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莫雅
第一香。
竹院内，落针可闻，徐志哲犹未发觉，饮了一杯清酒后，蹙眉开口，“怎么？本公子所做之诗，还入不了你们的眼？”
“非也非也，牡丹有花王至尊的国色之美，徐公子这首牡丹诗，完美的比喻出牡丹之尊贵。尤以结尾那句第一香，实乃牡丹佳句。”
贾尚鼓起掌来，话语间，尽是对徐志哲的赞美。
徐志哲对此极为满意，打开纸扇后连挥几下，而后颔首一笑，“贾公子所言极是，这首牡丹诗，可花了本公子不少精力所想。”
萧长歌不由得摇了摇头，也开始思考起来。以徐致晟的为人，竟会培养出徐志哲这种儿子，颇为难得。
暂且不说这首诗如何，以牡丹做为诗眼，本就不妥，他还自得地做了一首牡丹诗。这牡丹诗，竟还刻意强调牡丹的尊贵，冠以第一香的称谓。
何况，就世人对这位徐二公子的了解，他如何能有这般急才，定是提前让人备的稿。那，背后写出这首诗的人，心思就值得猜想了。
贾尚并未开口，开口的是另外一名才子，晃头晃脑一会后，蹙着眉，疑惑地开口发问，“在下怎么觉得这首诗，在哪里听过。”
纱帘内，萧长歌没有开口询问，梅姑便已介绍道：“此人名唤施崖望，其父乃是户部小官，贾文杰的嫡系官员。”
萧长歌颔首。
施崖望的接话，在场一些心思透明的才俊顿时察觉到有几丝不妥，隐隐察觉今日怕是被牵扯进了一个局。
徐相一派的官员之子，下意识便要提醒徐志哲，然而未等开口，贾尚突然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地开口，“在下也想起来了，这首牡丹诗，不久前的女子诗会上，乃是徐小姐所做。”
徐小姐，自然指的是徐家千金，徐姝湘。
徐志哲眼中有古怪的神色闪过，似是有些心虚，但只是片刻，便开口道：“怎么会，怕是你们记错了。”
“不不不，在下应当不会记错，这个，今日亦有一些小姐前来，估摸也有参加当日诗会的人，徐公子一问便知。”
徐志哲还未发问，不远处纱帘内便有一道女声传出，“这首牡丹诗，本小姐也有些印象，至于出处，却是不太晓得。”
脆如黄鹂，颇为悦耳，却是不知身份。唯有梅姑偏头对着萧长歌禀示，“此女乃是贾文杰独女，贾玲。”
萧长歌呵笑一声，“倒是配合的一出好戏。”
徐志哲脸色顿时有些讪然，“约莫是本公子之前曾看过妹妹的手札，留了印象，却是让诸位笑话了。”
这话确实承认了这首牡丹诗是徐姝湘所做，在场徐相一派的才子顿时脸色一黑，暗叹这人着实有些浑。
但此刻已来不及补救，偏那施崖望还没有放过徐志哲，“果然如此，不过，徐小姐文采着实不凡，这首牡丹诗，实乃佳作。”
徐志哲虽有些讪然尴尬，此刻也只能符合，“本公子的妹妹，文采自然是极好的，这首牡丹诗，只是她诗作中不起眼的一首而已。”
徐相一派的才俊，早已说不出话来，心底暗骂。
着实浑人一个，还嫌自己不够浑的。
他也不想想，牡丹诗本就有些忌讳，若是山野之人倒也算了。偏偏徐姝湘乃是徐丞相之女，这首牡丹诗扣在她头上，那不是暗喻她有封后之心吗。
纱帘之后，声音终是传了出来，却是萧长苼，“徐志哲，这首牡丹诗，当真是令妹徐姝湘所做？”
纱帘被亭内两名宫女拉开，萧长苼和王婉君显露在诸位才俊眼前，身后各有一名宫女侍立。
在场的诸位才俊，认识萧长苼和王婉君的人不多，但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竹院内，便知晓这两位的身份。
徐志哲哪里会听不到周边人的谈论声，此刻被萧长苼发问，心下有些慌乱，脑海中只记得前几日见到的徐姝湘手札，下意识回话：“回公主，是的。”
萧长苼年不过十三，但自小养尊处优，加之身份卓然，此刻竟也有皇家风范，听闻徐志哲肯定回话后，冷哼一笑，“令妹的心，倒是挺大的。”
这几日和王婉君相处，萧长苼早已将王婉君当成了自己皇嫂，今日所见所闻，却是让她有些抱不平，觉得徐家之女，颇有些自大。
一个大家闺秀，却在手札上留下了牡丹诗，着实意味深长。
徐志哲再傻，此刻也有些醒悟过来，不由得脸色一青，明白自己犯了浑事。此刻眼角一看贾尚和施崖望，两人似乎早有准备，都远离了他些，却是装作无关之人。
顿时心下大恨，却又想起自己坑了妹妹，心下忐忑。
纱帘内，萧长歌端坐其上，一只手杵着坐席，下巴抵在右掌心，有些潸然无味，“这便是今日的局？”
萧朝对女子的要求并不算苛刻，但千金闺秀的名声一旦坏了，也影响甚大，严重者，孤苦一生。
布局坏徐姝湘的名声，怕是为了打击丞相府如今蒸蒸日上的名望。
相府之女，在封后局势已定的情况下，传出对后位有非分之想，若延伸开来，自然对整个相府有所影响。
萧长歌敲了敲桌面，而后下意识看向那边的徐姝湘，透过梅姑拉开的间隙，能大致看到王婉君的神色。
她是即将封后之人，对眼前之事，却是没受到什么影响一般，神色平静。萧长歌些许琢磨后，便也知晓，她大概应该看出眼前的情况，乃是有人刻意为之。
心若蕙质雅兰，又有青竹执念，可惜在这漫漫帝国皇朝中，不过漂流浮萍而已。
那边，萧长苼将徐志哲大训特训了一顿，别看她年纪尚小，自小也没少见过玥太后呵斥人，此刻也学的有模有样，硬是将徐志哲说的面红耳赤，心下又在担忧自己给妹妹添了麻烦。
呵斥过徐志哲，萧长苼转头便想让王婉君说几句，触及王婉君平静的神色，张张嘴，倒也没说出口。
她觉得这位准皇嫂什么都好，就是对很多事情不太上心，这会换做是她，早就宣明自己的身份，打压一下徐志哲，顺便让周围那些千金小姐知道，到底谁才是未来的皇后。
经此一事，竹院诗会自然不好再继续下去，萧长苼也起身和王婉君离开了。不过，就萧长苼离去之时的神色，怕是不会甘休。
相比之下，王婉君神色依旧平静，只是在离开之前，下意识往萧长歌方向看了一眼。
“被发现了呢。”
萧长歌莞尔一笑，偏头对梅姑开口，“朕这位准皇后，直觉倒是挺好的。”
梅姑应了一声，眼角却是下意识看着另一侧的莫邪。
“既是如此，这里朕也不多待了。”
“恭送皇上。”
萧长歌是从另一边离开的，没引起他人的关注，离开之前看了一眼徐志哲，后者正站在原地有些发愣，怕是在想着如何处理今日之事。
梅姑送行到花田小苑后方，萧长歌正要离去时，想起什么一般，开口对梅姑说道：“朕之前曾和无相说过，天泉山庄一事可以暂放，虽依旧将他留在江湖上，不过他也可自行行动，若是有空，亦可多回来看看你和竹老。”
梅姑微愣，旋即福礼致谢，言语间带着一抹喜意，“梅姑多谢皇上。”
“不必。”
萧长歌挥挥手，旋即便上了马车，莫邪正要紧随其后，却被梅姑拉住了衣袖，动作下意识一顿。
偏头看向梅姑，梅姑迟疑片刻，将莫邪拉着一边，而后低声开口道：“莫雅，你...。”
莫邪没有开口，反而让梅姑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叹了一声后，低声道：“好好照顾皇上，皇上他，也挺累的。”
“嗯。”相比以往的喑哑和不带任何情感，莫邪此刻的声音要柔和些许，只是脸上戴着两层面具，无法感受到面部表情。
马车逐渐驶离，梅姑看着马车留下的轨迹，而后轻声一叹。
新锦一十九载，新帝遇袭，死伤百人，若非定国侯徐丞相联手镇压，新帝萧长歌怕是早已归天。
可终究，那场袭杀，埋葬了太多人。
也使得萧元帝长歌一步步走向冷静内敛，使得莫雅更名莫邪，使得...太多太多的事，变成今日这般。
无从说好坏，因为未来无人知晓。
(本章完)
竹院内，落针可闻，徐志哲犹未发觉，饮了一杯清酒后，蹙眉开口，“怎么？本公子所做之诗，还入不了你们的眼？”
“非也非也，牡丹有花王至尊的国色之美，徐公子这首牡丹诗，完美的比喻出牡丹之尊贵。尤以结尾那句第一香，实乃牡丹佳句。”
贾尚鼓起掌来，话语间，尽是对徐志哲的赞美。
徐志哲对此极为满意，打开纸扇后连挥几下，而后颔首一笑，“贾公子所言极是，这首牡丹诗，可花了本公子不少精力所想。”
萧长歌不由得摇了摇头，也开始思考起来。以徐致晟的为人，竟会培养出徐志哲这种儿子，颇为难得。
暂且不说这首诗如何，以牡丹做为诗眼，本就不妥，他还自得地做了一首牡丹诗。这牡丹诗，竟还刻意强调牡丹的尊贵，冠以第一香的称谓。
何况，就世人对这位徐二公子的了解，他如何能有这般急才，定是提前让人备的稿。那，背后写出这首诗的人，心思就值得猜想了。
贾尚并未开口，开口的是另外一名才子，晃头晃脑一会后，蹙着眉，疑惑地开口发问，“在下怎么觉得这首诗，在哪里听过。”
纱帘内，萧长歌没有开口询问，梅姑便已介绍道：“此人名唤施崖望，其父乃是户部小官，贾文杰的嫡系官员。”
萧长歌颔首。
施崖望的接话，在场一些心思透明的才俊顿时察觉到有几丝不妥，隐隐察觉今日怕是被牵扯进了一个局。
徐相一派的官员之子，下意识便要提醒徐志哲，然而未等开口，贾尚突然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地开口，“在下也想起来了，这首牡丹诗，不久前的女子诗会上，乃是徐小姐所做。”
徐小姐，自然指的是徐家千金，徐姝湘。
徐志哲眼中有古怪的神色闪过，似是有些心虚，但只是片刻，便开口道：“怎么会，怕是你们记错了。”
“不不不，在下应当不会记错，这个，今日亦有一些小姐前来，估摸也有参加当日诗会的人，徐公子一问便知。”
徐志哲还未发问，不远处纱帘内便有一道女声传出，“这首牡丹诗，本小姐也有些印象，至于出处，却是不太晓得。”
脆如黄鹂，颇为悦耳，却是不知身份。唯有梅姑偏头对着萧长歌禀示，“此女乃是贾文杰独女，贾玲。”
萧长歌呵笑一声，“倒是配合的一出好戏。”
徐志哲脸色顿时有些讪然，“约莫是本公子之前曾看过妹妹的手札，留了印象，却是让诸位笑话了。”
这话确实承认了这首牡丹诗是徐姝湘所做，在场徐相一派的才子顿时脸色一黑，暗叹这人着实有些浑。
但此刻已来不及补救，偏那施崖望还没有放过徐志哲，“果然如此，不过，徐小姐文采着实不凡，这首牡丹诗，实乃佳作。”
徐志哲虽有些讪然尴尬，此刻也只能符合，“本公子的妹妹，文采自然是极好的，这首牡丹诗，只是她诗作中不起眼的一首而已。”
徐相一派的才俊，早已说不出话来，心底暗骂。
着实浑人一个，还嫌自己不够浑的。
他也不想想，牡丹诗本就有些忌讳，若是山野之人倒也算了。偏偏徐姝湘乃是徐丞相之女，这首牡丹诗扣在她头上，那不是暗喻她有封后之心吗。
纱帘之后，声音终是传了出来，却是萧长苼，“徐志哲，这首牡丹诗，当真是令妹徐姝湘所做？”
纱帘被亭内两名宫女拉开，萧长苼和王婉君显露在诸位才俊眼前，身后各有一名宫女侍立。
在场的诸位才俊，认识萧长苼和王婉君的人不多，但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竹院内，便知晓这两位的身份。
徐志哲哪里会听不到周边人的谈论声，此刻被萧长苼发问，心下有些慌乱，脑海中只记得前几日见到的徐姝湘手札，下意识回话：“回公主，是的。”
萧长苼年不过十三，但自小养尊处优，加之身份卓然，此刻竟也有皇家风范，听闻徐志哲肯定回话后，冷哼一笑，“令妹的心，倒是挺大的。”
这几日和王婉君相处，萧长苼早已将王婉君当成了自己皇嫂，今日所见所闻，却是让她有些抱不平，觉得徐家之女，颇有些自大。
一个大家闺秀，却在手札上留下了牡丹诗，着实意味深长。
徐志哲再傻，此刻也有些醒悟过来，不由得脸色一青，明白自己犯了浑事。此刻眼角一看贾尚和施崖望，两人似乎早有准备，都远离了他些，却是装作无关之人。
顿时心下大恨，却又想起自己坑了妹妹，心下忐忑。
纱帘内，萧长歌端坐其上，一只手杵着坐席，下巴抵在右掌心，有些潸然无味，“这便是今日的局？”
萧朝对女子的要求并不算苛刻，但千金闺秀的名声一旦坏了，也影响甚大，严重者，孤苦一生。
布局坏徐姝湘的名声，怕是为了打击丞相府如今蒸蒸日上的名望。
相府之女，在封后局势已定的情况下，传出对后位有非分之想，若延伸开来，自然对整个相府有所影响。
萧长歌敲了敲桌面，而后下意识看向那边的徐姝湘，透过梅姑拉开的间隙，能大致看到王婉君的神色。
她是即将封后之人，对眼前之事，却是没受到什么影响一般，神色平静。萧长歌些许琢磨后，便也知晓，她大概应该看出眼前的情况，乃是有人刻意为之。
心若蕙质雅兰，又有青竹执念，可惜在这漫漫帝国皇朝中，不过漂流浮萍而已。
那边，萧长苼将徐志哲大训特训了一顿，别看她年纪尚小，自小也没少见过玥太后呵斥人，此刻也学的有模有样，硬是将徐志哲说的面红耳赤，心下又在担忧自己给妹妹添了麻烦。
呵斥过徐志哲，萧长苼转头便想让王婉君说几句，触及王婉君平静的神色，张张嘴，倒也没说出口。
她觉得这位准皇嫂什么都好，就是对很多事情不太上心，这会换做是她，早就宣明自己的身份，打压一下徐志哲，顺便让周围那些千金小姐知道，到底谁才是未来的皇后。
经此一事，竹院诗会自然不好再继续下去，萧长苼也起身和王婉君离开了。不过，就萧长苼离去之时的神色，怕是不会甘休。
相比之下，王婉君神色依旧平静，只是在离开之前，下意识往萧长歌方向看了一眼。
“被发现了呢。”
萧长歌莞尔一笑，偏头对梅姑开口，“朕这位准皇后，直觉倒是挺好的。”
梅姑应了一声，眼角却是下意识看着另一侧的莫邪。
“既是如此，这里朕也不多待了。”
“恭送皇上。”
萧长歌是从另一边离开的，没引起他人的关注，离开之前看了一眼徐志哲，后者正站在原地有些发愣，怕是在想着如何处理今日之事。
梅姑送行到花田小苑后方，萧长歌正要离去时，想起什么一般，开口对梅姑说道：“朕之前曾和无相说过，天泉山庄一事可以暂放，虽依旧将他留在江湖上，不过他也可自行行动，若是有空，亦可多回来看看你和竹老。”
梅姑微愣，旋即福礼致谢，言语间带着一抹喜意，“梅姑多谢皇上。”
“不必。”
萧长歌挥挥手，旋即便上了马车，莫邪正要紧随其后，却被梅姑拉住了衣袖，动作下意识一顿。
偏头看向梅姑，梅姑迟疑片刻，将莫邪拉着一边，而后低声开口道：“莫雅，你...。”
莫邪没有开口，反而让梅姑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叹了一声后，低声道：“好好照顾皇上，皇上他，也挺累的。”
“嗯。”相比以往的喑哑和不带任何情感，莫邪此刻的声音要柔和些许，只是脸上戴着两层面具，无法感受到面部表情。
马车逐渐驶离，梅姑看着马车留下的轨迹，而后轻声一叹。
新锦一十九载，新帝遇袭，死伤百人，若非定国侯徐丞相联手镇压，新帝萧长歌怕是早已归天。
可终究，那场袭杀，埋葬了太多人。
也使得萧元帝长歌一步步走向冷静内敛，使得莫雅更名莫邪，使得...太多太多的事，变成今日这般。
无从说好坏，因为未来无人知晓。
(本章完)